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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廚房裡又是和面又是擀麵條的,忙得不亦樂乎,客廳里除了電視機里傳來女演員假么假式的笑聲,他們三個人都等著我的麵條。我擀好了麵條,正切著肉的時候高原進了廚房,我用高深的內功感覺到他在我的身後站了好一會兒,眼睛一直盯著我的背影。「初曉兒,讓他們都走吧,咱倆好好說會兒話。」高原近乎哀求的口吻。「哎呀,我操!」我一分神,切到了手指頭,血馬上流了出來,高原上前剛要拉過我的手看,我馬上把受傷的手指含在嘴裡,吮吸著,瘋了似的用右手揮舞著菜刀,指向客廳的方向,吼叫到「你給我出去!等著吃麵條!」賈六衝到廚房門口,看見我揮舞著菜刀,著實嚇了一大跳,直接跳到我面前,「我操,這是幹嘛呢!妹子,有話好好說。」說著,繳獲了我手裡的菜刀,我感覺我渾身的血液都往腦袋上涌,有點發抖。「妹子,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賈六哪像打架打死過人的主兒啊,真他媽沒見過世面,看我拿個菜刀就嚇成這付篩糠的模樣。「你出去!」我繼續對著高原怒吼到,他轉身出了廚房,被我親手切到的手指還在冒血,看來我下手挺狠的,我也走出廚房,翻出創可貼,蓋住傷口。張萌萌看見我鐵青的臉,裝得特疑惑的樣子,「怎麼了初曉,切到手指啦?要不你還是別麻煩了,我正好有點事,我就先走吧。」說著她拿起手邊的皮包就往外走,一點也不在乎我站在那。我燒著的用來煮麵條的水已經開了,水壺的報警器尖銳地叫起來。我拿起書架上不久之前賣回的花瓶,扔向門口的牆角,摔得粉碎。那個花瓶是我花了好幾百塊錢從燕莎商城買回來的,年前,李穹因為張小北的事怒氣衝天地來家裡找我算帳,我怕把她打碎了,還給藏了起來,因為高原說過,那一對花瓶一個是雌的,一個是雄的,擺在一起的時候組成一個圓形,象徵著美滿,象徵著我跟他之間美好的愛情。張萌萌轉過身來,對著我,「初曉,你犯不著發這麼大火兒吃醋,我跟高原雖然單獨待在一起,可是我們什麼也沒做過。」上帝是很公平的,他總是寬容地對待他的每一個子民,給他們在生活當中合適的地位,像她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做法,她低於34的智商,除了當二奶也沒有其他的崗位可以回報社會了。我掃了高原一眼,他聽了張萌萌的辯解,眼睛放射出想殺人的光芒。高原不管是生氣還是高興的時候,他的眼光都變得賊亮賊亮的。「初曉,我跟高原是純潔的男女關係!
」張萌萌有一次強調著.操,你丫不是傻逼,你丫真是一大傻逼!
我心裡想著,都他媽的男女關係了,你還純潔個頭啊!
「張萌萌,你們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高原心裡清楚,我心裡也清楚,你不用解釋,要解釋也輪不著你跟我解釋。」我心平氣和地跟張萌萌說話,我希望她由衷地佩服我們知識分子的修養。聽了我的話她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初曉,你跟小北可是朋友,你這麼說話對得起張小北嗎?」她義正詞嚴地質問我,「你這麼說叫我今後怎麼跟小北交代!」我就見不得這種敢做不敢為的賤人,恨鐵不成鋼,我一激動上前就抽了她一個嘴巴,那叫一個響亮,我感到很滿足,當然啦,她也抽了我一個嘴巴,可是沒我打得那麼響,我還要再打,大概她感覺打得我不夠響,趕緊又補了一下,出手非常迅速,我反應這麼快,居然都沒有閃開,媽的。「你以為你是誰?打我?」張萌萌喘著氣,這個婊子顯得比我還激動,「別他媽整天覺得我跟了張小北就得受你的氣,你他媽的比我能好到哪去,好歹我跟著張小北還有錢賺,你這付長相的,恐怕還得往裡搭錢!」高原和賈六不約而同的沖了過來,我的手已經揚了起來,為了不給他們添麻煩,我又放下了。家裡的電話響了起來,是我爸打來的,他說我要的那輛車的事他已經幫我拿下來了,三萬塊錢給他們單位就行,他也已經幫我先墊上了,我說等過兩天我就去開車,他問起高原,說高原那時候老說起的那種新型的數碼相機他在香港看到了,看著比北京便宜一千多塊錢就買了下來,讓我跟高原回去拿,我說高原忙著拍戲呢,我剛接了個本子,也忙,最近可能沒時間,我爸就罵我良心讓狗吃了白送給我們東西都懶得回家去拿。我媽也接過電話,問我跟高原結婚的事,說我都老大不小的了,再不結婚可真嫁不出去了,我們樓上的鄰居又有一個結婚的,讓我給她說准信,到底什麼時候結婚,我跟我媽表了決心,我請她老人家放心,這個婚我一定結,我要在一個月之內把我自己嫁出去,我媽聽了歡歡喜喜地掛了電話,我知道,她明天早晨肯定見誰跟誰說,說她女兒要結婚了。放下電話,張萌萌已經走了,算她跑得快!我的花瓶支離破碎地散落在地上,我轉身看著賈六,「六哥,你也回去吧,奔奔不是有事找你?別耽誤了掙錢。」奔奔已經打過好幾個電話找賈六了,賈六都說他在拉活,沒空。「妹子,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干傻事。」賈六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我說六哥你放心,三條腿的蛤蟆找不著,兩條腿的人可是遍地跑。我說完了這話,自己都疑惑半天,不知道我跟高原就是誰是三條腿的蛤蟆。賈六又在我的肩膀上拍打了兩下,一臉參加追悼會的表情,打開門走了出去。我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在臉上來回摩挲了兩下,指著門口我跟高原的愛情殘骸對他說:「收拾一下,我去煮麵條,炸醬麵,你最愛吃的。」說著我轉身進了廚房,我往鍋里下麵條,我的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在鍋里,跟麵條一起煮。如果你真以為我因為高原掉眼淚那就錯了,我是因為我趕上了這種父母感到悲哀,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當的父母,女兒長到這麼大了,他們從來都不說來看看我,那輛汽車就三萬塊錢,我爸還非說是先給我墊上的,搞不好我還得還他,一家人,你就不能買下來送給我?又不是沒錢!還有我媽,最讓我感到羞愧的就是她,從小她就習慣了用以暴治暴,整天打我,到現在好幾十歲的人了,還那麼愛攀比,虛榮,看見誰家孩子又結婚了,就羨慕的不得了,巴不得把我掃地出門,他們倆好享受二人世界,天底下哪有這種父母啊,我真是命苦,命苦,我怎麼能不掉眼淚啊。我以前也給高原做炸醬麵,可是從來沒想今天做得這麼用心,把鍋里的油燒得滾熱,熱淚也滾到了油鍋里,那些濺起的油花落在我的手上,帶來一陣一陣疼痛的快感,不一會,胳膊上全被熱油燙起了紅點兒,有的地方還起了水皰,高原衝過來,奪過我手裡的鏟子,扔到一邊,拉過我的手往在水池子里用涼水沖。高原這個禽獸,一定是在報復我剛才打了他的情婦那個響亮的嘴巴,他媽的現在是冬天啊,冰涼的水沖我的手,沖了十分鐘,感覺手都凍僵了。「祖宗,我求求你了……」高原又把臉皺得跟朵花似的,跟我說話,我還沒叫他祖宗呢,他倒先把自己跟貧下中農劃到一個戰壕里了。「你們都幹什麼了?」我問高原,「高原我就要你句實話。」「說戲,初曉你現在怎麼這麼多疑!」「說戲?說床戲?」「沒有,就一般的戲。」我想抽高原一個嘴巴來著,我又害怕,我害怕把他惹火了,他也抽我兩個嘴巴,甚至更多個,沒人攔著他,我打不多他。「高原呀高原……」既然不敢打他嘴巴,我就只能拿起語言的匕首刺他的心臟了,「好歹咱倆一塊睡了這幾年,你跟我說句實話怕什麼的?你別忘了,咱倆可沒結婚,我自己未婚跟你同居這麼多年,按照我媽原先的說法,一個女孩家做這種事也是沒臉沒皮的,我怎麼敢像李穹對張小北那樣跟你鬧啊?沒臉沒皮了這麼多年,我今天要回臉,就要你跟我說句實話,怎麼這麼難吶!」我掩面痛哭,我在高原面前總共哭過兩回,第一回是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要搬出來跟他一起住,我媽不同意,罵我不要臉,說我這種女兒丟盡了她和我爸這種傳統知識分子的臉面,叫我死在外頭,永遠不回這個家,我橫下心把行李從家裡搬出來,高原在我們家樓底下計程車里等著我,我一看見他,就哭了,第二回,是前年,前年我跟高原安全措施做得不好,我懷孕了,我從醫院回家的路上,也是計程車里,司機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說他老婆早產,孩子已經生出來了,兒子,他當時跟我和高原說,他當爸了,真高興,把我們倆送回家,不要錢,我當時一聽,就哭了,高原那回說我是因為揀了便宜,喜急而泣,這次是第三回我在高原面前掉眼淚。「初曉,你現在怎麼老是懷疑革命同志啊?」高原摟著我,「你別受李穹影響,沒事嚇琢磨,再說,你不都跟你媽表決心要一個月之內結婚嘛,咱抓緊時間籌備結婚的事吧,工作都放一放。」他奶奶的高原,說得跟真事兒似的,我實在忍不住拆穿他的謊言了,我說:「高原,我不肯拆穿你的謊話是給你留著好大的面子,你們做了什麼我太清楚了,如果你們真的沒上床,那張萌萌的肩膀是怎麼回事?難道你要我問問張小北是不是跟你有一樣的習慣?」聽我這麼一說,高原徹底沒屁了。我拉開張萌萌的披肩其實只是想看看她的肩膀,高原在床上的時候偶爾會喜歡咬人的肩膀,我也是帶著僥倖想看看張萌萌的肩膀上有沒有被咬過的痕迹,沒想到真的就有。「結婚?高原你別做夢了,我不會跟你這種人結婚,滾!從我家滾出去!」我發狂地衝到廚房裡,「他奶奶的,還想吃我做得炸醬麵?做夢吧你!」我把煮好的麵條全倒在了水池子里,又沖了出來,高原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我拿起書架上另外一隻花瓶,摔在他面前,「什麼美滿愛情,什麼天長地久,都他媽的屁話,你滾!」花瓶里的玫瑰還是情人節的時候高原給我買的,天若有情天亦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