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撫仙人頂

自元炁降布已不知多少萬萬年，衍化之下，天地之多不可數，世界之大不可量，一切有情開智眾生無論形貌皆可問道、聞道而成道，與道合真，亙古永存。

然，事物有始便有終，大道永恆不假，滅世輪迴亦真。

被稱為末法時代的末世終於迎來了最後時刻，眾生都能清楚地感受到終結的到來。諸一切無知無助無奈盡顯，唯有一小撮已經站在大道門口的存在依舊在堅持長生。

這一批在末世中問道、聞道、修道，已經在長生大門口的隨時可能扣門而入的這一批人，在永恆的時間長河當中所有天才之中，都能夠名列前茅，性情堅韌，才情超群。他們是迴光返照時期誕生、成長的修仙者，年長者不過兩千歲，年幼竟才一兩百歲！

如今，他們齊聚一堂，位於輕舟山之巔坐而論道。期盼著在這一場最後的佈道中能夠敲開長生大道之門。

枯槁長發被紮起，就像是一捆稻草，青衣似烏雲披山般掛在身上，男子做在主座問道：「齊了？」環繞四周，已有七十九人。

山外，唯有混亂。

「沒。」

不遠處，一個牛頭熊身兔尾巴的高大妖怪悶聲說道。

男子名座無為，妖怪叫山叄絕。前者為人道大能，後者位於妖道之巔。皆是世間無可匹敵者，道深高絕，無它比肩。然而，道不同，若不計戰鬥力的話，很難在彼此之間分出高下。其實在座的所有人都差不多如此，已經走到了己道之巔。

但是，末日的狗日之處就在於就算你已經走到了毫巔，依舊還是進不得長生大門。正因為這樣，他們才迫不得已的來到輕舟山，希望己道與旁門相碰，擦出欠缺的一點長生火花。

「差誰？」一條盤龍問道。

「遲道。」

山叄絕望了一眼山上的路，如此說道。

「他…怎麼什麼事情都能遲？開悟遲、問道遲、殺人遲、飲酒遲，歡好遲、憤怒遲、哭遲、笑遲，如今死到臨頭了，他還想讓末日為他而遲？」座無為摸了摸下巴說道。其實他懂，遲道看似遲，步子邁的卻比其他人都快，否則今天也沒資格來到輕舟山。

盤龍潛入雲從，一隻三足鳥被逐出，它撲楞著翅膀，吱吱喳喳地說道：「怕個鳥，怕個鳥，末日遲道不遲，遲到不遲道，怕個鳥。遲到又不是不到。」鳥無眼耳鼻，腦袋禿禿，名九問一。

語畢，一眾皆無反對，也就繼續等下去。

良久，日月十五次交替后，一個男生女相，姿態慵懶的人才步步登山，一步九萬尺，一躍一千丈，用了九刻鐘終於來到山巔。男子就備了個蒲團，身上再無它物，此間靈氣已經絕盡，什麼天材地寶都成了廢物。他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竟然一屁股坐在了路中央。反正也沒人會來了，走道無人走，他坐一下應該不算什麼。

「遲道，你到底叫什麼？」

一把女生傳來，不知出處。說話之人本無形，是世間風源靈悟開通所化。

「此道遲，我就叫遲道；此道早，我就叫早道；此道叫人，我就叫人道。」男子聲音很好聽，像是桃花落塵時的美，又像是老釀對新酒時的醇。

「如果，此道叫不能人呢？」山叄絕悶聲說道。

「嘿嘿，你占我便宜就占吧。如果此道叫不能人，我就叫不能人道，行吧？」遲道嘿嘿一笑，根本不在乎。

「話說，你們現在不能叫我遲道了。」

「那該叫什麼？」座無為追問道。

「我現在叫悟道、合道。」

此話一出，本昏沉的天地驟然澄清，其餘八十叩門人齊現雲隱中，瞠目結舌者不少，面有難色的更有，莫非，這天地最後一絲生機已經…已經被截走了？

「有屁快放。」

山叄絕對遲道很是了解，知道後者不是個白痴，既然已經合道，不早歸大道等待元炁再次布降，來輕舟山作死幹嘛？這兒，皆是求道餓狼。

「我還沒活夠。」

遲道振臂高呼，本已經乾枯的青天竟然有雨像出現，這可是陰陽**的象徵啊！上一次天地降雨已經是兩年多以前了。

叩門人皆化形，齊齊跪坐在遲道面前，等待天地最後一位合道者的第一，最後，唯一一次佈道。

「此生求道，只求了一個苟延殘喘，我活的不舒服。開悟遲，問道遲，修道遲，一輩子，除了道就是道。沒賞過景，沒吃過美食，沒飲過酒，沒挽過美人，什麼想乾的事情都沒幹過。哼。」

他氣呼呼的，根本沒有個佈道者的樣子。

「有意思的事情一件沒做，我不舒服。所以…所以我打算再過一輩子。」

「？？？？」

眾人這下是真摸不著他的想法了，這都末世了，他還想轉世投胎是怎麼？六道輪迴都腐朽成泥，一切陰魂…可能就只剩下在場的陰勤、幽謙和嫉黨了。

「所以我打算和你們做一筆交易。」

「請。」

一眾俯首禮敬。

「我有辦法讓你們躲過末日。」他如此說道的時候，一眾緊盯著他，一語不發，他們都不是弱智之人，知道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這後面肯定有個很大的但是。

「但是，末日曠日持久，布炁近乎永恆，你們無法與道合真，靈智必然殆盡。所以你們必須消寂靈智，與道一般從頭再來。」

「從頭再來？那時我何知我是今日我？非是今日我，今日我何與你做這筆買賣為何？」有叩門人問道。

遲道點點頭，說道：「從修至開門境，那時你方是今日你。」

「肯定？」他再問，其實是眾人心中所想。

「我先授法，你們領悟透徹再交易繼續也不遲。」說罷他就開始傳法，山內大雨一下就是九百天，輕舟山外面竟才過了一秒鐘。

緊接著，八十人接連問法，遲道一一作答，知道所有問題都被釐清，證明真實無誤后這場問法才結束。

「如何？」

遲道問。

「善。」

「你們，都堅信自己能重修至開門境？」

遲道再問。

換來的，卻是一聲聲笑，絕境中再見希望的一種大能，心性又恢復如初，都是那般的狂妄，目中無人。

「換做它時，半個我能成道，半個我能開天。」說話的，是一株雙木走肉樹。

「好。那我就醒在你們八十人都大開天門之後。你們，每個人或留下一樁機緣予我，或分魂轉世助我一臂，或為我擋亂世風、平安禪和命運歌。」

座無為、山叄絕和九問一分別領后三者，其餘七十七叩門人也各取一節。

「如此，約成。」

天地傾覆，世界崩塌，末日終臨，唯有輕舟山橫於天地之間，像是一艘渡船。

「你們來吧。」

叩門人一一來到遲道面前，後者一一撫過他們頭頂，用合道的力量將本源靈智護住。結束后，自己的靈智從七竅中流出，再混成一股。八十一位末日修道者的一切精氣神，在遲道的主持下歸於輕舟山。

終，一船永度。

破浪末日，

揚帆布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