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10)

二十九(10)

楊登科伸手在臉上一抹,竟抹下一大把泥土和草莖。這些泥土和草莖潮糊糊的,原來是楊登科的熱淚外加鼻涕口水充當了黏合劑的作用。這天楊登科看來確是動了真情了。而他悲壯的情懷已化作滾滾熱淚揮灑在爺爺墳前,他竟然毫無察覺。祭完爺爺,祖孫三代人便離開墳場,開始往山下走。聶小菊告訴楊聶:「你知道不,你爸爸的大名就是你這位老爺爺取的。」楊聶說:「那一定有什麼用意吧?」聶小菊說:「你問你爸爸好了。」楊登科正要開口,父親替他回答孫子道:「登科登科,就是要讓你爸爸登科進仕,升官發財,封妻蔭子,光宗耀祖。懂了吧,孫子?」楊聶說:「原來爸爸做上了主任,還是託了老爺爺的福。」說得一家人開心地笑起來。下了山,父親回頭望望高聳的山勢,對楊登科說:「登科你知道這座山叫什麼山么?」楊登科站住,仰望著山頭,說:「不是叫紫雲坡么?小時我們都是這麼叫的。」父親說:「其實還有一個名字,不過只有你爺爺輩以上的人才知道,後來便沒有人能叫得出來了。」楊登科說:「是個什麼好名?」父親朝山上指指,說:「你瞧瞧,這座山是個什麼形狀?」楊登科眯眼瞄了半天,覺得山形也普通,並沒什麼特殊之處,一時看不出名堂,只得請教父親。父親說:「你看像不像一頂轎子?」經這一提醒,楊登科也似乎看出來了,整個山形真像一頂活靈活現的轎子,圓形的轎頂,方形的轎身,還真是那麼回事,越看越像。還有自山腰處往兩邊延伸而去的山嶺,則是轎桿無疑了。楊登科心頭怦然一動,說:「那該叫轎頂山了?」父親笑著點了點頭,說:「你爺爺生前就跟我說過,只要把他葬到轎頂山上,你們這代人肯定有轎可坐。你現在不是已經做了官么?也算是坐上了轎子了。」楊登科一時默然了。他明白爺爺和爸爸他們心目中關於轎子的真正含義。眾所周知,過去的人只有做了官才有轎子坐,沒做官便只有抬轎子的份。所以一代代人千百年來都做著同一個夢,就是能做上官,坐上轎子。現在沒有轎子了,改成小轎車了。不過除了近年有錢人購了私家車之外,也只有做了官的人才坐得上小轎車。尤其是將小車叫成小轎車,跟轎子一樣都姓轎,這實在是挺有意味的,說明官員坐小轎車跟坐轎子是一回事。由此楊登科想起這世間之人,其實就是兩種人,一種是坐轎的,一種是抬轎的。遠的不說,就說楊登科呆了二十多年的機關吧,除了坐轎的和抬轎的兩種人,那是再也找不到第三種人了。說具體點,機關里就領導和群眾兩種人,領導是坐轎的,群眾是抬轎的。機關里有不少科室,科室里也只有科室領導和科員兩種人,科室領導是坐轎的,科員是抬轎的。不過坐轎的和抬轎的,又因不同時間不同場合和不同對象互為轉換。比如科室領導,在科員那裡無疑是坐轎的,到了局長那裡便成了抬轎的。局長在科長主任那裡是坐轎的,到了書記市長那裡又成了抬轎的。而書記市長在局長那裡是坐轎的,到了更高的領導那裡自然也成了抬轎的了。由此說來,大小官員們要做的事情實在是再簡單不過,天天不是抬轎就是坐轎。不過不論抬轎坐轎,心裡都是打著主意的。現在給別人抬轎,為的是以後自己坐轎。坐了轎還要去抬轎,為的是扔掉屁股下低級的轎,換成更高級的轎。世上只有坐轎的人才有轎子,抬轎的人將轎子抬好了,抬到位了,坐轎的人自然就會給抬轎的人一頂轎子,最後抬轎人終會成為坐轎人。一個簡單的道理,如果不抬轎子,那是一輩子也別想坐上轎子的。就是最終坐不上轎子,能抬一輩子的轎子也是你的福分。抬上了轎子,就歸到了坐轎人的門下,就有了保護傘,至少一輩子衣食無憂了,不信可討教那些有些閱歷的人,他們肯定只見過爭搶轎子抬的,還沒見過誰好不容易謀到了抬轎子的美差,或怕抬轎子出力吃苦,或遭抬轎子的同行擠兌,或被坐轎子的人不時踢上一腳兩腳,而負氣扔了轎桿走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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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腹:領導肚子里的一根蟲(節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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