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貓生哲學
從出生那天開始,哲學就知道自己不是一隻普通的貓。他擁有人類的意識、人類的智慧以及一些怎麼都剋制不住的貓科本性。
從動物學的角度來說,他是一隻貓。
但從哲學的角度來說,他是一隻懂得研究我是誰、我在哪、為什麼我在這的哲學家貓。
需要聲明的是,剛才最後四個字的讀法,應該是(姓名)哲學、(分類)家貓。或者說是橙色中華田園貓,也有人說他叫黃色狸花貓,簡稱黃狸或者橘胖。
有人說,從古至今橘胖(黃狸)都是種非常受歡迎的貓。
曾經有詩人寫詩稱讚說:「兩個黃狸鳴翠柳,一行白擼上青天。」
這句詩的意思就是,兩隻橘貓在柳樹下爭論:「傻貓,你該減肥了。瞧你那層肉,比豬身上的都厚。」
另一隻不服氣的反駁:「你以為你能瘦到哪裡去?」
在兩隻貓的身後,等待白擼橘貓的男男女女,已經排成一條長隊。
將來哲學或許會改其他的名字;但是現在,他只想自稱為哲學家貓。
按生物學上的物種劃分方式,由大到小可以排列為界門綱目科屬種。哲學是哺乳綱食肉目貓科貓屬狸花貓種馴化亞種,這是某個高中生物老師講課時順帶介紹的。
聽完這些介紹,哲學只想說一句:「愚蠢的人類,本王的高貴身世,豈是你們能夠測度的?稍有常識的鏟屎官都知道,橘貓已經超越表象,是自成體系的一支。」
哲學之所以想叫自己哲學,僅僅是因為他在考慮幾個關於人類的哲學問題。
這和他之前的經歷有著莫大的關係。
哲學的第一任鏟屎官是個律師,而且是個積極奔走呼籲廢除死刑的律師。他和他的夥伴曾經成功為無數重罪殺人犯做過免死的辯護。
這一任律師鏟屎官有著無比凜然的正義感,天生就會體恤同情弱勢的一方。
有次他看見哲學難以抑制自己的本性,在街邊玩捕殺老鼠的遊戲;還特地停下來跟哲學上了一課,告訴他老鼠罪不至死的幾個理由。
可惜在律師走後,哲學還是幹掉了那隻碩大的老鼠。
這樣的生活過了大半年之後,意外發生了。
有一天,一個富家弟子對鏟屎官的孩子求愛不成,開車蓄意撞死了律師的孩子。
一貫呼籲寬恕罪犯放下仇恨的老律師,這回放棄了放下仇恨寬恕罪犯的主張,而是積極奔走呼籲要嚴懲兇手以命抵命。
然而他的夥伴們卻依然堅持原來的初心。
為堅持自己心中的正義和追求,夥伴們接受了被告家人的委託。他們擔下了辯護律師的重擔,並成功使得一審宣判的死刑變成二審宣判的死緩。
老律師在聽完二審的結果后當場中風,再也不能兼任鏟屎官的職務。
於是哲學只能跟他告別,然後迎來了貓生中的第二任鏟屎官,老律師的學生。
這是個意氣風發的法律系高材生,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在我眼裡,法網就像漁網一樣。誰該過網誰該留下,我一句話就能決定。」
那天高材生探望完醫院的老師,順道帶著哲學回家的時候,他在路上打了一輛黑的。
在路上,高材生一路跟黑車司機吹噓法律無用論,然後他就失去了錢和生命。
司機被抓之後交待作案動機時曾經說:「我搶過十一個人,但是只傷害過他一個人。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說他是學法律的,在車上跟我聊天的時候講得頭頭是道,看上去特別厲害。」
「我怕將來被抓的時候,像他這麼厲害的律師受害者能把五年刑期的罪說成十年、把十年的罪說成無期。所以我一狠心頭腦一發熱,就糊裡糊塗的動了刀子。如果他不說自己是律師,我肯定不會起殺心。」
從那以後,哲學一直在考慮兩個哲學問題:首先,我是不是跟學法律的鏟屎官犯沖?其次,人類為什麼喜歡互相傷害?
為了尋找這兩個問題的答案,為了尋求貓生更高的精神層次,哲學離開了這座喧嘩的城市。
當然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城市裡在進行掃除流浪貓狗的大清洗活動。
聽說這項活動的開展原因,是因為某個交通肇事案的嫌疑人在走出法庭的時候,被一隻從天而降的、髒兮兮的花肥貓抓瞎了雙眼,並因此感染了鼠疫以及好幾種耐葯的超級細菌引發的敗血症。
倒霉蛋這輩子註定只能在3.6平方米的大床上躺一輩子;也許會是4.8平方米的大床也說不定。總而言之,貧窮限制了哲學的想象,他想象不到有錢人的生活是多麼愉悅。
鬼知道那個倒霉蛋為啥會這麼凄慘——寵物醫院的醫生頭一天還幫哲學體檢過,抓過很多隻病老鼠的哲學,身體一切機能指標都很正常。
所以說,什麼致病細菌啊鼠疫什麼的,一定是別的貓傳給倒霉蛋的。
哲學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世界。
經過了一兩個月翻山越嶺的跋涉(主要是路上好玩的東西太多了),哲學終於來到了附近的另一個大城市。
他蹲坐在新城市公園的花壇上,像個君王一樣掃視著往來的眾生。
「本王欲招鏟屎官一名,要自帶大房子和運動場所,還要有足夠的貓糧。最重要的是,不能限制本王的活動時間,尤其是不得對本王的田獵活動橫加指責和野蠻幹涉。」
「喂,愚蠢的人類,你們有人願意應聘的沒有?」
他說得又急又快,也不管周圍的人能不能聽得懂。
聽見花壇上傳來「喵」的一聲,不少人都轉頭往聲音來源處望去。
「媽媽,你看。」有個小丫頭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叫起來,她指著花壇邊沿上的哲學道:「那隻流浪的橘貓好可憐哦,它都瘦得都能看見脖子了。」
「聽你這麼一說,本王突然覺得這兩個月的野外生活真是地獄啊。」哲學下意識的舔了舔爪子,然後頗為贊同的點點頭,「雖然你是本王的知音,但是本王卻不能任命你為鏟屎官。」
「你身上的奶腥氣還沒散掉,如此脆弱、抵抗力如此的生物,還是儘可能的離我遠一點比較好。」
聽見橘貓十分友好的沖自己喵了一聲,小丫頭樂不可支的拖著母親的手:「媽媽,媽媽,你的包里還有火腿腸嗎?快給我一根。」
「這樣不太好吧?」哲學有些猶豫道,「雖然我確實有點餓了。可是按常理推斷,誰家母親帶孩子出門玩耍,還會包里放火腿腸?如果那是給你的零食——請允許本王對你的家境做一個合理推論,你們家大概無法提供本王需要的貓糧和睡榻。」
「我知道這樣質疑鏟屎官的家境是不對的,但是事實不容半點猜測。」
「如果不是你的零食,那應該就是你母親的玩具。你覺得我——算了,這趟車不去幼兒園,你還是下車吧。」
聽見橘貓對她十分友好的喵了一聲,小丫頭興奮的原地亂跳,她連聲對母親撒嬌道:「媽媽你看見沒有?這隻貓在跟我打招呼。我們能把他帶回家嗎?」
「收養流浪貓需要很多錢的,」女人笑著摸摸女兒的頭,她耐心的解釋道:「還要給它買貓糧和窩。尤其是貓糧,比你的零食貴多了。」
聽見女人的介紹,哲學抬起頭望著女人:「說得真好。太太我喜歡你。你應該感到榮幸,因為本王很少這樣夸人。」
女人沒有理會哲學的誇獎,依然在跟女兒做著科普:「還要幫它體檢看它有沒有傳染病、要給它打各種疫苗。」
打疫苗三個字一出口,哲學就渾身一顫:「為什麼你會這麼熟練啊?你到底做過多少貓的鏟屎官?」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女人對哲學的聲音置若罔聞,她還在自顧自的跟女兒說到:「最重要的是給它做絕育手術,不然的話它的壽命會很短的。」
「你騙貓,本王從來沒有聽說過太監貓可以長壽的。」哲學轉身鑽進花叢中,一溜煙跑遠了,「沒有人能拿走本王的小鈴鐺,本王就是要弔兒郎當——不對是吊著鈴鐺過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