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與魔鬼》43(1)
蘭登一動不動地站在教皇辦公室的防彈玻璃窗邊,盯著下面聖彼得廣場上忙碌喧囂的採訪車。不知怎的,那個詭異的電話讓他體味到一種膨脹……腫脹的感覺,但不是他自己的。光照派彷彿一條毒蛇從被遺忘的遙遠的歷史中游來,纏上了一個宿敵的身體,它不提要求,不講條件,只要報復,簡單至極。緊緊地纏繞。四百年的冤讎即將洗雪。似乎在遭受幾百年宗教迫害之後,科學反攻倒算了。教皇內侍站在桌邊,茫然地盯著電話。奧利韋蒂首先打破沉默。「卡洛,」他直呼其名,口氣聽上去不像軍官,倒更像一個疲憊的朋友,「二十六年了,我誓死保衛聖座,看來今天晚上讓我蒙羞了。」教皇內侍搖搖頭,「你我以不同的身份侍奉上帝,侍奉總會帶來榮耀。」「這些事……我沒想到怎麼會……這個樣子……」奧利韋蒂看上去窘迫而不知所措。「你知道我們只有一條路可走。我有責任保護紅衣主教團的安全。」「恐怕那責任該由我來負,先生。」「你的人要負責立即疏散人群。」「先生?」「其他行動稍後進行——搜查這個東西,搜尋失蹤的紅衣主教和俘獲他們的人。但首先必須保證紅衣主教的安全。生命的尊嚴高於一切,而且這些人是教會之本。」「你是說我們馬上取消秘密會議嗎?」「我有選擇嗎?」「那你選出新教皇的義務呢?」年輕的教皇內侍嘆了一口氣,轉身對著窗外,他的目光掃出去看著下面逶迤伸展的羅馬城。「聖座曾告訴我教皇是在兩個世界里奔忙的人……一個是現實的世界,一個是神性的世界。他告誡道,任何無視現實的教會都不會存在下去抵達神性的世界。」他的話里突然透出一種超出了他的年齡的睿智。「今晚我們就面對著一個現實的世界,無視它的存在是愚蠢的。自尊和先例並不能掩蓋理性的光輝。」奧利韋蒂點點頭,似乎深受震動。「我低估你了,先生。」教皇內侍似乎沒有聽見,他的目光透過玻璃窗凝視著遠方。「先生,我就直說了吧,這個現實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我每天陷於現實的醜陋中,讓其他人能無礙地追尋更純凈的事物。允許我告訴您該如何應對目前的形勢,把我培訓出來是要干這個的。您的直覺,雖然值得稱道……卻可能招致不幸。」教皇內侍轉過身來。奧利韋蒂嘆了口氣道:「把紅衣主教團從西斯廷教堂撤離是你立即能做的事中最糟的一件。」教皇內侍似乎並沒有憤憤不平,只是一臉的茫然。「那你說怎麼辦?」「對紅衣主教隻字不提,封鎖會議室,這樣我們會贏得時間試試其他的辦法。」教皇內侍看上去很不安。「你要我把整個紅衣主教團鎖在一枚定時炸彈上?」「是的,先生。但只是現在,稍後如有必要,我們也可安排疏散。」教皇內侍搖頭道:「在開始前就讓典禮延期只會讓大家追問原由,但門被封鎖后就什麼也不能干擾了。秘密會議的程序要求——」「現實的世界,先生,今晚你就置身其中。仔細聽著。」奧利韋蒂現在以一個戰地指揮官的口吻連珠炮般鏗鏘有力地說起來,「將一百六十五名紅衣主教在毫無準備毫無保護的情況下開進羅馬是輕率之舉,這會在一些高齡人士中造成混亂和恐慌,而且,坦白地說,這個月已經發生過一起讓人致命的中風,這就夠受的了。」致命的中風。司令的話讓蘭登回想起了他和幾個學生在哈佛的餐廳吃飯時讀到的頭條新聞:教皇中風,寢內辭世。「此外,」奧利韋蒂說,「西斯廷教堂是個堡壘。雖然我們不對外宣揚,但教堂其實極其堅固,除了導彈外,可以抵擋任何襲擊。作為準備工作,我們今天下午搜遍了教堂的每一寸地方,掃描是否有竊聽器和其他監視裝置。教堂現在很乾凈很安全,而且我確信反物質不在裡面。對那些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了。如果有必要,我們稍後還可以討論緊急疏散的事。」蘭登頓生敬佩之心,奧利韋蒂的冷靜和敏銳的思維讓他想起了科勒。「司令,」維多利亞語氣緊張地說,「我們還有別的擔心。從來沒有人造出過這麼多的反物質,其爆炸衝擊波半徑我只能估計出個大概。羅馬周圍的有些地方可能也有危險。如果反物質儲存器在你們的中心建築物里或在地下,那對梵蒂岡以外的地方造成的破壞也許是最小的,但如果儲存器在周邊……比如說在這座樓里……」她警惕地向窗外看去,掃了一眼聖彼得廣場上熙攘的人群。「我非常清楚我對外面負有的責任,」奧利韋蒂回答,「這也讓形勢不再那麼嚴峻。我專職保護這個聖所已有二十多年,我決不允許這個武器爆炸。」文特斯克教皇內侍抬起頭來,問道:「你覺得你能找到嗎?」「讓我同我的幾個監視員討論討論我們可以有哪些選擇。有一種可能,如果我們停止梵蒂岡的電力供應,我們就能消除射頻雜音,營造一個足夠純凈的環境,得出那個儲存器所在磁場的讀數。」維多利亞對他的話先是吃驚,然後是震動。「你想把整個梵蒂岡弄得黑燈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