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我喜歡失敗的第一步
就在這時，一陣破風之聲響起，一道身形快速掠入聽雲軒中，竟是李四小姐的那名貼身黑衣女子，面色沉凝如水。
「江姨，你怎麼來了？」劉靜羽立刻站了起來。
林書昊若有所覺，臉上驚疑之色一閃即逝。
黑衣女子江姨環視眾人一眼，緩緩道：「四小姐讓我來告訴諸位，就在剛剛，三少爺開天門失敗了，命懸一線，眼下正在回到祖居的途中，很快就會抵達。」
「什麼！」劉靜羽瞪大眼睛驚呼。
林書昊也是霍然起身，臉色變化不定。
雖然腦中轉過陰暗的念頭，但他真沒想到，那念頭居然會變成現實，三少爺真的開天門失敗！
這豈非說明，橫插一手的鐵指宮家，失手了？
又或者，三少爺開天門原本就準備不足，橫插一手的宮家之人，其實是替他擋了一劫？
此時的林書昊，內心既是欣喜，又是僥倖，又是幸災樂禍，他深吸口氣，趕忙道：「怎麼會這樣的？」
一身黑衣的江姨搖搖頭，看向林書昊，道：「四小姐讓我轉告林掌門，興元公對三少爺抱有極大期待，此次開天門失敗，卻無法責難鐵指宮家，以興元公的性情，很可能會遷怒到諸位頭上，所以讓我帶諸位先行離開這裡，至於興元公那邊，四小姐會代為告辭。」
劉靜羽只覺得匪夷所思，睜大眸子忿忿道：「明明是鐵指宮家改了三少爺開天門的時辰地點，如果不是這麼著急，也許根本沒這檔子事，興元公怎能怪到掌門師兄頭上？這也太不講理了吧！」
江姨目中閃過一縷寒光，淡漠看著劉靜羽：「劉小姐，請慎言。」
接觸到江姨的目光，劉靜羽只覺瞬間處於冰天雪地，身心俱寒，滿腔怒火瞬間消失無蹤，忙別開頭去，只剩恐懼和委屈。
哪怕她再不懂事，此時也意識到，如此非議興元公，很可能招禍。
林書昊面色難看，和劉靜羽不同，他深知江姨不是在開玩笑，以興元公掌握的權勢和力量，就是有如此不講道理的資格。
鐵指宮家勢大，興元公再如何憤怒也不可能將對方如何，這份怒火，唯有他和點龍派來承受了。
寂靜之中，就只有楊梵雙手抓著大肘子啃咬吞咽的聲音格外刺耳。
看到楊梵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既委屈又焦急的劉靜羽氣不打一處來，所有的怨氣都發泄在了楊梵身上，大聲叫道：「楊梵，都這時候了，你還就知道吃！」情急之下，連大師兄都不叫了。
「因為好吃啊。」
啃完最後一根蹄筋，楊梵丟下骨頭，從一個木盒中抓出一塊熱毛巾擦乾淨手，隨手丟在一邊，然後起身，邁開步子向外走去。
林書昊見狀，深吸口氣，沉聲對劉靜羽道：「我們也收拾收拾，準備離開吧。」
劉靜羽剛要點頭，楊梵就站住腳步，轉過身來，疑惑道：「誰說要走了。」
林書昊心中煩躁，目光冷冽，聲音也是變得有些不客氣：「大師兄，我們現在不走，還能幹什麼，難道等待興元公的怒火嗎？」
楊梵微笑道：「師弟你忘了此行的目的了？我要的東西還沒到手，怎麼能走？要走也等我見過興元公再走。」
林書昊這才想起，楊梵之所以肯來興元公府，乃是為了一株神秘藥材，當即就氣笑了：「大師兄，你覺得現在還有可能嗎？別東西沒要到，反把自己搭進去。」話剛出口，他就後悔，覺得最後一句多餘了。
楊梵輕輕一笑：「我如果真搭進去，第一個喜得跳起來裸奔的，應該就是師弟你吧。」
沒得林書昊反駁，劉靜羽就已經大叫起來：「楊梵你瘋了，在這個時候去找興元公，不是自己撞槍口嗎？」
雖然很討厭楊梵，但她本性善良，不忍楊梵送死，誰都不能保證，正處於暴怒中的興元公會不會怒而殺人。
「正因為小師妹你本性純良，所以師兄我才不忍心你跳入火坑遺恨終生啊……」看著滿臉急色的劉靜羽，楊梵感慨一聲，負手向外走去，聲音平淡傳入眾人耳中：「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過，我喜歡失敗的第一步？」
在場眾人皆是被這句乍聽上去充滿玄機以及逼格的話鎮住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楊梵已經離開聽雲軒。
簡心怡臉色數變，銀牙一咬，陡然施展身法，快速掠了出去。
林書昊冷眼旁觀，心下譏誚，轉首對劉靜羽道：「師妹，他執意要找死，那是他的事，我們先離開吧。」
本以為痛恨楊梵的劉靜羽會馬上答應，卻不想，劉靜羽臉上露出掙扎之色，竟最終一搖頭：「掌門師兄，大師兄縱然有一萬種可惡之處，但他終究是大師兄，是老頭子的關門弟子，老頭子以前常跟我說，點龍派的整體實力不強，之所以能夠屹立千年，至今未衰，靠的就是上下一心，關鍵時刻不離不棄，這才能夠屢次渡過難關……所以，無論最終結果如何，我們都應該和他共同面對才是。」
說完，她期待地看著林書昊，想要後者認同她的想法。
「師妹你說得很好。」林書昊竭力露出一個讚賞的笑容，心中卻補充道，但是很愚蠢。
然而，在劉靜羽殷盼的目光注視下，他實在說不出任由楊梵作死的話來，這樣勢必會讓自己在劉靜羽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看在四小姐的面子上，哪怕興元公震怒之下傾瀉怒火，也不可能趕盡殺絕才是……該死的楊梵！」林書昊心念急轉，對楊梵的恨意更深一層。
表面上，他卻是神色一整，大義凜然道：「既然如此，我們便一起去面見興元公，無論怎樣的後果，我等一同承受！」
「師兄！」劉靜羽臉上泛起喜色，眼中欽慕越濃。
林書昊微微一笑，對江姨道：「勞請江姨領路。」
從頭到尾，江姨都是表情淡然，此時微微頷首，轉身領路。
不過，轉身時，她瞥向劉靜羽的眼神之中，帶著一絲憐憫。
和性子單純的劉靜羽不同，她深居興元公府之中，見過太多人心似海，鬼蜮魍魎，林書昊的那點前後不一的心思變化可以騙過劉靜羽，卻騙不過她。
不過，縱然劉靜羽是四小姐的朋友，男女之間的感情糾紛最是難說，太多人熱戀之時一葉障目，非到痛徹心扉方能幡然醒悟，而在這之前，旁人說什麼都是無用，反而容易生仇。
……
三少爺開天門失敗的消息顯然已經在興元公府內流傳開來，氣氛明顯變得緊張，給人風聲鶴唳之感。
在這個時候，沒有人在意朝著主宅方向信步而去的楊梵，以及緊隨其後默然不語的簡心怡。
直到他們二人來到戒備森嚴的主宅之外，才被攔下。
而在此時，主宅之外聚集了不少人，不僅有二小姐李冰顏身邊的寧老，還有前一日見過的悠閑下棋喝茶看書聽戲之人。
包括寧老在內，所有人此刻再無一絲悠閑，個個面色凝重，相互低語，沉重氣氛蔓延，宛若冰凍。
興元公府內的大半高手，皆已聚集於此。
寧老看見楊梵，眼中驚色一閃，忙走了過來，揮退正要盤問楊梵的護衛，拱手低聲道：「楊少，你怎麼來了？眼下興元公府已非久呆之地，楊少若無其他事情，就先同林掌門一起離開吧，興元公那邊，老朽可以代為轉達。」
楊梵聞言，心頭微暖。
和江姨不同，寧老說這番話之前並未請示過二小姐李冰顏，等於是在自作主張了，這份維護，出自真誠。
「多謝寧老關心。」楊梵微微一笑，道：「不過，聽聞三少爺開天門失敗，特地過來看看，也許能幫上什麼忙。」
寧老聽到這話，既是好笑又是焦急，正準備說什麼，不遠處傳來一聲充滿譏誚和不屑的冷哼。
「真是好大的口氣！」
一名器宇軒昂劍眉星目的英武青年面色冷然，闊步而來，身後跟著幾名興元公府護衛。
這名青年身上所穿衣服介乎於衣服和鎧甲之間，身形要害部位都有所加厚，如果用高倍放大鏡去看，才能看到這衣物的纖維竟是一條條柔軟金屬絲線交織而成。
英武青年走到近前，目光冷冷地在楊梵身上掃了一遍，道：「眼下正是非常時刻，任何有嫌疑之人都不得離開興元公府。」
「嫌疑？哪方面的嫌疑？」楊梵不惱不怒，和和氣氣地問道。
青年面色冷然，道：「三少爺開天門失敗，其原因可能多種多樣，誰也不能保證，是不是有人在三少爺的飲食或者其他方面做了手腳，所以，在失敗原因調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離開這裡，尤其不屬興元公府之人，嫌疑更大！」
寧老見狀，立刻解釋道：「汪統領誤會了，這位是興元公特地請入府中的點龍派的貴客，替三少爺測算開天門的時機……」
「點龍派？」汪統領濃眉一掀，再次打量楊梵一眼，眼中鋒芒顯現：「那就更加不能走了，莫非是點龍派記恨宮家搶走了替三少爺測算的機會，所以暗地裡做了手腳？」
此言一出，周遭不少人都將注意力落在了這邊，看向楊梵的目光，也是有些古怪。
從道理來說，倒不是沒有汪統領所說的這種可能。
以三少爺的修行天資，加上自小名師指點，再有鐵指宮家的大師保駕護航，開天門該是十拿九穩之事才對，此次失敗，的確透出不尋常的意味，莫非真有人暗下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