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前世篇(一)

番外前世篇(一)

天彷彿被撕裂,極致的白芒之後是一片深遂的黑,凄冷卻又溫暖,像是秋日飄零在半空飛旋著的葉兒,沒有方向,沒有盡頭。就那樣在浩瀚無盡中飄蕩。直到眼前再次出現光亮。

金芒灑落,飛流潺潺,漫天花瓣繽紛墜落,唯余夭夭灼灼。

腳尖輕點在地,洛無憂有眼中透著些許的迷茫,這是她從未到過的一個地方,窮極兩世都未見過的地方。

幽寂寧靜,美得如夢似幻。

她迷濛的看著眼前的美景,腦子裡回蕩著楓樹林中的一幕,最後最後停留的記憶,是男人那張臉和那聲聲不息的凰之哀鳴。容狄雖拿走了血凰玉鐲,可他們似乎都忘記了那個浮現在她胸口的那血凰圖騰。

血凰早認她為主,最後它應顯現了才是。#_#67356

所以,她應該是死了?

伸手觸著桃枝,穿指而過,如她所料,可她不解為何她死了卻會來到這裡?難道這裡真是仙境?她真的登天了?自嘲的笑笑,洛無憂覺得那應該是件不太可能的事,她的雙手粘滿了血腥,有該死的,可也有許多的無辜。

又怎麼可能真的來到仙境?

這樹林太大,種滿了各種果樹,幾乎看不到盡頭,枝葉卻修剪整齊,顯然有人打理,她隨意挑了個方向行走,走了許久,空氣中隱有蕭聲傳來,熟悉的蕭聲讓她一愣,臉上浮上一抹欣喜。

腳步加快順著蕭聲巡去,終於在那林子盡頭看到一片幽幽碧湖,木雕的長廊延伸至藍海碧湖的中央,那湖面卻是聳立著一棟精緻的閣樓屋苑,樓畔中有裊裊的青煙升起,那一道身影便靜立在那樓畔之間。

熟悉的面具,依舊那一襲墨袍,卻讓人恍如隔世,洛無憂步上閣樓,便那般站在他旁邊,聽著那蕭聲,看著他的側臉。

許久許久……

「姑娘可看夠了?為何擅闖此處?」直到蕭聲停下,他側身直直緊鎖女子,聲音如雪寒涼,幽寂的雙瞳,透著冰冷無垠的煞氣,狹長瞳底,卻似有剎那間的光芒流轉。

洛無憂微詫:「容狄,你,能夠看得到我?不,不是,你不是他,他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現在是哪一年?」他是曦氏少主,能看到鬼,似乎也不奇怪?

「現在?現在是景元十一年。」

男子墨瞳微閃,不知為何會回答,或許是因為那兩個字?容狄?那個名字已然很多年不曾有人叫過,在世人眼中那個名字的主人也早就死了近二十年,卻不曾,想今日竟會在這樣一個少女眼中聽到?

撇眼再看眼前之人,的確是少女,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長相清麗絕倫,五官也極精緻秀麗,倒也算得上一代佳人。

景元十一年?

景元,是南宮景煜登位后的年號,也就是說因著破生死咒的契機,她又回到了前世?那容狄呢,他去了哪裡?眼前這個人,是容狄,卻也不是。前世他們無所交集,她沒想過有一天,她真的能見到前世的他?

「你,一直住在這裡?」

洛無憂雙眸之中泛起几絲複雜,那張面具下,是那雙相同的眼,也是那張相同的臉,可他看她的眼神卻是無比的冷漠。

男子蹙了蹙眉,聲音更冷:「這似乎與你無關?若無事便速速離開,我不喜歡這裡有陌生人闖入。還是,你進谷之時未看到豎立谷外,擅入者死的禁示?」

那雙眼,幽深如潭,帶著幾許恍然,幾許留戀,幾許疑惑,幾許探究,還有幾許的失落……

那眼神太過複雜像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這讓他很是不喜。尤其他竟不知她何時出現?又是怎麼闖入他布下的陣法?這個少女,出現的太過詭異。

「擅入者死,可我……」她也不是故意來的,睜眼就到了這裡。

敏銳查覺男人身上煞氣更重,洛無憂微微一滯,看男人冷漠的眼和那眸中一閃而逝的殺意,不知為何就升起些怒氣。

「你夠了容狄,就算你現在沒有記憶,也不用和我每次初見面就要砍要殺。你以為我會怕你?你有種來殺殺看,看能不能把我殺了,我告訴你,你若敢動手,我……」

洛無憂睜眼怒瞪,惡聲惡氣的吼著,明知眼前之人不是他,可就是見不得那雙相同的眸子,竟用那般冷漠的眼神看著她。

「我若動手,你怎麼樣?」

男子唇掀,輕吐出幾個字,煞氣一收竟是上前了幾步,直接停在了少女的面前:「還有姑娘莫不是記性不好?我見你一次砍殺你一次?我怎麼不記得?看你年紀也不過十三四歲,而我多大了,你可知?」

怎麼樣?她現在只是個鬼,能對他怎麼樣?

「怎麼,你以為你年紀大就贏定了?看不出來,堂堂的容郡王,天下第一樓的明月樓主,居然也會這麼以貌取人?」洛無憂癟了癟嘴,認真來道,她也不比他小多少。

「看來,你知道的還真是不少?」男人眼神定定看著少女雙瞳,眸中閃過一絲危險和凌厲,這世上除了他身邊的人,鮮少有人知道他的兩重身份,可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女,卻是一口便說了出來?

洛無憂卻是渾無所覺,反挑眉:「我知道的當然不少,我不止知道你就是容狄,亦是明月樓的樓主,我還知道很多,包括你自小在醫谷長大,總是一個人在後山的寒潭裡抓魚,一個人來烤著吃。我還知道,你更是……」

少女說著住了口。

男子靜靜的看著,似在等她接下來的話,女子卻是緊閉了唇,不再說,關於他曦氏少主的身份,後世他知道是不錯,可這世她卻不敢肯定。她一直在猜測著,前世的容狄到底是真的死了,還是隱世了。

現在似乎已不用去猜測,轉眼看向四周,這裡真的很美,如果不是她的重生命運的軌跡不會轉變。或許後世的他,也會像現在這樣的平靜,不用那麼辛苦的去背負,到最後也會平靜的死去。

而今她魂回前世,他呢?容狄,你又去了哪裡?生死咒當是破了,那他呢還活著,又或是已經……

看女子並不說話只側身望向幽幽湖面,感受到那道身體突然散發的氣息,男子突的蹙了蹙眉,明明她眉宇間籠著濃濃的哀傷,卻又笑得那麼溫柔繾綣,眸子里氤氳的柔和似乎可以將雪域冰川都融化。

那是種很複雜的感覺,他不明白那是什麼,卻讓他一向平靜的心湖,微有波瀾。他不知,那,是濃到浩瀚蒼穹也無法阻隔的思念。

「怎麼不說了?你還知道什麼?」容狄忽的出聲,話出口先微愣,已有很多年他的心緒沒有過起伏,更不曾這樣對失了平靜。

卻也只在瞬間,他將自己的舉動歸結理所當然的逼問,一個從未謀面之人卻掌握著他所有的事?這樣的情況他自是要查個清楚。

「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揭下你的面具,我就告訴你!」洛無憂斂神,轉身朝著男人笑了笑。

「……」男人沉默不語,那眸光卻是越見泛冷。

洛無憂看得分明,倒也不甚在意:「怎麼,你是不是在擔心,我讓你摘下面具,你以後就得娶我?放心,我已然嫁人,看我梳著髮髻便知,所以你不用娶我,不過是個交換條件而已,不是我摘,你自己摘下,也就不算違了你母妃的遺命了吧?況且,你也說了,我才十三四歲,你都四十一歲了,就算你願意,我也不會願意。」

「你又憑什麼以為,我會摘下它,讓你看?」男人手握蕭的手指微蜷,越是交談,他平靜的內心便越掀起漣漪,似乎,她知道的,比他相像的還要多。

「你不是想知道我還知道些什麼關於你的事?」

「你是知道的很多,只要將你殺了,自然不會再有人知道。」涼薄的聲音染上幾分凌厲的殺意,男人身上的煞氣更深了幾分。

少女聞言看了他一眼,卻是突的學著他般上前,行至他身前一步之遙站定,她仰頭定定的看著他:「你是明月樓的樓主,不若如此,我們來賭一賭,就賭你會不會殺我,我賭你不會。」

「若我賭贏了,你摘下面具,賭輸了我便將我的命給你。這是你明月樓的規矩,明月樓也從不會拒客上門,現在我就是明月樓的客人,雖然這裡不是明月樓,可你是明月樓主,自然不能拒絕。」

他們站的很近,近到,他能更清晰的看清她的五官和那幽深的眼眸,那裡面似乎又閃爍著一股讓她看不清的光亮。

「以命來賭,只為看一眼?你不會告訴我你小小年紀便痴戀於我?或者,你,有病?」還是瘋病,第一次遇到這麼詭異卻又有趣的女子。只女子眼裡的堅定讓他不悅。似乎,她就篤定了他不會取她性命?

未免太過自負狂妄。

「你可以當我有病,也可以當我找死,都隨你。你就說你賭不賭便可。我不想和你浪費時間。」洛無憂說的很乾脆,也將男人疑惑都盡收眼底。

男子輕哧了一聲:「看來,你是有些孤陋寡聞了,既然你知曉我甚多,也該知道明月樓的賭命之局,早就取消了,十年前就取消了,我又為什麼要浪費時間你賭?」

「取消了?樓主想推卸大可找別的借口。」

洛無憂鳳眼之中閃過一絲狐疑,這不可能。若真的取消了,紅錦青鸞又是怎麼說服明月樓的人在最後出手的?

「你覺得,本樓主有必要騙你?不過,看你如此想要送死,本樓主破例與你賭一次也無妨。正好本樓主也有些無聊,有人送命上門,也沒道理不取。」男人變了自稱,那渾身的氣息也在瞬間陡變,濃烈的煞氣逼人。

賭他會不會殺她?

敢提出這樣賭約的人,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他倒也想看看,她哪裡來的那麼大氣魄,敢提出這樣的賭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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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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