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蘇宓身上裹著方才小公公拿過來的披風,愈加猜不透秦衍是何意思,心緒稍定,她還是回到了隊列,已是不剩幾個,她排在最末,不一會兒便到了她。

蘇宓推門進去,曹公公得了馮寶的囑咐,此時對蘇宓是非常的恭敬,他雙手直接遞過一張花貼給她。

「勞煩蘇姑娘,三日後再來此處,會有騾車一併送姑娘們入京府。」這話意味淺顯,便是通過了的意思。

蘇宓心裡詫異,面上還是笑道:「謝謝曹公公。」

「哪裡哪裡,姑娘若早說認識我們督主,我定是早早讓姑娘過了,何必在外曬著太陽。」

蘇宓依舊是笑了笑,但心裡卻是存著疑惑。他又幫了她一次,難道是猜到了她想選秀女的緣由,可憐她?

蘇宓手裡捏著花帖,邊往外走邊想,直到遇上了院外撐傘等著的春梅,她也沒想出個確切的來。

上馬車時是黃昏,即使一路駕的快,到城南的蘇宅時也已入夜,零散幾顆星星掛在天上,顯得有些寥落。

春梅見蘇宓仰頭看了幾眼,也不知懷著什麼心事,之後便將披風遞給了她,吩咐了一句帶回小院,自己則匆匆進了正廳。

正廳里,不止虞青娘,蘇明徳,還有趙姨娘和她那個庶妹蘇珍也在。

「爹,娘,女兒回來了。」

「怎麼樣了。」蘇明徳心裡多少有些緊張,錢砸的不少,要是連個上京的機會都沒有,那可就太冤了。

「拿到花貼了,等三日後和珍兒一道去城中坐騾車。」

蘇明徳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裂縫,難得的對蘇宓露出了笑容,「嗯,不錯。」

「老爺,我就說的,憑著二姑娘的容貌,那可是比珍兒好上百分的,怎麼會選不上呢。」趙姨娘貼在蘇明徳身側說道。

「珍兒哪裡差了,你是她的親娘,說的這是什麼話。」蘇明德被趙姨娘說的一提醒,想起自己還有個女兒也中了遴選呢。

趙姨娘掩下精光,低頭柔順稱是。

蘇珍則在旁笑得燦爛,她走過來一把挽過蘇宓的手,「那真是太好了,能和宓姐姐一起去,我就不孤單了。」

若說蘇珍的容貌,那也是不俗,鵝蛋臉柳葉眉,單看算的上是清秀佳人,但與容貌偏明艷的蘇宓站在一起,便顯的稍有些寡淡。

當著蘇明德的面,蘇珍心裡有多不甘願,臉上笑得反而更真摯,蘇宓看的清楚,那不達眼底的虛假笑意,可她難道就不會么。

「是啊,我也想與珍兒有個伴呢,還能照顧照顧珍兒。」

蘇明德笑道:「哈哈,說的好,你們姐妹兩一同選進了才好!」

滿堂人都是一臉喜色,來回了幾句喜氣的話,除了虞青娘。

虞青娘臉上和和善善,沒什麼表情。她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以宓兒的容貌,能被選上,她心裡是有數的。

可是戲文怎麼說的來著,一入宮門深似海,她的女兒以後吃了虧,肯定一個人咽下去,蘇珍不害她都不錯了,怎麼會幫襯她。這麼一想,她哪裡高興的起來。

要是秀女之後落選了回來,李修源也不是良配,真是左右為難,如今只希望待她落選,再來一個人說媒就好了。

蘇宓看了看虞青娘的臉色,她能猜到娘的心思,心裡頭也是百感交集,這偌大的蘇家,就只有娘會真的為她著想吧。

「好了,既然已經得了花帖,我去和修源說道說道,讓他再等等。」蘇明徳站起身離開正廳,準備去書房,他喊了李修源在那等他。

此事在蘇宓拿到去京府選秀的花貼之前,蘇明德是沒準備讓李修源知曉的,因此此時,李修源正心情很不錯地呆在書房,他還以為蘇明徳是想與他商討婚事細節。

這種事其實不必他出面,納個妾罷了。不過,對方是蘇宓,他樂意談上一談。以後,有端莊溫柔的蘇嫻,又有嬌媚可人的蘇宓,他算是享齊人之福了。

蘇明徳跨步進書房之時,李修源還在想些邪事,慾念四起,然而聽了蘇明徳開口第一句,心頭便涼了半截。

「修源啊,你與宓兒的親事,我看要稍微放一放。」

「岳丈,小婿不明白。」李修源起身作揖,這快到手的肥肉,怎麼就又飛了。

「哎,宓兒她得了花貼,要與珍兒一道去選秀女,再過三日便啟程去京府,若是能選上,也是我蘇家的福氣。」

李修源正是從京府過來,朝廷選拔秀女一事,民間熱鬧非凡,他當然也知道,但蘇宓之前恰好有了婚約,是以他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明明過了期,為何還能有花帖。

李修源不問都知道其中有貓膩,但此事還未塵埃落定,總之再留在這交州是沒什麼意思了。

「岳丈,既如此,小婿在這裡叨擾許久,也該回京府家中了。」

***

明日便是秀女去京府的日子,虞青娘陪著蘇宓在她的小院里囑咐了許久路上要注意的零碎事。

說完了要講的,虞青娘輕聲提了一句:「昨日嫻兒出發之前還念叨你。」

「嗯。」蘇宓淡淡回道。

那天,若不是她竭力翻窗,會遭受些什麼她能想象得到。如今每每想起來,她都還是后怕,所以她沒辦法原諒蘇嫻。不提,已是她最大的寬容,可她們姐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虞青娘嘆了口氣,她明白,也不想逼自己的小女兒。她從懷裡拿出一個剔透的紅玉鐲,亮麗鮮艷,玉質細膩通透,看起來成色便是極好的。

「宓兒,這個娘給你,是你姥姥留下的。你放在身邊,你姥姥若有靈,以後也能護著你。」

「娘...」蘇宓喉嚨口有些發苦。

「是怪我,若是我當初身子好一些,你弟弟他......也不至於你爹一心放在趙姨娘呢。」宓兒的婚事,她也不會如此說不上話。

虞青娘心裡難受,脫口而出之後才發現自己說漏了什麼。

蘇宓驚道:「娘,你說什麼,我有個弟弟么?你什麼時候懷的,我怎麼不知道!」

虞青娘抹掉眼角的濡濕,既然都說了,便剎不住這話頭。

「當初我懷上你們的時候,肚子便比旁人大,大夫說是雙生子,把你爹高興壞了。」

虞青娘想起那時候的蘇明德,那真是把她寵在手心,可是後來.....

「後來呢?」蘇宓焦急地問道。

「後來我生了,果然如大夫說的,是雙生子,一男一女,女孩兒自然是你,你活下來了,另一個卻....」虞青娘黯然道,「大夫說他太瘦弱,怕是在娘胎里便沒得到什麼營養,所以活不下了。」

虞青娘現在都記得她生完看到的蘇宓是白胖可愛,另一個卻是黝黑柴瘦的,也因此,蘇明德才愈加不喜歡蘇宓,在他心裡,蘇宓是搶了他兒子的命的人啊。

蘇宓聽完,頓時沉默了下來。

她的心裡沉沉的,原來,她竟然還有個同胞的弟弟,雖從未見過,但畢竟是血親,心裡亦有所觸動。

可她從未想過,蘇明德對她冷言冷語這麼多年是因為這個,難道,難道在他心裡,她就不該活么。

「娘,在你們心裡,是不是我弟弟才是該活下來的那個。」蘇宓凝眸看向虞氏,聲音有些低啞。

「你瞎說什麼,我一直不告訴你,就是怕你這樣瞎想。」虞青娘摟過蘇宓,心疼道:「都是娘的孩子,我還能嫌你什麼。」

蘇宓蹭了蹭虞氏溫暖的懷抱,心裡一片暖意。

虞氏輕拍她的背,隨即嘆了口氣,「只是娘那時雖然疼的厲害,但也明明記得是聽到兩個哭聲的。」為何穩婆偏說她兒子死在了腹中呢。

「娘,你聽到了兩個哭聲?」

「嗯,聽到了,可是穩婆說生出來便是死的,大概還是娘聽錯了吧。」虞青娘沒有告訴蘇宓,每到半夜夢回,她甚至還是能記得那一聲哭聲,那畢竟是她懷胎十月的兒子啊。

***

與此同時,在離開京府不遠處的縣城小村落里,一棟破舊的磚瓦房前,有個穿著粗糙的褐色布衣衫的男子正在屋前打水。

他長相不俗,身量纖瘦高挑,皮膚白皙,俊秀的眉眼溫潤如一塊醇熱的暖玉,哪怕是在做著打水的動作,都不顯得粗俗。

他打了水便彎腰進了灶房,手段利落地煮著葯湯,棉布包著壺柄倒進了一個帶著缺口的白色茶碗里,捧著它走進了偏左邊的一間。

「奶奶,你喝一點,喝完這最後一劑便能好了。」聲音一如他的外表般溫柔乾淨。

被喚作奶奶的老婦半躺在塌上,大概是這半年多的葯起了作用,精氣神也有了,頭髮花白,梳得整齊,身上蓋著的薄薄的毯子雖破舊帶著補丁,卻是乾乾淨淨青草香,看得出是個要強的老太太。

「阿珏,你二月時候,是不是背著我,沒去會考,將那些盤纏銀子省了都給我買葯了。」簡阿婆人老了但還未糊塗,她這孫子當初是他們鄉的解元,怎的這麼久了,這次春闈一點消息都沒有。

簡玉珏低頭吹了吹葯湯,道:「嗯。」

「你!你想氣死我是不是。」難怪她說怎麼隔壁的嬸子那麼好心,那段日子還過來照顧她,感情是玉珏拿了好處給人家,「那你那些日子去哪了,是不是又去做什麼生計了。」

簡玉珏答非所問,臉上始終是淡淡溫柔的笑意,「我下次再考。」

「下次便是三年之後!」簡阿婆心裡氣的不打一處來,玉珏天資聰穎,過目不忘,自小便是他們村讀書最厲害的。

「你,你又不是我的親孫子,是我撿來的,你對我這麼好做什麼。」簡阿婆憋著口氣,有意激他。

「再不喝葯便要涼了,奶奶先喝葯好不好。」簡玉珏說完只是安靜柔順地看著她。

簡阿婆被他看的沒辦法,嘆了口氣,脾氣好,長相好,自己怎麼就撿了這麼一個寶貝疙瘩呢,到最後自己還要連累他。

「玉珏,你這名字還是當初路過的先生給取的,他還給你算了一卦,說你以後定能成大官。」簡阿婆抹了抹眼睛,「要不是我這副勞什子....」

簡玉珏神色沒變,只是溫聲開口道:「奶奶,只是晚個三年,我一樣能得會元,可是你晚不得。」

簡阿婆聞言,嘆了口氣抓過葯碗,一口喝了下去。

「等奶奶身體好了,替你一起掙盤纏。」

「好。」

破損的磚瓦屋裡,流動著的是淡淡的溫馨,燭火照影下,簡玉珏的側影,與蘇宓竟是有著幾分肖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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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是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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