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戒房平日里沒什麼人用,秀女眾多,誰都有機會入後宮,沒有哪個嬤嬤會傻到與未來後宮里的娘娘為敵,因此這戒房也只是形同虛設罷了。

蘇宓的心裡七上八下,一路忐忑不已地跟著秦衍進了戒房,習慣性地將門掩好,轉過身,秦衍已經坐在了紅漆矮塌上,矮榻的中央隔著一桌茶几,他那纖長而又骨節如玉的手搭在木几上,看著蘇宓的眼神意味不明。

蘇宓不敢與之對視,靜靜地站在門邊不遠處。

「每次都離我這麼遠,當真如此怕我?」秦衍倒了一杯茶水,微涼,他端起未喝,又放了下來。

「督主,民女不敢。」

「是么,」秦衍眼神示意了茶几右側的空位,「過來坐下。」

蘇宓不是忸怩的性子,若是往常,坐也就坐下了,可今日秦衍才在外說要罰她,又想起那日在馬車上的情景,蘇宓咬了咬牙,沒敢應下。

「謝過督主,民女站著就好了。」

秦衍臉上的笑意漸失。

他起身緩步走向案台,提起了一把戒尺,負手走到蘇宓面前,帶著漫不經心,而又不容置疑的語氣。

「把手,伸出來。」

蘇宓看了眼他手裡的那把戒尺,長約七寸,兩指的寬度,幽幽地彷彿泛著寒光,虛咽了一口。他這是想打她的手心呢,就跟書塾里犯了錯的學生一樣。

蘇宓心裡不情願但也不敢違抗,還是慢慢地伸出了左手,右手帶著傷,再打,疤就好不了了。

秦衍彷彿看透了她的想法,嗤笑了一聲,手執著長長的戒尺,卻是繞過她平伸出來的左手,挑起了她垂放著的右手。

細窄的戒尺在她手掌虎口處打了一個圈,手心便被翻了過來。

細白纖嫩的手掌,幾道疤痕猙獰交錯,戒尺輕輕一滑,帶出淡淡血色,蘇宓身子也跟著不由自主得輕顫了一下。

秦衍的指腹擦過尺口,那抹深粉便留在了他的指尖,「手為何還沒好?」

「原,原本是好了的,這幾日塗了葯,反而又裂開了。」蘇宓的心跟著秦衍手中的戒尺忽上忽下的,直到見他似乎沒有要懲戒她的意思,才稍稍鬆了口氣。

「去那邊坐下。」秦衍邊說,邊隨意地將戒尺甩在了案桌上,見蘇宓還是有些猶豫,不悅道:「你是覺得本督有耐心說第三遍?」

「是,督主。」蘇宓趕忙往榻邊坐好,秦衍語氣里的不耐嚇得她一身冷汗,她決定以後還是不要想些旁的,他說什麼便做為好。

「馮寶,把玉肌膏拿來。」秦衍對門外道。

門口傳來一聲回應,不多時,馮寶便從門縫裡遞來一隻玉色蓮紋的小瓷瓶。

秦衍拿著瓷瓶回頭時,就見蘇宓低垂著頭,手裡絞著衣衫的邊角,乖順地坐在木榻之上。果然,有些人,還是要用嚇的。

他走近,從袖口裡拿出一方素色布帕,抬起方才未喝過的茶碗,倒了一些茶水在布帕上。

「伸手。」

蘇宓見秦衍的舉止能猜到他要替她上藥,雖覺得不可置信,但依舊聽話地將右手攤平,秦衍便用浸著茶水的布帕拭掉她手心疤痕處的血水。

他垂著眼瞼,睫羽如扇,茶水溫溫的帶著一絲涼意,稍有刺痛但好像也不甚明顯。

...

「看夠了么?」秦衍抬頭對上她的視線。

蘇宓殷紅著臉,低頭才發現自己的手上已經被上了葯,被另一條白帕包裹了起來。

「謝,謝謝督主。」蘇宓不好意思地攥過秦衍手裡髒了的那條布帕,「我自己帶出去了扔了。」

秦衍居高臨下的垂眼看著眼前從耳尖一路紅到領口深處的女子,沒有阻止她的動作,他喜歡看她局促不安的模樣,她臉紅起來的樣子讓他更加想逗弄。

「你既是做秀女,那你可知,皇上的容貌。」

蘇宓才收起了布帕,羞意稍退,茫然地搖了搖頭,她都沒選上呢,怎麼會見過。

「那不如我告訴你,他生的可怖,眉似八刀,鼻似寬田,才至冠年卻身虛體弱,我說的,你信不信?」

蘇宓無措地看著秦衍。

信不信,若是信了,便是對皇上不敬,他敢說這些話,她可不敢接,若是不信,那又是得罪他了,她該說什麼?

蘇宓心裡一陣盤算計較,再仰頭,他臉上分明是促狹的笑意,他根本就是在逗她!

不止一次了,好幾次都是如此,他說的話,讓她進退不得,最可氣的是,她還時不時的心跳如鼓。

「督主,我不過是個低賤的商戶女,你說的我不敢應,也不能答。」

蘇宓從不覺得自己身份低賤,但她心裡堵著一口氣,他逗她還能因為喜歡她不成,他就是覺得她好欺負罷了。

這麼一想,蘇宓心裡更難受了,一難受就有些口不擇言,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憑何難受,明明秦衍替她敷藥的時候,她心裡還滿滿是歡喜,怎麼這一刻又開始酸澀起來,前後才不過幾息,她就能因為他的幾句話好似從天上掉到了地下。

蘇宓心裡不好受,說完便將頭低著,那頭都快要埋進衣領子里去了。

她聽到了幾步腳步聲,還以為是秦衍生氣走了,下一刻她的下顎便被狠狠捏著向上抬起,她撞進了一個彷彿帶著著漆黑色漩渦的雙瞳之中。

「是有人說你低賤了?」秦衍細長的桃花眼略眯起,眼裡閃過一絲殺意。

「沒人說我,但我知道你便是這麼想的。」不然他幹嘛老是這樣一會兒對她好,一會又耍弄她。

蘇宓的眼裡眨著一層水汽,眼圈微紅,那皓白的貝齒咬著殷紅櫻唇的模樣,看起來真真是又嬌又倔,還帶著一股子委屈,倒不像是生氣,更像是撒嬌了一般。

秦衍被蘇宓看的有一剎那的楞神,這是,氣他?可他何時說過她低賤了。

良久,秦衍才鬆開了手,語調不冷不熱,只淡淡兩個字,「胡鬧。」

「......」

蘇宓說出那話是心意所至,說完她就後悔了,原本梗著脖子等著他罰,他竟然就這麼放過她了。

秦衍甩袖走向門口,似是轉移話題道:「院子里的事,你為何不對沈嬤嬤解釋?」

「我怕她不信我,徒惹了事端。」

秦衍冷哼一聲,還能有什麼事端是他兜不住的么。

「你以後不必再忍,反正那些人,你也不會再見了。」

蘇宓來不及體會他話中的深意,只聽得最後一句的意思,心裡便涼了半截。

她明白,秦衍的意思,該是她手上的傷,怕是過不了復篩,那她便進不了後宮,以後這些秀女嬤嬤,她當然是見不到了,其實以後,她要是嫁給了李修源,連他,她也再沒機會見到了。

蘇宓看著秦衍走到了門口,指尖搭上門栓,忍不住喊了一聲

「督主。」

「嗯?」秦衍沒有回頭,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蘇宓下了榻往門邊走去,秦衍幫了她許多次,她從不敢多作要求。可這一次,她無端生起了許多勇氣。

蘇宓走近,拽了拽秦衍的袖袍,低聲道:「督主,你能不能,幫我入選後宮?」

「什麼?」

秦衍聞言,眉頭倏的皺起,他轉過頭,眼神鋒利地看向蘇宓,那氣勢太過嚇人,蘇宓害怕,不自覺地又多加了一句。

「我,我真的不想嫁給我姊夫。」

原來她怕的是這個。

秦衍的神色恢復了過來,手開始撥動門栓。

「手上的傷,別人問起,就說是我用戒尺罰的。」

「嗯。」蘇宓知道他要走了,鬆開了手裡抓著的袖袍,其實她也猜到,秦衍是不會幫她的。

秦衍的袖口一松,他斜過頭,垂眸掃過被蘇宓揪起來的那一處褶皺,側目餘光往身後一瞥,淡淡開口。

「不要自尋煩惱。」

「你已經不會再有機會,嫁給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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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是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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