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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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秀珠立刻拒絕,看到大家都拿很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她也不改口,「我必須陪著我家公子。」

「是誰剛說孩子可憐,孩子的母親可憐,要大家一起幫忙?」來旺沒料到反駁的人會是秀珠,他覺得就算有人有異議也該是白五爺。畢竟白五爺為人高傲,活得比普通人精細。

「那……也不行。」秀珠堅持,找個借口道,「蘭兒怕生,你們別忘了還有蘭兒呢。」

但真巧了,秀珠剛說完,蘭兒就跑了過來,手拿了一個自己編的草蝴蝶送到蘇越蓉跟前,比劃著讓她拿此逗孩子。

蘇越蓉笑著解釋道:「剛剛我在秀珠房裡睡覺的時候,就跟她混熟了,我們倆還真聊得來。」

蘇越蓉說著就拉住了蘭兒的手。

儘管大家都知道蘭兒不會說話,但看到此情此景,也都不得不承認她倆確實『聊得來』。

「如此就更好了,你們三女的住在一起還方便。」來旺接著勸道,「就住兩三天的工夫,宅子找到了人就能搬出去了。」

秀珠有點著急地看趙寒煙,兩張嘴動了動,想繼續說卻又不行,怕自己表現得太明顯了暴露什麼。

「別麻煩了,我去客棧就行。」蘇越蓉趕忙道。

趙寒煙不贊同,「你一個弱女子帶著剛出生的孩子去住客棧,太不方便,沒人照應不說也不安全。我覺得來旺這個提議挺好,按此法做就是。秀珠,你帶著蘇姑娘去歇息,順便收拾東西,再把我的東西搬你那。」

趙寒煙住的那個院子里的耳房是有單獨的門通向外面,並沒有與正房寢室相通,倒也還還好,而且只兩三天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麻煩,大不了和衣而睡。

秀珠一聽自家郡主要住她那間小耳房,更心疼了,干著急卻沒法子,再三警告自己千萬不能因為一急之露了餡,只得穩重地對趙寒煙點了點頭。

「不必如此麻煩,我直接住耳房就是,不過睡覺的地方,三尺就夠。」白玉堂淡淡道。

於是此事便這麼定了。

蘇越蓉抽著鼻子,又落了淚,作揖行禮給大家。

「日後我蘇越蓉得機會,一定會報答諸位。」

「快別客氣了,你是白五爺的朋友,便是我們的朋友。」來旺又問蘇越蓉是否帶夠了孩子的東西,若有什麼不夠的,他就回家讓妻子幫忙張羅。

「不必不必,都夠了,多謝。」蘇越蓉再次致謝,隨後和秀珠一同抱著孩子去了。

趙寒煙這時才對來旺解釋道:「秀珠自小就照顧我慣了,雖沒比我大多少,卻如親長姐一般。她就是習慣了關心伺候我,你不要見怪!」

「其實打你們主僕來第一天起,我就瞧那小丫頭對你一心一意的照料,忠心不二,就心生艷羨了。而今她這樣善良厚道的家僕可不多了,趙小兄弟以後和秀珠以後可有什麼打算?」

「打算?」趙寒煙懵了一下,隨即在來旺好奇的眼神中反應過來,他是在問自己將來會不會和秀珠一起,男女的那種。

白玉堂這時也轉過頭,看似表情木然地旁聽,好像漠不關心,跟他沒什麼關係,但實則她很專註地在等著趙寒煙的回答。

「我們打小一起長大,說是當妹妹,就是真當妹妹一般看了,可沒別的心思。」趙寒煙想了下,為免以後再生類似的麻煩和誤會,直接道,「其實她也認我父親做了養父了,跟著姓了趙。」

「喲,那可不成了,同姓不通婚!」來旺遺憾嘆,「那趙虎也沒戲唱了。」

「嗯?」趙寒煙看來旺。

「沒事沒事,我去替李三劈柴去。」來旺懊惱自己說漏嘴,趕緊託辭就逃了。

趙寒煙無奈笑了,轉頭見白玉堂還在,問他有沒有被嚇到。

「嚇到?」

「孩子啊,突然出來個孩子,說是你的,你都沒害怕?」趙寒煙好奇問。

白玉堂搖頭,他當然不會被嚇倒,也不需要耗費思慮去想有沒有可能,因為絕不可能。

白玉堂這麼毫不猶豫,這麼肯定,足以說明蔣平之前說的話是真的了。趙寒煙翹著嘴角想著。

白玉堂見趙寒煙笑得意味深長,這會兒也反應過來她問這話的意思了,轉而立刻問她是不是如此。

「肯定不是啊,我比你還乾脆。」趙寒煙不不假思索地回道。

但話說完之後,趙寒煙反應了過來,略覺得尷尬了。因為她第一反應自己是女子才會這麼說。但其實她在白玉堂跟前的形象是男子,也就相當於跟白玉堂說『我其實比你還雛』。

偏不巧這時候和白玉堂對上了眼。

「其實這很正常,我們都還小,對吧?」趙寒煙決定說點什麼,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

「嗯。」

趙寒煙:「潔身自好是好事,值得讚揚。」

「嗯。」

「那我去廚房忙了。」趙寒煙也和來旺一樣託辭逃了。

白玉堂看著趙寒煙走路有點慌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剛還說潔身自好值得驕傲,這會兒走起路來卻有心虛之態?太有趣了。

白玉堂隨後也沒有再多想,他按照他原來的計劃,回房歇息。他走到自己原來小院兒的門口,才想起來不對,扭頭去了趙寒煙的那裡。

小耳房不大,方方正正,傢具等物都有些舊了,但貴在整潔乾淨。而且這屋子裡還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味兒,和小廚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看來秀珠平常就是在此屋給趙寒熏衣。

白玉堂去打開衣櫃,雖然是空的,但在衣櫃底下的縫隙里,能找到幾粒茶葉。

因為要隱藏身份,秀珠無法再用什麼名貴的熏香伺候趙寒煙的衣服,最後勉強想了用便宜的茉莉花茶葉來熏衣的辦法。

然後趙寒煙剛做了一頓飯,身上就染了菜味。綉珠就保持熱茶冒氣去熏衣,如此除味特別管用,異味立刻全無,還會帶著淡淡的茶香。

味道雖比不過那些高貴麝香等料,但聞著也清爽,基本上沒有人討厭。

許是因為茶香有凝神精氣的效用,白玉堂倒在榻上不久后便睡著了。

是夜,倆人互相道安之後就回房睡覺。

小廚子在隔壁躺下沒,小廚子還更衣了,小廚子是不是睡了吧,小廚子睡前有什麼習慣……

白玉堂則覺得是自己白天睡多了,腦子裡才想這些無聊的問題,最後只好推開窗戶看星星。

次日,被派去賀雲老家調查的衙差回來了,立刻將調查結果稟告趙寒煙。

賀雲曾是木匠,王員外家蓋房擴院子的時候他去幫過忙,大概有半年的時間。他走的時候王員外的妻子就懷孕有三個多月。

之後還調查到,那王員外至今沒有親身子嗣,所以八年前從宗親那裡過繼了一個兒子來。而他的正妻就在月前剛剛去世了。

這個調查大概解答也側面證實了賀雲的殺人動機。但為什麼他等到這麼久才動手,是否僅僅是因為王員外妻子的死令賀雲受刺激,都還無法確定。

趙寒煙因而想到了落花樓,賀雲在賣女兒之後,曾經點了那裡的姑娘。

再打發人去確認之後得知,賀雲在享受那姑娘伺候的時候,曾感慨說過那姑娘長得像他一位故人。看樣子應該是得像王員外的妻子了。

「當初李大娘害死的那個孩子應該是賀雲和王員外之妻通姦所生。因是孩子的生父,對王員外之妻也很有感情,便伺機報復。」

趙寒煙點了頭,但依舊眉頭不展。

白玉堂不解:「這幾乎全應了你之前的猜測,而今兇手作案的動機徹底明了,你怎麼看起來反而更加疑惑?」

「其實早就有這種疑惑,而今所有的事情都明白了,動機也出了,但這個疑惑偏偏又解不開,所以會令我更加疑惑。」

趙寒煙又說起了『繞口令』,好在白玉堂夠聰明,立刻就能理解趙寒煙的意思。

「許是想等孩子長得大些,他們母子感情更深,再去報復,更為刻骨。」白玉堂繼續猜測道。

「要和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過長達十幾年之久,這期間他還要裝成一個不舉的男人,我怎麼覺得他是在折磨他自己?」

「有道理,但並非每一個人都像你這般聰明果決,有的時候有的人辦事就是會一拖再拖,最後誤了終身。」白玉堂繼續解釋道。

趙寒煙覺得白玉堂說的也很有道理。

趙寒煙隨後翻了豆腐鋪附近鄰居們的供詞,確認道:「敘述基本一致,都對賀雲的印象很好,大部分人都說他人和善,憨厚,不惹事。」

白玉堂:「但就是這個所謂憨厚的人,殘忍的殺害了他的兩個兒子,還賣了她的兩個女兒。雖並非親生,養條狗幾年也會有感情,這四個孩子最大也有十幾歲,如何忍心?」

「對,他如何忍心。」趙寒煙眼看著卷宗的方向,但目光並沒有焦點。

春來這時候來敲門,臉色不善,手拿著一封信。

趙寒煙一看這架勢,似曾相識了,伸手直接要來了信,打開看。

春來:「還是孩子送來的,和上次一樣,看不清臉,蒙著黑紗。」

「真恨不得禁了這黑紗草帽,以後全都京城誰都不許戴。」

雖明知道兇手就算不能用黑紗草帽,也可通過戴面具或者其他的方式遮擋自己。但趙寒煙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賭氣感慨一聲。

白玉堂勸趙寒煙切莫著急,「不管如何,這幕後兇手頻繁送信,顯然是有些不安穩了,你便要穩,自會勝他。」

趙寒煙覺得白玉堂說的極有道理,也因他的話冷靜下來。

繼續看信,上寫了一句詩,準確的說是一首詩的開頭和末尾。

「日照香爐生紫煙,疑似銀河落九天。」

字很清秀,寫得非常漂亮。

白玉堂把這句詩讀了出來,不解問趙寒煙:「此為何意?」

趙寒煙搖頭,她也摸不著頭腦,但信既然是幕後黑手所送,就必有寓意,很可能跟下一樁案子有關。

「紫煙。」白玉堂念道,「這兩個字我倒覺得有點熟悉,前段時間來京的時候似乎在哪兒聽過。」

「在哪聽過?我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既然白玉堂是來京的時候聽過,那麼很有可能其他人也有知道。趙寒煙趕緊召集一些開封府內熟悉本地的人,詢問他們是否聽過『紫煙』二字。

張凌轉轉眼珠子,立刻道:「是不是指紫煙觀?」

白玉堂雙眸定住,「對了,我聽說的好像也是,當時好像是有人議論說去紫煙觀上香靈驗。」

趙寒煙立刻就要去紫煙觀看看,白玉堂當然跟著,張凌負責領路,另有二十多名衙差跟從。

紫煙觀在城外二十里處的紫雲山上,三面斷崖,唯一一面能往山上通的地方,還有一條湍急的深溝河,上懸著一弔橋,往來香客都要過此橋才能上山。

趙寒煙帶人走到這的時候,有種奇怪的預感。這橋可是從青雲山往外走的唯一出路,就留了兩名衙差分別守住兩邊的橋頭。

山中風景綺麗,鳥語花香,與東京城內的喧鬧十分不同,靜得美好,確實是一處是合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趙寒煙和白玉堂到了道觀之後,就表明身份,詢問觀中的開門道童可有事情發生。

道童面色立刻慌張,躲閃趙寒煙的注視,接著就支支吾吾起來。

白玉堂覺得道童太小,問不出什麼,轉頭看見來了個大的,直接捉住,狠言相問。

那道士嚇得立刻就講:「是紫雲道長,昨晚駕鶴西遊了!」

「被謀殺?」趙寒煙直接問。

道士正要回答,這時候東邊許多腳步聲,有人發話喊道:「東來,可是來了貴客?」

剛剛回話的道士連忙應承,還喊了那人一聲師叔。

趙寒煙打量來的道士,帶頭的是一位年在五十上下的長者,衣著與他人不同,用料講究,手中的拂塵也是。

道士東林就跟趙寒煙等人介紹,這位是他的掌門師叔清溪道長。

「不知二位官差大人來此有何公事?」

趙寒煙光聽這清溪道長的稱呼就知道,這上一任道長剛死,他就立刻做了新道長。

趙寒煙隨後問起紫雲道長的死因,見沒人回答,趙寒煙就要求去看屍體。

清溪沒有辦法,只好對趙寒煙坦白道:「我師兄是因昨夜渡劫失敗,被雷劈死了。」

「道長所說的雷可是從天下來的那種?」

清溪道長點了下頭

「昨夜可是滿天生辰,閃閃發亮,天氣好得很,連點雲都沒有,更別說下雨了打雷了。」白玉堂在清楚不過昨晚的天氣,奇怪問,「莫非偏偏你們這有雷?」

道士們都低著頭不吭聲,清溪道長也不說話。

「沒關係,你們若不想說們我問一問附近的村民便是。」

「這天是雷,一般人聽不到。」清溪道長忽然道。

趙寒煙皺眉,懶得再聽,直接去看紫雲道長的屍體。

挪開棺材蓋兒之後,可見一具幾乎全身焦黑的屍身。屍體的頭頂部分糊得最為嚴重,頭髮幾乎已經沒了,看起來真倒像是被雷從頭頂劈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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