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趙寒煙盯著薛掌柜離開的背影出神。
白玉堂跟著走了過來,問趙寒煙:「巧合?」
趙寒煙搖頭表示不知,轉眼見白玉堂飛速上馬就和自己告別。
「你不和我一起回去?」趙寒煙問。
「我還有事,先行一步。」白玉堂對趙寒煙拱了下手,便揮鞭策馬而去。
趙寒煙看著絕塵而去的白玉堂,眨了眨眼,過了會兒才算緩過神。不明白白玉堂有什麼事要走的這麼急,明明大家都一同回京。
「跑得可真快。」
張凌還傻愣愣地牽著馬,他一臉艷羨地望著已經快要消失在路盡頭的背影,難以抑制眼中的崇拜之情,「白少俠真不愧是江湖上名聲響噹噹的錦毛鼠,連騎馬的風姿都特別的飄逸,太好看了!」
趙寒煙也騎上馬,喊張凌該走了。
張凌站在原地先琢磨了下白玉堂剛剛上馬的動作,準備自己試一次。先抬右腿,然後英姿颯爽地一躍,飛速且穩准地坐在馬鞍之上,隨即瀟洒揮鞭,策馬疾馳。
「好咧!」張凌應承趙寒煙的呼喚之後,倆眼狠狠地盯著自己跟前的馬。馬也正用黑漆漆眼珠看著張凌,噗噗出了兩口氣。
張凌速度地抬起右腿朝馬撲去——
一聲馬鳴。
撲通!
張凌頭朝下摔了個狗啃屎。
原本端端正正站在張凌跟前的馬已經挪了地方,馬側身躲到很遠,一邊不爽的用鼻孔噗噗出氣,一邊抬動四個蹄子,似是嫌棄想走但又因有任務在身不得不勉強留下來的樣子。
眾衙差們見狀都紛紛笑起來,問張凌:「上馬就上馬,為何不牽著韁繩上,還一腳踢在了馬肚子上!」
張凌從地上爬起來,窘迫地拍拍身上土,呵斥他們都不許笑。
「哈,我知道了,他是想學白少俠那樣,縱身一躍,就飛一般地出去了。卻沒想到自己縱身一躍,噗通就沉下去了!」又有衙差開玩笑道。
大家又是一陣鬨笑,折騰一宿的疲乏在這時候消減了不少。
張凌尷尬地狠瞪他們,「去去去,快走吧,趕緊回去復了命好歸家睡覺去。」
大家一聽睡覺,也都消停了,準備出發。
趙寒煙淺笑問張凌摔沒摔壞。
「看到沒,這才是好人,你們一個個就知道笑話我。」張凌嘴不饒人,趁機罵了回去,才對趙寒煙搖頭表示沒事,然後抓著韁繩,還像平常那樣規矩老實地上了馬。
一行人出發了。
回去的路上,趙寒煙稍微琢磨了下言詞,回房后就書信一封,將大概情況回稟了趙禎。送信的方式還是走得老路子,趁著春來不在房內的時候,讓秀珠塞到他的枕頭下面。
趙寒煙連打兩個哈欠,這會兒睏倦上來了,就是該吃飯的時候也不覺得餓。她想洗個熱水澡睡一覺,但考慮到白玉堂很可能就在隔壁,一面喚秀珠來幫忙看著,一面去敲了敲白玉堂的門,聽屋裡沒響動后,趙寒煙就輕輕推門探頭去看,見屋子裡空空根本沒人,知道白玉堂大概是去辦事了還沒回,更放心了,催促秀珠快點備水。
爽快地沐浴之後,趙寒煙躺在榻上酣睡了。
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
秀珠笑著告訴趙寒煙她已經成功送完信了,才剛因為趙寒煙太疲乏,秀珠什麼話都沒敢多講,這會兒不同了,她邊伺候趙寒煙更衣邊連連說自己很想念她。
「昨晚想公子想得都沒睡著。」
「才一天而已。」趙寒煙又問她和蘇越蓉相處得如何。
「她人很好,不過她一個女人帶孩子真不容易,」秀珠嘆罷,恍然想起什麼來,告訴趙寒煙昨天蔣平來過,「說是已經幫蘇姑娘找到了合適的宅子,離開封府不遠。回頭買兩個丫鬟,再打掃置辦一番后,就可以搬去住了!」
趙寒煙點頭:「那不錯。」
「那我很快就可以回到公子身邊了!」秀珠高興地又抱住趙寒煙的胳膊。
這時候門外忽然有人敲了門,然後推門進來。秀珠趕緊撒手,卻不及來人動作迅速,所以白玉堂在進屋的時候,正看到臉上笑容褪的秀珠把手從趙寒煙的腋下抽離。秀珠在看到白玉堂后,有些拘謹地低頭,匆匆轉身去給自己倒茶。而這在白玉堂看起來,就是因為害羞在逃避。
聽到趙寒煙的問話,白玉堂對趙寒煙道:「史判官找我們。」
趙寒煙因剛剛沒有聽到白玉堂過來的腳步聲,略微有些擔心,就是不知她和秀珠說送信的事兒有沒有被白玉堂聽到。但此刻觀白玉堂的臉色如常,該是沒有什麼察覺。而且趙寒煙也確定她倆說這件事的時候很小聲,便是牆外站著人也應該聽不著什麼,更何況白玉堂也不是聽牆根的人。
趙寒煙琢磨著史判官該是要他們回稟紫煙觀的事,趕緊應承,和白玉堂一塊去了。
史判官正在三思堂內等候,瞧見二人進門,忙起身相迎,嘆二人辛苦,多謝他們為開封府出力破獲案。
史判官年紀四十上下,平常性子並不突出,是開封府有名的老好人,大家平常都喜歡和他相處。不過雖是老好人也僅限於平常沒事的時候,若是辦公事,必定秉公決不徇私,這點和包大人很像,故也深得包大人的器重。
此番包拯前往陳州,很放心地把開封府的一切事務都交給史判官去管理。
史判官聽趙寒煙簡單講了紫煙觀案件經過後,咋舌不已,直嘆案子驚駭,「得幸有晏大人、趙小兄弟和白少俠在,換做一般人絕不會思慮到那般,把案子破得如此徹底。」
史判官笑請趙寒煙和白玉堂飲茶,讓他二人好生歇息,並多謝他二人為開封府出力。
從三思堂出來后,白玉堂兩次看了趙寒煙之後,才又開口:「我在紫煙山打了兩隻兔子,你吃過烤兔么?」
趙寒煙搖頭,但凡提到吃和烹飪相關的事情,趙寒煙的眼睛必定比平常更亮上幾分。她趕緊問白玉堂怎麼做烤兔,但不及白玉堂回答,她就回過味兒來了。
「不對啊,在紫煙山我們一直在一起,你什麼時候打得兔子?還有剛剛回去的時候也沒見你拿兔子。」
「許是你沒注意。」白玉堂語氣篤定,以至於趙寒煙真懷疑自己沒注意。實則白玉堂為了避免讓趙寒煙發現,特意把兔子包上了黑布,讓一名衙差幫忙悄悄帶回。當然衙差本人也不知道這件事是『悄悄』的。
從昨天到今早,趙寒煙唯一沒有和白玉堂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前半夜睡那一會兒,估計也就一個時辰左右,之後就出了看門道童殺東林的事。看來白玉堂就在那僅有休息時候,去山裡找兔子了。雖然知道白玉堂在野外的生存技巧很強,但夜裡黑,野兔還跑得賊快,再掌握技巧的人在夜裡抓兔走也肯定非常難。關鍵還是花了他僅有的休息時間去做的這件事。
「好啊,那我們一起來做烤兔!」趙寒煙感恩白玉堂的心意,特別高興地歡呼。野味都好吃!先前吃的榛蘑就很香了,野兔可是葷肉,必定比榛蘑香上百倍。
「已經做好了。」白玉堂語調淡淡地說著,聽起來情緒不高,但他上揚的嘴角已然彰顯出他現在其實有非常好的心情。
趙寒煙愣了愣,「做好了?」昨天晚上白玉堂就沒休息,現今才回開封府也沒多久,他已經把兔子烤好了,難不成之前快馬加鞭趕回,就是為了烤兔肉?
趙寒煙垂眸思量間,瞟見白玉堂的袍角有一處蹭了黑灰。她常在廚房做活,自然一眼就認出這是鍋底灰。
大家回來后都累得倒頭就睡,無一不休息整頓,唯獨白玉堂竟跑去廚房……
趙寒煙更有點感動了,沒想到他當時動個念頭而已,真的會去如此認真地準備。
「多謝,特意給我做這個。」
白玉堂俊眉一挑,糾正趙寒煙的話,「自己想吃而已,多打了一隻吃不完,才順便帶上你。」
「哈哈,好。」趙寒煙連連點頭附和,也不拆穿白玉堂。
趙寒煙高興地要跟著白玉堂去廚房,被白玉堂打發了回去。
「且在房內等候便是。」
趙寒煙本來想看兔肉到底怎麼烤,不過這既然是白玉堂的用心,那就乖乖點頭,回房等候。
等白玉堂到的時候,來旺就趕忙過來跟白玉堂道:「這最後一次的火候也差不多了,肯定可以。」
白玉堂點頭,讓來旺趕緊把兔子取出來,留了塊兔腿給來旺后,其餘都切了裝盤后,親自端了去。
趙寒煙回屋時,發現張凌正提著食盒往桌上擺菜。
「這是?」
張凌還以為趙寒煙問菜,很仔細地解釋道:「州橋孫大娘家的炸花生米,劉大娘家的煎豆乾,苗記的糟鴨掌,還有狀元樓的蘇盒和菌筍鴿蛋湯。這裡的每一樣可都是東京城內最有名的叫人吃了還吃一輩子的特色美味。」
趙寒煙本以為桌上擺的幾樣菜不過是隨便弄來的下酒菜,一聽此般介紹,驚訝不已,問可是張凌所買。
「我就幫忙買了狀元樓這兩樣,前頭都是白五爺帶回的,好像是去辦事回來順便帶的。對了,我差點忘了,還有一個更好的。」張凌趕緊去取另一個食盒。
這食盒裡的東西就講究了,底下放了一個鐵盤,有兩塊木炭,上面架了一個鐵篦子,篦子上鋪著干荷葉,荷葉上則端端正正放著三塊金黃誘人的餅。
「這是燒餅?」趙寒煙雖然一眼就認出來了,但見這麼講究的存放方法,都有點不太敢認了,所以確認問一嘴張凌。
「這個最厲害了,這是御街金老漢燒餅。」張凌道。
「御街金老漢燒餅?」趙寒煙沒聽過,剛要問張凌這裡有什麼說頭,聽外面秀珠說白玉堂來了。趙寒煙忙起身去迎,就見他端來一大盤切成一片片的烤兔肉進來。奇特的是每片兔肉表面烤的焦紅,上面還粘著誘人的白芝麻,香味幽幽地飄進鼻子里,勾得人肚子里的饞蟲都快出來了,忍不住口中生涎,連咽幾下口水。
白玉堂把一碟細鹽放在兔肉旁邊。
「在外不著村店的時候,常在山野打這個吃。」白玉堂道,「你嘗嘗?」
趙寒煙早就等不及了,用筷子夾了一塊焦紅的兔肉,沾了點細鹽,然後放進嘴裡,兔肉表面顆粒感的鹽先刺激了舌尖的味蕾,咀嚼一下,咬碎的兔肉就迸發出非常醇厚的肉香。口感香香爽爽,十分脆,咬起來發出咔嚓咔嚓響聲,偶爾吃到幾粒白芝麻,跟兔的肉香更是相得益彰。
趙寒煙本以為像兔子這種野味即便用烤,也難免會有些腥臊味兒,但她吃到的部分,半點腥膻味也沒有,而且那種咬起來脆脆的聲響好似在她的腦子裡了,不僅有口感上的滿足,還有聲音上的愉悅,越嚼越香。
趙寒煙夾了上層肉后,見下層的兔肉也是如此,並沒有沒經過火烤的肉塊,忙問白玉堂這烤兔肉用的什麼手法。
「我做的東西必不如你的好,其實也不講究什麼怎麼去腥保持鮮嫩法子,就是剝了皮,直接烤,烤得干熟了,沾鹽吃。野味腥臊,兔肉也如此,我每次為了好吃些,就只吃外面這一層脆皮,撕下來之後,再繼續烤下一層。」
怪不趙寒煙見每塊兔肉的表面看起來都被烤得焦紅,原來用了一層一層的烤法。
「嗯,不愧是白五爺出手的東西,很美味。」趙寒煙接著又夾了一塊,沒沾鹽,直接塞進嘴裡,感受了下純粹烤兔肉的味道,又對白玉堂連連點頭,讚許他做得好。
張凌這時候也夾了一塊送進嘴裡,五官瞬間都在向外舒展,驚喜不已地也跟著直點頭。
「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厲害的人不管什麼地方都厲害,瞧瞧五爺,功夫、樣貌、才學已經都是極致了,現在又多一樣廚藝。」張凌自愧不如地起身,對白玉堂拱手,懇請他還是給像他這樣的普通人一條活路。
趙寒煙笑嘆:「我有一招可以教你。」
「什麼招?」張凌忙問趙寒煙。
「剛強些。」趙寒煙答道。
「啊——」張凌哀嘆,哭笑不得地認命道,「看來只能如此了,好在我父親並不認識你們倆,不然對比之下,我還年紀大些,他老人家又該罵我沒出息了。」
趙寒煙笑了笑,再打量一眼張凌,嘆他挺有趣,不過剛結識那會兒可不太愉快。
白玉堂問緣由,趙寒煙就簡單把經過講了下。
張凌羞臊地連連道歉,「可別提當初了,當初我傻,也是跟那些所謂的貴族子弟混得,總覺得自己不裝腔作勢,欺負幾個人,拿點國舅爺的架子,就丟人了。其實我來開封府當差的事,被那些人笑話了,我心裡更覺得不爽,來了開封府後,就更想欺負人找補回來。現在回想當初,真不知自己哪根筋錯了,犯那等糊塗事。」
白玉堂斜眸掃了眼張凌,輕笑一聲,「年少誰沒糊塗過。」
「是么?」雖然白五爺只是說了一句很簡單的安慰話,但對張凌來講那可是就跟恩賜的寶貝一樣,「可五爺年紀比我還小呢,卻也沒見糊塗過,說到底還是我不爭氣,沒長腦袋。」
「我糊塗的時候,你不在。」白玉堂道。
趙寒煙又夾了一塊兔肉,認真觀察了好半天那片肉,才把它塞進嘴裡。吃到嘴的時候,嘴角微微翹起,會露出很知足笑。
白玉堂剛好瞟見這一幕,心情更起來,「也別光吃,備了青梅酒,不是很烈,你也能喝些。」
白玉堂與趙寒煙相處久了,自然了解一些趙寒煙的喜好。
趙寒煙點頭,端起酒盅敬他們,見倆人都把酒盅里的酒意一飲而盡。趙寒煙半點不學他們,把酒盅送到嘴邊抿了一小口,然後放下,去夾了花生米。嘎嘣一聲,酥脆異常,不生不糊,剛剛好熟的程度,最香!
花生是喝酒時最好配菜,製法上看似簡單,但把握火候非常重要,因為炸花生好吃與否,除了花生本身的品種之外,最關鍵的就是炸制它的時候生熟把握的程度,可謂是火候決定生死。
「炸得極好,你們每次買的時候,都這味么?」趙寒煙問。
張凌點頭,「我以前買過三次,每次都這麼好吃,這也是孫大娘家的炸花生這麼出名的緣故,大家都認可她的手藝。」
白玉堂應承,「狀元樓的廚子有時也比不過她。」
趙寒煙在心裡記下了,回頭有機會她一定要拜訪一下這位孫大娘。任何食材在烹飪的過程中,火候的掌握都是至關重要的一步。古代做菜,沒有可以恆定控制火候的東西,人工燒火再控制也免不了會有忽大忽小的時候,能通過食材的情況來辨別在什麼狀態下口感最好這點,絕對厲害。這位會炸花生米的孫大娘肯定擅長此法。
「趙兄弟,你快來嘗嘗這個,金老漢的脆皮燒餅。」張凌忙把裝燒餅的盤子端到了趙寒煙跟前。
「我看這燒餅存放得很講究。」趙寒煙說完,疑惑地看向白玉堂,她想知道這燒餅中到底有什麼奧妙。
「若買來放久就不脆了,這是金老漢教我保存的法子。」白玉堂解釋道。
張凌有點興奮地問趙寒煙知不知道這金老漢燒餅的事。
趙寒煙不解地搖頭,讓張凌趕緊講。
張凌:「只在單日賣,一天一百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每天早上天亮后不久,人就會出現在御街上。但人在哪兒可不一定,聽說每天早上東京城有三五百人就奔他的燒餅去,能碰見他買到可是莫大的幸運事兒。再者就算碰見買到了,也不能多買,一人就限買三個。」
「那一定很好吃了。」
趙寒煙夾起燒餅咬了一口,餅面立刻發出一層層脆皮被咬斷的聲響。酥掉的渣片片輕輕落在桌上,儘管趙寒煙用碗接著,卻沒擋住所有。因為脆皮很薄,一層層地,咬完之後的酥香在嘴,不及咀嚼就似在嘴裡化了一般,面香中夾著一層薄薄的餡料,吃不出具體是什麼東西來,像是豆沙,但還有點肉味,說全是肉,可絲毫沒有肉的口感,也沒有肉那種油膩味。
趙寒煙把嘴裡部分咽下去之後,去看餅剩下的部分,從她咬過的斷面可見餅皮分了很多層,嘗試數了下,數到二十多層都還不到一半,而且她數得還不細緻,並且這種咬出來斷面本身就無法很完整地體現出層數。
再有就是中心的餡料,看著很細膩,呈紅黑色,跟她品嘗時感覺的一樣,很細膩如沙一般,是經過細緻加工的餡料,具體是什麼憑眼睛看不出來,憑味道也品不出來具體的配方。
「如何?」張凌問。
白玉堂雖沒出言,但一直觀察趙寒煙品嘗脆皮燒餅的表情。
趙寒煙抬起亮晶晶的眼,直嘆:「太絕了!」
「是吧,特別好吃,那金老漢就是賣的太少了,不然我猜他就憑這個燒餅便能名揚天下了。」張凌嘆。
白玉堂問趙寒煙:「瞧出什麼沒有?」
趙寒煙搖頭,很認真地回答道:「除了千層脆皮外,餡料我一點都沒看懂。天外有天,這金老漢的手藝厲害,叫人佩服,我一定要認識他。」
白玉堂笑了笑,端起剛剛被張凌斟滿的酒杯,一飲而盡,心情非常爽利。
趙寒煙在驚喜、驚訝和琢磨中把一整個脆皮燒餅吃完了,還覺得意猶未盡。
白玉堂道:「我們都吃過了,這三個是給你的。」
張凌動動眼珠子,默默夾了一顆花生送進嘴裡。白五爺竟也有說話不靠譜的時候,他什麼時候吃過?他今年到現在有大半年都沒吃上這金老漢的燒餅了,也不知道他是運氣不好還是怎麼地,每次去買,都碰不上神出鬼沒的金老漢,有段時間派家丁天天蹲守也是。幾乎每次看見的時候,已經是一群人圍著金老漢,那時就晚了,早已經被一哄而上的眾人先行搶空了。
張凌是真饞,偷偷咽了好幾遍口水了。他本以為白五爺買的三個正好是他們三人一人一個,卻沒想到是全給趙小兄弟的,好傷感。
趙寒煙剛剛聽張凌介紹這金老漢燒餅多難買,也算徹底明白過來之前白玉堂為何那麼著急先回京,不是因為烤兔肉,是為了這個。
「怎麼能我一個人吃呢,這麼難得的東西,我們三人一人一個吧。」趙寒煙分享道。
張凌一聽,高興了,正要感謝去夾,就聽白玉堂先發話了。
「便是讓你好生嘗嘗,琢磨出來后,我們想吃多少個都有了。」
張凌訕訕地把筷子的行程縮短,又夾了一次花生米。
趙寒煙不好推辭白玉堂的盛情,很不客氣地就把剩下的兩個燒餅都吃了,就著兔肉和均筍鴿蛋湯,甭提有多美味了,好似在美食天堂遊了一遭。
趙寒煙吃得特別飽,親自斟酒給白玉堂,敬他,特別謝謝他的款待。
白玉堂未多言,舉起酒杯,對趙寒煙淡雅一笑,就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三人吃得差不多都飽了,就慢慢喝酒,聊起紫煙觀的案子,張凌問了很多他不明白的問題。
「對了,你們怎就發現真正的紫煙道長就藏在棺材里的屍體下面?」
「當時既然想到這幕後黑手不大可能『存在』,自然就懷疑到了燒焦辨不清身份的紫煙道長,觀后草廬已經被晏大人的屬下掌控,觀內外各處也都是看守,他還有什麼後備的出路,可以出其不意的保全自己?」趙寒煙接著告知張凌,不僅棺材內外高度差別,「棺材底兒還有透氣孔,棺材裡面裝的是死人,自然就不用了,但如果有活人,他總要喘氣。當時紫煙道長藏在夾層下,有一根頭髮從透氣孔里漏了出來。」
「啊,原來如此。」張凌恍然大悟,接著便忍不住感慨紫煙道長作案手法太大費周章,「我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弄那種案子來針對我們包大人?紫煙觀是他自己熟悉的地方,可能了解深些,他通過花樣方式去滅口,為了挑釁開封府,還算能解釋得通。但前三個案子,他是怎麼知道兇手想殺人,去挑唆他們犯案?總不能說這三件案子的幾個兇手,積攢的十多年的仇恨,都是他一手策劃的吧?」
張凌這番疑問,也正是趙寒煙之前琢磨不透的地方。途徑是什麼,他到底通過了什麼手段,刪選的這麼準確,可以挑唆到這些心懷仇恨本就想動手殺人的兇手?紫煙道長在這些兇手犯案過程之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以至於令這些兇手都很聽話的不約而同地沒有供述他,還會依照他的意思,送點東西往開封府的廚房。
人已經死了,不好找到解答,搜查紫煙觀內寢房的每一樣物品,都找不出什麼錯來,也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可以說根本找不到任何蹤跡。他的屋子就跟白雲長老的草廬一樣,有東西,但看不到生活得痕迹,太規整了,看起來就像是刻意擺設給人看似得。
「紫煙在他之前的供述中曾經說過,本是有人吩咐他撤退,但他為了和你斗著玩才善作主張留下。因此把本該直接滅口的人都以案件被害者的樣子呈現,策劃一場巧妙地連環兇殺案。」白玉堂解釋道,「如此看,他早就做好了撤離的準備,自然不會留下什麼相關痕迹給我們調查。」
以紫煙道長的行事風格來講,他確實會做到儘可能的完美謹慎。
趙寒煙贊同白玉堂的說法,「就算真留下什麼,這線索恐怕也不可信。」
「這案子也就碰到二位了,要是我,肯定是蒙了眼瞎子,什麼都察覺不了,還被人耍得團團轉。」張凌嘆服不已,鬱悶地又去夾了一顆花生米。
趙寒煙臉色肅穆了,「紫煙道長收到消息撤退,到底是誰給的消息,為何好好的紫煙觀要突然放棄?」
「該是朝廷查出了端倪,那位『廣林魔』為求自保,才下了命令。」白玉堂順著趙寒煙所言分析道。
「正是說這裡,廣林魔為什麼會覺得紫煙觀不安全了?」趙寒煙緊盯著白玉堂,「我們開封府知道紫煙觀,還是多虧了紫煙道長自己作死送信才注意到。」
白玉堂回看趙寒煙,語氣緩緩道:「晏、殊?」
「晏大人從半年前開查盜銀案,近一個月開始懷疑紫煙觀……」趙寒煙看著白玉堂,「廣林魔該是從晏殊那裡察覺到了端倪,通知紫煙道長滅口、撤退。」
白玉堂點頭,贊同了趙寒煙的說法。
趙寒煙立刻起身:「我們去找晏大人。」此事刻不容緩。
二人隨後起身就去了。
張凌還沒回過味兒來,等他點點頭附和時候,才發現桌上的另兩個人不在了,趕緊放下筷子追上去。
晏府。
琴聲瑟瑟,婉轉悠長,平添幾許惆悵,正如這落葉黃昏的秋天。
趙寒煙和白玉堂到晏府後花園的時候,正聽到這樣的琴聲,隨後就在碧綠湖邊的水榭上看到身著蝠紋紫色便服的晏殊,專註撫琴。他沒束冠,長長的發用紫色的髮帶很自然的束在腦後,琴聲飄揚的時候,他如墨般的頭髮也在飛揚。
趙寒煙和白玉堂在下人的引領之下,走到晏殊面前,晏殊還是垂首專註彈琴並沒有察覺到,直到一曲末了,琴音哀怨划止,晏殊才抬首。見他二人到了,頗感驚訝,又責怪下人沒有提前通報。
袁銘無奈道:「大人可能忘了,早前就吩咐過他二人若來直接請進,不必提前傳稟。」
「是么,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記得?」晏殊頗有忘性地問。
「包大人離開的時候,大人讚許二人才貌不俗。」袁銘乖乖回答道。
「噢,」晏殊笑著起身,邀請白玉堂和趙寒煙落座,很抱歉自己的儀態,「我和宋尚書陳述完案情后,便歸府歇息,偏偏睡不著,閑著無聊就來此撫琴。」
「大人太客氣了,我倒不覺得大人這副打扮失禮,反而更瀟洒了些,」趙寒煙覺得晏殊披散頭髮的時候,確實比束冠看起來更好一些,「再說我和白兄弟都不是外人,對吧?」
晏殊就是喜歡趙寒煙的機靈勁兒,還有她嘴甜,夸人的時候不是那種生硬的讚美,很入人心,非常順耳。
「快上好茶。」晏殊吩咐袁銘道,隨後問他二人突然造訪的緣故。
趙寒煙就把他和白玉堂剛剛想到的事情告訴了晏殊,一面希望晏殊小心些,一面想讓晏殊回想一下,他監視、懷疑紫煙觀的事都有誰知道。
「當初我也和你們講過,此事必定和朝中某一位有關。所以我處置這件事的時候很小心,除了身邊的幾名親信之外,一般人都沒有說。」晏殊解釋道。
「對其他官員都沒有提過?」趙寒煙問,
晏殊點點頭,「不曾,便是我的上級宋尚書也不知。還說呢,這次我回來跟他說這個事,他還怪我這麼大的案子沒帶上他。瞧瞧,說他愛出風頭,真半點不假。」
「還請大人列一個知情者名單給我。」趙寒煙道。
晏殊愣了下,沒想到趙寒煙這麼認真,轉即反應過來什麼,驚訝問:「莫非你懷疑我身邊有姦細?」
「紫煙道長說『魔』很厲害。」趙寒煙沒有直接回答晏殊的問題,因為她自己也不肯定。
「這不可能,袁銘他們幾個都是打小跟在我身邊的親信。」晏殊搖頭,不過見趙寒煙執著地看自己非要名單,也沒辦法,只好寫了一份遞給趙寒煙。
趙寒煙拿了名單后,就行禮和晏殊告辭。
晏殊目了送二人,轉而跟身後重新現身的貴客搖頭笑嘆:「這倆孩子還真是年少輕狂,讓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
……
七天後,陳州那邊傳來消息,陳州案已然調查清楚,包拯等人不日便會押送罪臣回京。
趙寒煙問了下,罪臣正是當今龐太師的兒子龐昱,龐太師那人的性子,大家都很了解,這下京城內又要掀起一場風波了,不過趙寒煙堅信這件事最終肯定是以鍘了龐昱的腦袋瓜兒告終。
她一點不操心這事,很操心研究金老漢的脆皮燒餅。
可難了,琢磨不透。
所以這一日,趙寒煙決定拉著白玉堂趕早去買金老漢的燒餅。不想倆人才要從後門出去,就見展昭騎著馬風塵僕僕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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