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貂皮大衣08
S市,一個南方的三線小城市,入春時季,就如同多愁善感的女子,那天晴不了兩天,就要淅淅瀝瀝地下上兩場。方夏一行三人抵達S市的當天,是個難得的晴天,陽光微暖,春風微拂。
從T市坐高鐵到S市,需要6個多小時,到站已經是下午,午飯三人已經在車上吃了。出了站,王珂帶著三人的行李去找落腳的酒店,耿書鄲則跟方夏一起,直接打車前往醫院。
醫院的地址是方夏從他大師兄那裡盤問出來,拿到地址后,方夏稍稍安心了一點。既然敢把醫院地址給他,應該沒出太大的狀況。就是不知道,他那兩位師兄到底是為了什麼,對他去探望師父的事推三阻四的。應該不會是他師父病情惡化不久於人世這類情況,這種事他兩個師兄必然不可能瞞著他。耿家醫藥費給夠,兩個師兄瞞著他借了高利貸?耿家給他師父的醫藥費被兩個師兄侵吞了部分?不不不,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他那一向正直老實的大師兄肯定干不出來,二師兄……這不靠譜的傢伙倒是幹得出來,可有大師兄盯著,他也沒那個膽動手。他們大師兄脾氣溫順忠厚,平日里就是一好好先生,但要是真動了火,就算是他們師父都要虛上三分,更別說他那個一向欺軟怕硬的二師兄了。
方夏想了一路也沒想出個結果,想得多了,反而又多了一個疑惑。Q市是個排不上號的小城市,腦血栓也不是什麼醫院都敢動手的,他師父的手術不在當地醫院做很正常,但既然要去外省動手術,索性就找個大城市的醫院,怎麼大老遠地跑來了S市這個三線城市?
半個多小時后,方夏和耿書鄲抵達醫院。
這是一家私立的綜合醫院,佔地不算大,但醫院樓建得很氣派,不像是什麼九流小醫院。可能是這家醫院在腦血栓領域比較有研究,所以他師父才被送到了這個醫院?方夏自覺找到了合理的解釋,雖然這家醫院在三線城市,但這是一家私立醫院。他對私立醫院的印象就是有錢,而有錢的醫院總能有先進的醫療設備,能挖到優秀的專家醫生。
「這家醫院……」耿書鄲跟著方夏走進住院樓的電梯,遲疑著開口道,「如果我沒記錯,這家醫院耿家也有出資,而且佔了股份。」
「嘖,原來是這樣。耿老太婆真摳門,給個醫藥費,還要讓自家投資的醫院賺一部分回去。」方夏按下樓層,如果是耿文秋安排的,那他師父大老遠被送到這個醫院就說得通了,「這家醫院在腦血栓領域是不是很有研究?」
「這我不太清楚。」耿書鄲搖了搖頭,「這種投資類的業務,都是耿重旻那邊在管,我雖然是旁支的人,但進了玄術圈,就是歸老宅這邊的,耿家公司的事是不管的。知道這家醫院有耿家的投資,也是偶然聽說的。」
方夏沒有繼續糾結這點,他師父的手術已經成功了,恢復情況也良好,這家醫院是不是在腦血栓領域的專長,也就不是特別重要了。
方夏的師父馬廣平住在五樓的病房,從電梯出來右拐,走到盡頭就是。
方夏和耿書鄲走進病房的時候,除了躺在病床上的馬廣平,方夏的兩位師兄也都在。
「師父!」方夏走到病床邊,抓著馬廣平擱在被子外,沒吊針的一隻手,彎著腰喊了一聲,眼圈跟著紅了。
聽說馬廣平得了腦血栓的時候,方夏大部分心思在惦記著給馬廣平籌醫藥費,其他沒想太多。聽大師兄跟他說,師父動手術了,師父手術成功了,師父恢復得很好,他也就惦記著,每天問個情況,也沒有太多的想法,覺得生病了就看醫生,從來沒想過,那個印象中一直活蹦亂跳又討人嫌的老頭子會有什麼不測。但現在,看著馬廣平躺在病床上,吊著點滴,術后的腦袋裹著紗布,歪著嘴角的模樣,突然對差點跟師父陰陽相隔有了真實的感受。
「夯下……」馬廣平側著眼珠子看著方夏,含糊地喊了他小徒弟一聲。
「師父,我在這裡。」方夏小聲溫和地應著,百年難得一見的溫馴。
不過,馬廣平喊完方夏之後,就沒再開口,抖了抖眼皮,轉而看向病床另一邊的大徒弟。
「咳!師父累了,讓他休息吧。」方夏的大師兄輕咳了一聲,開口對方夏說道。
「那師父你先休息吧,你睡醒了我再來看你。」方夏鬆開手,跟著兩個師兄去了外面病房連帶的會客室。
「這是耿書鄲,這是我大師兄單義春,二師兄丁明。」方夏給兩方做完介紹,也不等他們互相招呼,就直直地看向他大師兄單義春,「大師兄,你之前為什麼不讓我過來看師父?」
「因為……」單義春吐出兩個字后頓時卡殼,那張忠厚的國字臉微微漲紅。
「那還不是怕你擔心,怕你哭鼻子嗎?」一旁的丁明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裡,也不點火,就這麼雙手插兜,懶洋洋地接話道。
「嘖!誰哭鼻子了?」方夏不爽地回頭瞪丁明。
「不知道那個誰,剛剛抓著師父的手,眼眶都紅了?」丁明叼著煙,歪著嘴調笑道,「不巧你二師兄我剛剛就站你旁邊,不小心給看到了。」
「你早上起來眼屎沒洗乾淨,糊著眼睛了。」方夏決定打死不認,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丁明,懷疑寫滿了整張臉,「不讓我來就怕我擔心?而你們沒事瞞著我?」
丁明白了一眼方夏:「我們能有什麼事瞞著你?」
方夏:「比如耿家沒給夠手術費,你們瞞著我借了高利貸。」
耿書鄲哭笑不得:「我說……」
丁明打斷似乎想替耿家正名的耿書鄲,直言反駁,「你腦洞開太大,真借了高利貸,你大師兄早就愁禿頂了。」
方夏看了一眼單義春:「大師兄的頭雖然還禿,但他表情看起來很欲言又止。」
丁明:「因為不讓你來探病是師父的意思,大師兄怕你知道傷心。你也知道他內心總是如同少女般糾結的,天秤座的嘛!」
方夏:「那你前天晚上為什麼掛了我視頻?視頻里師父也不讓我看?」
丁明:「沒流量。」
方夏:「醫院裡有wifi。」
丁明:「我忘記問密碼了。」
站在會客廳中央的倆個師兄弟,一個連珠炮似得提問,一個對答如流,你來我往,無縫對接,他人完全插不進話。耿書鄲看了一會兒,微微側頭看向一旁的單義春。單義春對他微微笑了笑,對戰況激烈的兩位師弟完全不在意,一副習慣了的樣子。
耿書鄲收回視線,頓悟,方夏和丁明這架勢是屬於常態。
方夏這麼一通問下了,丁明都對答如流,說得也算有理有據,也只能把之前的疑團歸咎於自己想多了。
耿書鄲要調查寄宿在貂皮大衣上那小鬼的事,在第一天到醫院跟方夏探望了一下馬廣平后,就一直在外奔波。小鬼的事耿書鄲不帶方夏,方夏也就閑著沒事,便留在醫院照看馬廣平。
方夏在醫院守了兩天之後,耿書鄲突然改了主意,讓方夏跟著他一起去調查小鬼的事。
「嗯?你不是說危險嗎?怎麼突然改主意讓我參與了?」耿書鄲是打電話告訴方夏他改主意的,方夏一邊從病房出來,一邊對電話那頭的耿書鄲提出自己的疑問。
「危險是有一些,但這些你以後遲早都會遇上了,早點接觸了解一下沒什麼壞處。」耿書鄲道。
「那行吧,你在什麼地方?我現在過去?」方夏想了想就同意了,他師父現在躺在耿家的醫院,他沒什麼立場跟耿家人杠,說話也不得不矮人一截。既然耿書鄲那麼說了,也不是什麼離譜的要求,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記下耿書鄲告訴他的地址,方夏看著結束通話的手機屏幕,對身旁的符堇道:「中年男人真是善變,耿書鄲肯定是到更年期了。」
符堇沒有發表意見,而微微側頭看向走廊一頭,提醒方夏,[你師兄過來了。]
方夏順著符堇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了提著保溫桶的單義春。
「大師兄。」
單義春應了一聲,隨後有些奇怪地問道:「你剛剛在跟誰說話?」
走廊上除了他倆,就再沒其他人,他沒聽清剛才方夏說了什麼,但那嘀嘀咕咕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在跟誰說話一樣。
「沒誰,我剛在跟耿書鄲打電話,他有事讓我過去一趟,師父就交給你跟二師兄了。」方夏說完,把手機塞進口袋,就往單義春來的方向跑。
「你的午飯……」單義春拎著保溫桶對方夏喊道。
「外面吃!」
耿書鄲在市區商場的咖啡店等方夏,他坐在店內的一個角落,一邊不動聲色地關注著對角位置靠窗的年輕女子,一邊輕扣著手機屏幕,估計著方夏趕到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