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賜湯
身在豪門,謝家的嫡長女,她的婚姻本來就是一樁政治權利的交易。偏偏她任性而為,如今想來,前世里祖父祖母對她昔日的種種包容,犧牲了的何止是一門親事。
可是此生,她的命運可不會再由任何人擺布,只是她的秘密只有深藏心底。
流熏溫然一笑道:「哦?六殿下喜歡什麼人物,難不成告訴過三妹妹?」
「我?」展顏一聽小臉憋得通紅,流熏莞爾一笑說,「若是顏妹妹能嫁給六皇子,那才是親上加親呢……」
展顏一聽,正中下懷般得意的一笑,流熏又說,「若是六皇子果然被扶為太子,日後妹妹就是太子妃,那日後咱們姐妹可都要仰仗顏妹妹照拂了。」
「熏兒!」封氏微皺眉頭嗔怪著,「好大的姑娘,虧你們說出口也不面赤!」
繼母倒也公道,每次訓斥她時,總也捎帶上謝展顏,難怪展顏經常抱怨,倒似是大姐姐是母親親生的,她倒似是抱養的。
流熏一笑頗是得逞般的快意,一旁的春旎姐姐愛恨不得的用食指輕輕戳她額頭,「你呀!」
「宮裡的老太爺吩咐,明兒一早你們姐妹就入宮去赴會。」封氏擔憂地望著姐妹二人叮囑,「明日進宮,可不許胡亂說話,談婚論嫁的話更不得隨意說出口,今兒堂上大人們議論立儲的事兒,你們小娃娃家自當沒聽到。若敢多嘴,就送了你們去感業寺永遠不要回府!」
流熏一驚,詫異地看了封氏又看祖母,一是突如其來的入宮的消息令她措手不及;二者,極少見繼母如此疾言厲色的說話,許是真的惱了。
「能否有那個福分,就看你們姐妹的造化了。」老夫人嘆息一聲。
流熏卻犯了尋思。一切來得好快……
酒宴擺設,眾人花團錦簇的擁了老夫人去前廳。
美酒佳肴擺滿桌,透出誘人的香氣,流熏腹中轆轆,打量著桌上各色菜肴,眸光中透出幾分貪婪。被這滿桌誘人的菜肴誘惑得飢腸轆轆,但眾人還悠然的落座,不慌不急。
謝展顏合攏雙手喜上眉梢的打量滿桌的酒菜讚歎:「呀,藍骨南海珍珠魚,芙蓉蟹,都是我最愛吃的!娘,可以吃了嗎?顏兒餓了!」
「顏兒,沒有規矩!」封氏氣惱地叱責道。
倒是老夫人慈眉善目的笑了解圍:「吃吧吃吧,都餓了,今晚的菜肴,本就是怡貴妃娘娘賜的酒宴,宮裡御膳房做的。」
「啊,是貴妃姨母賞的,我說如何的與眾不同呢。」謝展顏更是得意,彷彿這酒菜是姨母賞的,就是給她的壯行酒,明日讓她入宮奪個花魁,選中皇子妃旗開得勝一般。
母親封氏卻嗔怪地望她一眼。
老夫人心疼的摸摸展顏的頭頂,透出的喜歡。又不忘夾起一塊兒嶺南白雞蘸了蘸白瓷小碟里的湯料,放去流熏眼前的碗碟里。流熏只顧低頭吃,一副大咧咧毫不在心的樣子,彷彿展顏的話她都沒聽入耳,老夫人只顧笑眯眯的望著她,彷彿比自己吃去口裡都爽快可口。
丫鬟們在一旁伺候,什麼冰紅果南瓜,栗子豚骨,翡翠菘菜,一樣樣布來流熏碗碟里。
方春旎更是為流熏剝了一枚秋季里珍存的菱角,笑吟吟地取笑她:「熏兒若吃成了小豬,明日就不必入宮了?聽說宮裡的宮門都是窄極的,那腰身略粗的美人,是進不去門的。」
「噗嗤」老夫人才吃的一口菜險些噴出,眾人更是指著方春旎笑得打迭。
「旎姐姐這話可不對,那楊貴妃豈不是就無法入宮了?」
「楊妃是天上的仙,忽聞島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那楊妃豈不是天上飄去的?」
一陣笑鬧中,丫鬟們端來了參湯,喜姨娘湊趣的一臉陪笑說:「這湯是御賜的那枝千年老參煲了一日煲成的,本是賜給老祖宗進補的,可老祖宗心疼俊哥兒的傷,打發丫頭賞給了俊哥兒,誰想俊哥兒吃藥忌口,又給端了回來。老太太分明是捨不得吃,推說膩了心,讓賞給大小姐吃。」
如此獨厚,眾人驚愕的目光齊齊投向了流熏。眸光里滿是艷羨。
這份榮寵獨厚可是府里無人能有。
流熏笑道:「孫女怎可獨專,縱是祖母所賜,也該眾人分享。」
一旁的謝展顏不服的放下了筷子,哼了一聲,「姨母是賜給老祖宗的!」
話音未落,被封氏瞪了一眼。
「許是明兒是大小姐要入宮去給太後娘娘請安謝恩的好日子,那麼緊要的日子,一定喝些湯補補才是。」喜姨娘故作不查的說笑,彷彿有意點明老夫人厚此薄彼的不公。
不過諂媚奉承的話,可是流熏早就提防了喜姨娘。如今晚晴偃旗息鼓,喜姨娘卻未必肯認輸,容了她明日去宮裡嶄露頭角,飛上枝頭。
更有,端給哥哥的湯被送回,怎麼假手給喜姨娘端來?平日哥哥最是鄙視喜姨娘這種跳樑小丑般的人物。
流熏心頭犯了疑慮,春旎姐姐都在勸她,「外祖母厚賞,長者賜,不敢辭。熏兒你就喝了吧?」
流熏笑著揉揉腸子,端詳那碗湯,滿眼放光般說:「這千年老參湯,老祖宗曾說是謝府女兒出嫁時謝府才熬的。最是滋補養顏,喝過後不過一夜,肌膚雪潤如酥瑩白似玉,彈指欲破的,古書里都有記載呢。」
「啐!這丫頭,好不害羞。」春旎低聲笑了奚落她,端過那盞湯,還約有些燙手。
「不如,這湯就由姐姐替熏兒吃了吧?熏兒這會子不餓。」流熏順口說,她明知方春旎謹慎,眸光探尋的看向方春旎。
方春旎說:「我又不必入宮,何苦作踐了這好東西?」
她輕輕用羹匙調著那湯,湊去鼻邊一聞,笑靨如花般感嘆:「好香!」
喜姨娘忙過來端那碗湯說:「涼了就辜負老祖宗一份心意了,還是端給大小姐用吧。」
流熏仍在笑,打趣方春旎:「旎姐姐才是面若三春嬌花照水,其霜壓雪的肌膚,堪比楊妃了,自然不必再吃這湯了。」
說罷,方春旎又恨又惱的一把將湯擱置在桌案,起身就去擰她的臉打鬧逗笑著:「這個熏兒,看我不擰爛她這張嘴。」
流熏倏然起身就笑了跑,躲去老夫人身後告饒說:「好姐姐,好姐姐,擰爛了熏兒的臉,就不得入宮了。」
不待春旎追來,她捂住小腹倏然轉身就跑出殿外便跑邊笑:「熏兒先去更衣。」
說是更衣,府里人人心知肚明,大小姐這是吃多了下去方便。
更是一陣大笑聲,取笑流熏。
老夫人笑得揉腸子,指著流熏笑罵:「這妮子,同我年輕時一樣的貪吃!」
「平日里貪吃也就罷了,偏偏是明兒要入宮呢,可別吃壞了腸子。」封氏擔憂的提醒一句。
才出了廳堂轉過游廊曲折,流熏停了步,方春旎已徐徐跟來。
見左右無人,方春旎對流熏點點頭,似肯定了她的推測。
「虧得你是個謹慎的,我倒險些沒看出。」方春旎說。
「那湯里多了味什麼葯?」
「也不打緊,是巴豆。」
「巴豆?瀉藥……」流熏好奇道,「可這湯,是宮裡的怡貴妃娘娘賜給祖母的。」流熏犯了尋思。
方春旎淡笑搖頭,流熏忽然恍然大悟,「旎姐姐是說,這湯被人做了手腳?」
心頭一陣寒涼,她就算定沈孤桐不會善罷甘休,輕易放了她去入宮。
既然如此,她就不妨吃了這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