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夢魘 2

第四章 夢魘 2

晚晴的生母喜姨娘在一旁一聽滿臉堆笑,環個臂上前,斜分的劉海泛著桂華油的青光貼在額上,更顯得一雙眼兒分外精亮嬌俏,幸災樂禍道:「捉賊拿贓,捉姦拿雙。大姑娘同沈公子在眾目睽睽下被捉在床上,也怪不得晴兒實話實說。」

前世里這風雪夜,姐妹二人才摸去前院書館。晚晴在門外望風,她趁著書館內豆燈一點入內探望沈師兄,誰想一陣陰風,燭火忽滅,四下一陣黑暗,旋即一陣「捉姦」的喊聲,敲鑼叫嚷聲震驚全府。圍擁來的眾人堵在房中的有衣衫不整坦胸露、體的沈孤桐,更有她這個狼狽不堪跑丟一隻繡鞋的謝家大小姐。種種跡象都顯示她同沈孤桐暗度巫山雲雨失貞在先,她有口難辯清白,爹爹盛怒之下險些依家法將她賜死。平日義氣的她至死也沒有供出「同案犯」晴兒。仗著祖母的偏寵,爹爹只得同意將錯就錯的成全她同沈孤桐的姻緣。為此她氣得爹爹大病一場,自此冷落了她。

如今想來,一切都是沈孤桐精心謀划的圈套。「傻晴兒,你怎麼能……招認了?你,你如何這麼糊塗?你既已招供,可讓姐姐如何救你?」流熏急惱道。

「救我?」晚晴一驚,滿眼詫異,或是心中有鬼,她舌頭有些打結,「姐姐,你說森么……」

「孽障,還敢狡辯!」謝祖恆一聲呵斥,怒不可遏地就要飛腳踢向流熏。分明是女兒流熏不顧禮義廉恥,做下家法不容的醜事,如今還敢狡辯!

「老爺!」繼母封氏慌忙阻攔,將流熏護在身後,眉頭緊顰勸說:「老爺息怒,都是妾身的不是,平日對她姐妹疏於管教。」

流熏癱軟跪坐床上,緊緊拉住晚晴冰涼的小手,沉吟半晌終於道出驚人的隱情:「傻妹妹,那不可告人的……隱疾……如實說出,日後妹妹可如何嫁人呀?」

隱疾?晚晴一臉詫異地望著她,不知所云。

「但凡能保全妹妹的名聲,姐姐受些冤枉也值得。」流熏抹一把淚哀哀道,「爹爹,晴妹妹有夢魘夜遊的暗疾,由來已久……她夢中去了沈師兄的房裡,怕是醒來都不知自己做了什麼?」

夢遊,暗疾?

「姐姐?」謝晚晴惶然望著流熏。

「是女兒夜裡醒來不見了妹妹,一時擔心妹妹夢遊之症複發有個閃失……才擅作主張尋著妹妹留在雪地里的足跡尋到了前院書齋……熏兒救妹心切,竟然疏忽了宵禁的家矩,還惹來諸多誤會……求爹爹恕罪。」流熏一副忍辱負重被逼無奈道出原委的模樣。

原來大小姐去前院書館是為了尋找夢遊的二小姐謝晚晴,並不是同沈公子私會。眾人驚訝的目光如夢初醒般望向晚晴。

晚晴如被猛嗆了一口水,幾乎窒息。眸光里的疑惑漸漸被隨之而來的驚恐替代。

「不,不是如此的!」晚晴慌忙辯解,「姐姐,你渾說什麼?姐姐怨怪妹妹也不該如此編派謊言誣陷晴兒的聲譽……」

晚晴萬萬沒有料到謝流熏情急中為了自保胡亂編出這個借口,一盆污水潑向她,假話說的如真的一般。夢遊之症的女子在本朝會被視作是惡鬼附身,是要被當做「七出」之例休回娘家的,更何況她還未嫁人,眼前更有一門如意姻緣佳期將近。

聲譽?流熏心頭苦笑,你的聲譽是聲譽,我的聲譽就被你如此踐踏嗎?

謝祖恆如夢初醒,女兒誓死不肯說出實情,原來因為這個緣故。他豈不是錯責了流熏……眸光里有幾分將信將疑。

「大小姐所言不實,晴姑娘今夜並未出閨閣半步,哪裡就夢遊了?」丫鬟繡球在一旁爭辯。

流熏眉梢一挑,冷冷地直視她呵斥:「還不自己掌嘴!竟敢在老爺夫人面前胡言亂語!」

先時還病弱低聲謝流熏忽然作了聲色,倒嚇得謝晚晴一個寒戰望著她。

流熏指著晚晴的繡鞋說:「晴姑娘的繡鞋裙擺上還沾濕著前院書齋黃金梅的花瓣,殘雪未化,還敢說是今夜閉門未出閨閣半步?可見是你們這些丫鬟們偷懶大意,還在此敷衍塞責。」

黃金梅是江南名品,是謝老太爺從江南貢院移種來謝府書館,取個金榜題名富貴滿堂的吉兆,府里只此幾株。

晚晴低頭一看自己的繡鞋,頓時驚呆,口舌打結,「妹妹是……是曾追了姐姐去書館,可是……」

「……哎!夢遊之人多半記不清自己做了什麼的。如今可真是,亂中出錯,妹妹莫怪姐姐……姐姐曾對你發過毒誓,死也不將妹妹的隱疾告訴旁人得知的」

她惋惜地安撫晚晴,滿眼憐愛,姐妹情深。台上較量,那就要看誰的功夫像?

「晴兒患有夢遊之症?」封氏詢問的目光轉向喜姨娘,是與不是,喜姨娘這親娘應該最是知道。

喜姨娘是晚晴的生母,本是老夫人的洗腳丫頭,靠耍心機爬上了大老爺的床被開臉當了姨娘,被府里人低看。她原本一臉的幸災樂禍的看熱鬧,如今劍鋒突轉直奔她面頰,她頻頻搖頭說:「不曾,不曾有的,晴兒她不會……」眸光立時凌亂。

「姨娘自然不得而知,這些年都是流熏同晴兒妹妹同吃同住的。」流熏一語中的,這些年晚晴為了擺脫個「庶」字,都是在她這嫡姐房中同吃同宿的。

「今夜的事兒,若非妹妹夢遊不為人查,如何深夜裡小姐出行,竟沒個丫鬟婆子跟隨伺候嗎?」流熏平靜地掃一眼立在一旁的幾位房裡的嬤嬤。

今夜,漫天大雪,婆子們偷懶在房裡取暖吃小酒,姐妹二人淘氣地偷偷翻牆摸出院去,神鬼不知。幾位嬤嬤連連推說不知,自然不能承認自己失職。

「大小姐可真會說笑。到底是咱們晴兒夢遊,還是大小姐你在痴人說夢?大小姐請先低頭看看,你裙子上沾的污濁又是什麼?」喜姨娘悻悻中一笑,眸光狠狠在流熏裙擺上掠過,拖長聲音奚落,「這姦夫都供認不諱了!」

流熏驚得低頭,果然裙面上點點血漬灼目。深夜裡同外男私會被擒個正著,裙上還沾了污血……這血何時灑在她裙上,她竟不得而知。

一時四下嘩然,顏色稍緩的謝祖恆立時沉青了面頰。

「原來是為這個?」流熏一臉天真的一笑,心疼的拉著晚晴說,「是晴兒夢遊時不慎跌倒,流熏一時心急,索性就拿裙襟為晴兒去擦拭鼻血,」她眨眨靈慧的眸子望著喜姨娘懵懂地問著,「不然,姨娘以為這血污是從何而來?」那挑釁的話語,如劍的眸光,刺得喜姨娘一個激靈。

喜姨娘撇撇嘴,冷哼一聲:「大小姐果然是舌燦蓮花,一番話能把炭球都說成是白的。大小姐既然是去追趕我們晴兒,如何還提著一籃子點心去書館?又因何一見了家丁嚇得掉頭就跑?」

疑雲重重,怎不令人生疑?

「流熏急跑,不過是為了掩護晴兒妹妹引開家丁。都說夢遊之人受不得半點驚嚇的。可流熏追到晴妹妹才進書館,那院門鬧鬼一般,嘭的一聲就關上了……」流熏神秘地說,一陣涼風襲來,彷彿在墳頭說鬼,嚇得眾人周身驚悚。流熏說罷,就見晚晴周身發抖,秀目噙淚驚惶的連連搖頭說:「不是,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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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門閨秀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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