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王家

18.王家

張氏來到將軍府的時候,封禹已經收拾妥當,正在紅木博古架旁站著,端平的兩隻手中各自握著一個小手爐。

都是蔣梧闕給的,左手裡金燦燦的這個被她稱為「心肝」,右手中則是一個普通手爐。

盈盈一握的兩個小東西在這種風雪天中最是讓人捨不得放下,冰涼的手指貪婪般的汲取上面的溫度,恨不得它能更熱點,再熱點,能將屋外冰雪融化最好。

「少將軍,」小侍雙手交握身前,低眉順眼的站在門旁輕聲提醒,「張夫郎來了。」

封禹身子一僵挺直腰背,看著雙手裡的小東西,眼神輕輕顫了顫,隨後慢慢的將它們放在博古架上。

封禹知道自己該走了,該去王家看看女方容貌家境如何,可否何他心意,可明知該如此,兩隻腳還像定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張氏過圓門時談笑的聲音在耳邊慢慢放大清晰,封禹這才閉上眼睛緩慢的吐出一口氣,轉身出去。

「少將軍?」張氏見到封禹后愣了一下,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試探著問道:「你…不換身別種顏色的衣服嗎?」

封禹一身月牙白錦袍,烏黑長發被白色布條高高的束在腦後,負手而立站在門口廊下,吸引住一干侍從傾慕的視線。

封禹這幅打扮當真附和少將軍清冷疏離的氣勢,突出他清雋的容貌,極其適合春季出門遛馬踏春,可他今天是去女方家裡,沒有幾個爹爹願意看到女兒的夫郎比女兒還要英氣,還像個女人。

張氏這算是徹底看出來封禹對今天到王家是半點也不放在心上,未塗抹打扮就算了,還特意挑了這麼一身衣服。

見封禹不像會轉身進屋換衣服的模樣,張氏這才輕輕一嘆,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走吧。」

莫說別的,封禹是真的好看,這個樣子的封禹比大多數女人都要英氣,讓張氏忍不住抬手挎著他的胳膊。

封禹其實並不喜歡坐轎子,可惜今個封老不許他騎馬。

兩頂軟轎就停在門外,同轎子一起立在門口的還有秦楚。

秦楚一身青黑收袖長袍,在滿天紛飛的大雪中如同石柱子一樣站在外面,身旁是勸她進府的門子。

秦楚面無表情置若罔聞,直到看見封禹從裡面出來,她這才動了動垂在身側的手,如同重新活了過來。

「封禹……」秦楚喊出這兩個字接下來就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她看著在白衣襯托下模樣更顯清冷的封禹,動了動嘴唇,終究握緊拳頭沒再說別的。

封禹在門口看見秦楚的那一瞬間下意識的往周圍掃了一圈,沒有一個人披裘抱手爐。

封禹抿著嘴唇緩慢的收回視線,輕輕的垂下頭。他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失落也有,委屈也有,甚至還有那麼一絲微不可察的埋怨。

心像是被人用手揪著,惡意的握緊一把又一把,似乎在問他,難不難受,疼不疼?

張氏怕下雪路滑耽誤了約好的時辰,就出聲打破兩人相對無言的尷尬局面。他是成過親的過來人,怎麼能看不出秦楚看向封禹時眼裡壓抑的情感?

年輕人,總以為自己瞞的很好,其實一眼就被人看穿了。就如身旁的封禹,他心裡怕是也藏著一個人,一個他覺得不可能的人。

感情就是這樣,你最終嫁的或是娶的,哪有那麼剛好都是你愛的?還不都是迫於現實種種兩人才成親,最後慢慢磨合成一家人。

張氏出聲給秦楚一個台階下,免得她在門口這麼突兀的站著,「秦副將是來找封帥的吧?她剛才還說正缺人下棋呢,你要是沒事不如進去陪她對弈兩局?」

秦楚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張氏說的什麼,吶吶的哦了一聲,腳步僵硬沉重的往將軍府里邁。

走到封禹身旁時停下來,沒看他,垂著眸,壓抑著聲音問,「非要去嗎?」

封禹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蜷縮起來,抬頭看向府外漫天飛雪,聲音飄遠,「非去不可。」

去與不去又有什麼區別呢?今天不去王家,明天說不定還有個李家,對封禹來說又有什麼區別呢?

封禹最終還是掀開帘子坐進轎子里,跟著張氏去了王家。

秦楚只覺得自己滿嘴苦澀,心像是被人掏空了,全身酸軟無力到不知道該怎麼出手攔他。

張氏像個合格的冰人和長輩一樣,在路上掀開帘子叮囑封禹拜訪時的規矩。他輕聲細語的,也不知道坐在另一個轎子里的人能聽進去多少。

兩頂轎子剛到城西拐了彎,抬轎的小廝就看見前面鬧哄哄的一片,走近點才發現鬧起來的正是她們要去的王家。

王家門口裡三圈外三圈的圍了不少人,對著裡面指指點點的小聲議論。

張氏在轎子里明顯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忙讓人把轎子停下來,「這是怎麼回事啊?」

說好的今天上門拜訪,王家怎麼突然出了狀況?

張氏讓封禹在轎子里等等,自己走過去找人問問出了什麼事。

那人一臉看熱鬧的表情,見張氏好奇,忙跟他說道:「你不知道,王家今個可出了大丑事,以後王主君怕是沒臉再用之前清高覺得誰都配不上她女兒的眼神看人嘍。」

張氏隱約聽見被人圍著的圈子有男子哭泣的聲音,最刺耳的是王家主君的謾罵聲,跟他昨個見到的大方得體的男人彷彿不是同一個。

張氏眉頭微微皺著,心裡生出對王主君的不喜,問那路人,「可否能詳細說說出了什麼事?」

「王家今天的事,怕是比茶館里的書聽起來還要有趣。」

「今個早上有個挺著大肚子的男人來王家敲門,說找王白,你猜這人是誰?是王白養在外面的人,這人聽說還是王白以前買下來的清倌!」

「王主君眼睛一直長在腦袋頂上,哪裡能讓這種人進門,就讓他住在外頭,先生了孩子再說。誰知道今個這男子肚子疼,心裡害怕就過來找王白,好巧不巧被王家主看見了,這不,就鬧起來了。」

「王家主見女兒把人少年肚子搞大了,拿起門后的棍子就要打斷王白的腿,王主君立馬出來攔著。這會兒王家主氣的回府了,王主君就在罵那男人。」

王主君怎麼能不生氣?他今個可是約了張氏帶著封禹來府里的,如今卻全被周杏給攪和了。

這周杏平時看起來性子怯懦好擺布的很,今個他才看出來這小浪蹄子也是個有手段的,他不願意進府,就在門口哭,哭的左鄰右舍來了一堆看熱鬧的人。

想他王家也是要臉面的,今個卻丟了這張文人的皮,被人戳著脊梁骨說她女兒搞大了人家男子的肚子,有辱讀書人的臉。

妻主被氣的要打死女兒,王主君氣的要撕掉周杏的皮。他本打算周杏生完孩子后,要是個女兒就考慮給他個侍的身份進府,要是個男兒就給他點錢讓他離開深州自己過活。

如今完了,全完了。

一想起來高攀封家的事落空,王主君抬手就要打周杏,都是這個賤人壞的事!

「爹!」王白擋在周杏面前,護著他,「女兒是真心喜歡他,更何況他還有了我的孩子,您不能碰他。」

王主君要落下的巴掌就這麼不甘的換了方向,拍在王白的肩膀上,「你知道什麼,都被他毀了,你也被他毀了!」

王白不贊同父親的話,「讀書人當以文章考功名,又非以夫郎身份謀前程。我娶了周杏依舊能好好讀書進京趕考,與眾學子奪那頭名,可我若是拋夫棄子,哪怕將來考了狀元,也會被眾人不齒,被人唾棄。」

「女兒心氣高,做不得那樣的人。」

王白很堅持,甚至有些固執,她喜歡周杏,贖了他。她知道周杏不合父親的眼沒錢沒家世,可她就是愛這個男子,甚至跟他有了孩子。

現在不管如何,他僅因曾在醉生樓待過就被人戳著後背指指點點,她是他女人,管不了眾人的嘴,但至少得護著他不被父親打罵。

王白聲音清亮,此話一出人群里不知道誰帶的頭,開始叫好起來,「此言此舉,乃是敢作敢當之人,沒有辱沒王家臉面,也對得起你讀過的書!」

張氏聽到這裡氣的肺管子疼,這王主君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明明女兒有心上人了還要求娶封禹,若這事今天沒鬧出來,要是封禹嫁過去了,那日後是不是直接就能當個便宜爹了?

張氏沉著臉撕扯手中巾帕,心裡一陣后怕,要真是像他想的這種,以後他還怎麼有臉面對封帥面對封禹?

這畢竟屬於他的疏忽,沒能摸清王家的事情。

封禹雖然坐在轎子里,但外面的事情也聽的差不多,得知親事不成,心裡難得鬆了一口氣。

封禹正想讓人去喊張氏回去,就聽見轎子旁有人走近的腳步聲。

一步一步緩緩靠近,最後停在他轎子旁。

封禹的心隨著來者的腳步聲慢慢提了起來,手指緊張的攥著衣擺,呼吸在那人停在他轎子窗戶旁的時候下意識的屏住了。

隨後,一隻修長好看的手從轎子旁的窗帘縫隙里伸進來,手背一翻,露出掌心中握著的那個盈盈可握的小手爐,緊接著帶笑的聲音透過布料傳進來,問他,「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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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之解戰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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