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忘不掉
預知後事如何,還請補全訂閱~封禹催她回去就寫信的時候,蔣梧闕一點都沒多想,直到十五提著從酒樓帶回來的食盒,腳步匆忙的跑進來。
蔣梧闕剛挽起袖子磨完墨,想起方才月光下封禹那雙帶笑的眼睛,嘴角不自覺的往上揚起,心情大好的從筆筒里挑只筆出來。
她才剛在硯台邊上把筆上的毛舔順了,十五就一把推開門進來。
蔣梧闕都聞到她手中食盒裡的飯香了,更覺飢腸轆轆,無聲搖頭輕嘆,眼睛都沒離開面前的信紙,心道生平能讓她挨餓辦事的,怕是只有封小將軍了。
十五腳步匆忙臉色著急,抬手將食盒往書案一放就要說話。
「快拿開拿開,」蔣梧闕忙抬手捂著鼻子,幽幽的看了十五一眼,埋怨的說道:「你這不是在引.誘我嗎。」
蔣梧闕握緊筆桿,準備動筆,嘴上念念有詞,「既然答應封禹先寫信,那就得把信寫完才能吃飯。雖說他看不見我做了什麼,但我不能失信與他。」
這八字還沒一撇呢,就有幾分夫奴的樣子了。
十五知道自家殿下心裡頭惦記的人是誰,也知道自己再被她打岔,她惦記著的那人怕是就要屁股開花了。
「殿下您先別寫了,現在有更緊急的事兒。」十五將自己在門口碰到將士的事跟蔣梧闕說了一遍,「秦副將差人來告訴您,封老要打封禹,現在人就跪在軍營里呢。」
蔣梧闕手腕一抖,剛蘸飽墨汁的筆尖就戳在了乾淨的信紙上,一塊墨漬瞬間就毀了整張名貴的紙。
「快去看看。」蔣梧闕將筆往桌子上一撂,連件擋風的大氅都忘了拿,抬腳就出了門。
寫信再重要,也比不過封禹挨打。
封禹和秦楚剛回到軍營,撩開元帥營帳就看見帳內燈火通明,封老神色嚴肅面帶微怒的坐在中間的椅子上,兩旁分別站著眾位將軍。
這種場面一看就沒好事,秦楚心裡咯噔一下,抬腳進去之前喚來一位將士,讓她去蔣梧闕住的宅子里報信,就說封帥要打封禹。
如果封帥要罰封禹,她們這群手下再怎麼勸都是沒用的,能救封禹的只有蔣梧闕。
秦楚心裡哪怕再不樂意封禹跟蔣梧闕有什麼牽扯,也不得不讓人通風報信。
果真,封禹一進營帳,封帥嚴厲的聲音頓時響起,「跪下!」
封禹自知有錯,撩起衣擺就跪在了地上。
秦楚後腳進來,站在封禹身旁想替他解釋今晚夜襲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封禹扯了把衣角。
他動作很輕,扯了一下就鬆開。但這個輕微的舉動卻讓秦楚愣在原地,低頭看他。
封禹沖她不動聲色的搖頭,這事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說。
人多口雜,要是這事走漏了消息被朝廷知道,今晚就白忙活了,那他待會兒要挨的打也白挨了。
沒有元帥命令,私自帶兵出去,這事不管怎麼解釋,今晚他都免不了二十軍棍。
軍中治兵,靠的是如鐵如山的無情軍律,不能因為他是少將軍而有所不同,母帥更不會因為自己是她兒子而徇私枉法。
封禹在得知今夜計劃的時候就知道後果,也正是如此他才支開蔣梧闕,沒讓她同自己一起回軍營。
蔣梧闕是當朝八殿下,是母親不能打的人。
事情從始至終都是他邊疆想要糧草,蔣梧闕只是一個來送信的皇女,本可以不用摻和此事,如今為了將士們她選擇留在這條件艱辛的邊境,為糧草之事探聽消息想辦法。
其實封禹對蔣梧闕小時候的印象已經很淡,自己模糊中記得的只有當時想要保護她的那種感覺,正是這種信念讓他自律變強。
多年後再見,她對他總是調笑逗弄,見惹到他了又立馬沒臉沒皮的道歉,實在不像一個皇女會做的事。
她挑剔,嘴叼,城府深,可她也擔心糧草之事,也會為此事想辦法,而不是像京畿的那些皇女般眼裡只有勾心鬥角漠不關心邊疆將士。
封禹同母親一樣,拿邊疆當成自己的家,拿手下的將士當做親人,拿身後的深州百姓當做不可跨越的底線。
正是如此,封禹謝她蔣梧闕,謝她這次的出手相幫。
只不過走神片刻,封禹再回神時母帥已經讓人在帳外搬來了長條板凳。
「私自帶兵出去,誰給你的命令,誰給你的膽子?」封老光想想這事可能帶來的後果就後背發涼,「你一向還算穩重,怎麼如今越活越回去了?」
封禹脊背挺直的跪在地上,垂頭不語。
封老也不傻,自己兒子自己了解,他這幅樣子就說明這事有隱情,但又不能明說。
可即使有隱情,今晚這頓罰也是免不了,不然軍中將士們就會認為私自帶兵出去並沒有什麼懲罰,她也會在軍中失去元帥的威嚴,因為她包庇了自己兒子。
「既然你已經知錯了,」封老示意帳外,「那就自己出去領那二十軍棍。」
通常五十軍棍就能打死一個體弱的男子。
上次賈校尉挨了杖責,可那只是普通木條,再加上打的人放水,她這才能沒兩天又活蹦亂跳。
可軍棍不一樣,手腕粗細的棍子,根根落下來都帶著見血的戾氣和重量。
封老此話一出,軍營里的將軍們震驚不已,齊齊跪了下來為封禹求情。
秦楚抱起的拳頭都在發抖,盡量穩著聲音說道:「北疆多月未有動靜,極可能會有陰謀。少將軍也是擔心,這才出此下策前去夜探。路上碰到北疆探子,這正說明北疆也在刺探我們糧草的消息。」
「秦副將說的對,再說彼此行動雖然沒領軍令,可也沒鑄成大錯,二十軍棍實在太重,求元帥收回懲罰。」
「末將,請求元帥收回懲罰。」
「求元帥收回懲罰。」
蔣梧闕進來時,看到的正好是這一幕。
她一路策馬狂奔,髮絲凌亂呼吸急促,好在緊趕慢趕總算是沒來晚。
茶壺裡倒出來的白開水沒有半分茶葉的味道,更品不出原有井水的清甜。
蔣梧闕向來嘴叼,只抿了一口就把茶盞放下,噙著笑抬起下巴看向封禹,「你不信?」
封禹面色狐疑,確實不信。
蔣梧闕挑眉,心道反正你不記得了,我不管說什麼你都不得不信。
想到這裡蔣梧闕眼裡笑意更濃,嘴角上揚,回憶似得往後撤著身子靠在椅背上,微微眯眼打量封禹,煞有其事的說道:「那時候你小小的一個,在宮裡誰也不喜歡,就追在我屁股後面一口一個姐姐,叫的可甜了。」
說到這裡蔣梧闕悵然若失的嘆息一聲,「可惜如今你一長大,竟都不記得了。」
這語氣聽起來跟位滄桑的老者一般,滿口唏噓的感慨封禹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如今一眨眼你都長這麼大連我都不記得了。
封禹聽的頭皮發麻,總覺得蔣梧闕說的沒一句真話,她描述的那個孩子也不像自己。
「殿下說的事情臣的確不記得了,」封禹抿唇,語氣試探的問蔣梧闕,「您確定沒認錯人?」
「雖說過了多年,但封將之子封禹,這話我總不會記錯吧?」蔣梧闕一天都沒喝過幾口水,邊疆又是乾冷之地,現下渴的嘴唇都有些起皮,「難不成少將軍還有個同名同姓的兄弟?」
封禹心想這倒是沒有,他攥了攥掌中的手爐,還是滿眼懷疑,「當年真是你說的這樣,我跟在你後面?」
姐姐兩個字封禹實在叫不出口,索性直接省略了。
蔣梧闕倒是較真的給他補充完整,「沒錯,跟在我後面喊姐姐。」
瞧見封禹既想不起來當年的事情,也不肯吐口叫姐姐,蔣梧闕神色半真半假的失落起來。
她垂眸靠在椅背上,嘴角牽起一抹苦笑,看著自己的雙腿,「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你不記得也實屬正常。」
「你我一別多年,你自此去了天高地闊的邊疆,見識的風景更多,所認識的人也定然不少,哪裡會記得深宮高牆下多年前的一件小事呢?」
「不像我,自幼幽禁於紅牆黃瓦之下,看到的不過只有頭頂的一方天地,所見的也只有宮裡的下人奴僕,午夜夢醒之時只能揣著當年的一點有趣回憶度過。」
蔣梧闕說的這些封禹可能都不相信,但唯有一點他覺得蔣梧闕說的很對,那就是她的確是活在宮裡的人。
宮中之人善於偽裝,不似邊疆直來直往。
蔣梧闕嘴角永遠掛著三分笑意,再加上天生帶笑的桃花眼,她沖你勾唇微笑時,看著格外平易近人,哪怕偶爾抿平嘴角,臉上也無半分慍色。
這種人情緒極少外露,並非表面那麼好相處。
但現在她就靠在椅背上,垂著眼眸不再言語,身上說不出的籠罩著一抹灰色的失落,連嘴角牽起的笑彷彿都帶著些許苦澀。
封禹分不清蔣梧闕的哪一面是真,哪一面又是假,他低頭看著自己掌心裡金晃晃的手爐,熱乎乎的溫度正順著指尖往四肢百骸擴散。
他緊了緊握手爐的手指,半天才吐出三個字,「對不起,」封禹有些愧疚,「這些我的確都不記得了。」
蔣梧闕指尖微動,抬頭看著封禹,見他認真道歉語氣失落也是一怔,忙笑笑,「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不記得就不記得吧。」
鬧的有些過了,蔣梧闕忙給自己找台階下,想將這事翻篇,畢竟她也不是真的想讓封禹想起當年事情的真相,她就是找個由頭逗逗他。
可這件事既然都提出來了,又哪有那麼容易輕易翻過去。
封禹從蔣梧闕那裡回去的路上,想的依舊是她說的那些話,可不管怎麼想都記不起來自己見過她,眼前唯一浮現的是剛才她垂眸苦笑時牽起的嘴角。
回到將軍府時天已經快黑了,封禹去書房找母親復命時還被她問了一句,「怎麼去了那麼久?」
封禹找個椅子坐下來,回道:「在府門口耽誤了一會兒。」這事哪怕他不說,母親也會知道今天在府門口發生的事。
封老嗯了一聲,沒對封禹處理賈校尉的事多做點評。
封老還在處理軍中事情,眉頭皺著,想的都是糧草物資之事,面前碗里的茶水一口未動。
封老不懂文人雅興附庸風雅,向來喝茶如牛飲水,從不愛喝那煮出來要一口一口品的茶,按她的話來說就是這茶既不解渴又浪費功夫。
封禹看著那碗水,鬼使神差的問道:「娘,您的茶葉還有嗎?」
封老雖不喝茶,但當地知府縣令過年過節時都會送些禮物過來,裡面自然也有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