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21.第 21 章

也不知是她的話過於赤/裸,還是那一靠一喘間聲色撩人,她看見紫府君的耳廓慢慢紅起來。所以這個人的心終究是肉做的,身在三界內,即便無送無迎,道心也不能恆定了。

崖兒無聲地啞笑,臉頰貼著他溫暖的脖頸,膩聲說:「仙君,那一夜的事,總在我腦子裡。你夜裡做夢的時候,會不會夢見我?」

他手上一頓,「沒有。也不要問我這種奇怪的問題。」

她噫了聲:「仙君真是個正經的仙君。」

一面說一面吃吃發笑,忘了手上的痛。他替她療傷,帶給她的踏實安心和同樅言相處時一樣。他們的心都是向善的,即便生變故,錯也肯定在她。人家在蓬山好好的,她心懷叵測胡亂撩撥一氣,倘或他知道她的用心,大概會氣得眉毛倒豎吧!不過這人性情有點飄忽,事成之後她一走了之,萬一三五個月後才發現圖冊失竊,那時候再問起她,說不定他已經記不起來了。

細細的針落在指尖,頂破皮膚,貫穿五指,酥麻之下癢中帶痛。她長聲吟哦,急促的喘息落在他頸窩裡,慢慢轉變成哽泣,讓他想起人間那種皮薄身嬌的面點,不敢下箸,一捅就汁水橫流。

紫府君說:「忍著點,馬上就好了。」

她嗚嗚咽咽:「你不是有神通嗎,吹口仙氣就化解的事,偏要拿針扎我。你說,是不是故意的?」

真是天地良心,看看白玉磚上滴落的一灘烏黑血跡,他是從容自重的仙,誰願意沾染這種污血?她還在自作多情,絮絮叨叨彷彿他有多在乎她。他好脾氣是一樁,接不接受她的曲解是另一樁。終於皮肉下的血毒都清理乾淨了,他扔下一句話,「早知道你不領情,剛才就該讓六爻盾吸了你。」

她翻著眼睛看他,滿臉的怨懟和不情願,「仙君這話說得太不中聽了,讓結界吸了我,那你怎麼辦?沒有人雨夜探你,也沒有人和你如膠似漆了。」

如膠似漆?乍聽這詞有些不可思議,但細一思量,連日來的種種,真有如膠似漆之感。

他不想接她的話,抬了抬下巴,「試著活動一下。」

崖兒舉起手,看著癥候快速消退,從先前紫得發黑,褪變成淡淡的紫藤花的顏色。她鬆了口氣,「好多了,已經不疼了,多謝仙君。」

他收起銀針盥手,轉身打算離開,她卻堵住了他的去路,「琉璃十二宮那麼多屋子,仙君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是不是早就悄悄留意了?看來你還是很關心我的。」

紫府君平心靜氣看著她,她在女孩子里算高挑的,但在他面前還是顯得嬌小。他得俯視她,又不能顯得盛氣凌人,這樣會破壞他仙君的形象。盡量眼帶笑意,雖然這笑看上去要罵人似的,「本君當然關心你,畢竟像你這樣不要工錢的雜役可遇不可求。連碧梅的蟲袤都知道每年換取聚魂丹,你到底圖什麼?」

崖兒心頭一緊,才發現自己的別無所求確實說不過去。很快調整了態度,笑道:「圖你。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錢財於我是身外物。不圖財,當然是圖色,仙君做了這麼多年的男人,連這點都不明白?」

紫府君退後半步,「本君……不出賣色相。」

不知為什麼,那樣驕傲自矜的臉上出現惶恐的顏色,看上去別樣有趣。崖兒歪著腦袋故作遲疑,「掃地、除塵、倒香爐還不夠換一個你么?那我連仙君的衣裳也一併洗了吧!說起衣裳……來琉璃宮這麼多天,仙君也換衣裳,怎麼不見晾曬?難道臟衣服不洗,放上兩天接著再穿?」

好好的仙,被她三言兩語埋汰成那樣,紫府君臉都綠了,「誰說不洗?本君有潔凈法,不用下水照樣乾乾淨淨。」

她頗有些遺憾的樣子,「什麼都有捷徑可走,做神仙真的很無趣啊。」嘴裡說著,視線悄悄轉到他右手的廣袖上,「仙君大概不知道,姑娘願意給你洗衣裳,是心悅你……先前那六爻盾,好厲害的法器。仙君被它吸過沒有?」

相處了這幾天,他對她多少有些了解,這人眼睛一眨便是一個主意。看似莫名其妙的話,最終都是有目的的。

紫府君有了防備,但卻按捺不住心生漣漪,「你的那雙劍靈攻擊過你么?」

她扭捏說沒有,「那仙君想嘗嘗被吸的感受么?」在他的凝視里含羞牽起他的手,那雙眼如同生了鉤似的望住他,搖搖曳曳地,把他的食指送進了飽滿的唇瓣里。

轟然一聲,彷彿閃電擊中了脊柱,那晚的迷亂又漫溢過了頭頂。所有的感官彙集在指尖的一點,看見她馥郁的唇在指節上輾轉,柔軟的舌帶著毀天滅地的姿態糾纏包裹,饒是天上的神佛,恐怕也抵擋不了這人間尤物。

色相這種東西,是生而為人,為美人,自身攜帶的最好利器。他不談情,但不妨礙他欣賞這種風景。他的手指在她唇齒間吐納,那樣奇異的感受,充滿了新鮮和刺激。他承認心慌,另一隻袖籠下的手甚至輕輕顫抖。但是一個從天而降的女人,如此大膽又不遺餘力地誘惑你,不管是九州還是雲浮,都沒有這樣的風氣。

她見他望著,並不收斂,反倒愈發放肆了。放開他的手,藤蔓一樣纏繞上來,捆縛住了他的所有思想。

花窗半開著,窗外琅玕燈的光水銀一樣流淌了滿地,她咻咻的氣息在他耳邊徘徊,一遞一聲喊他的名字:「安瀾……安瀾……」

這時候不管是入定還是念《清靜經》,都沒有用了。他啞聲說:「葉鯉,你究竟想怎樣?」

她的手落在他右手的手腕上,緩緩上移。踮起足尖,幾乎和他唇貼著唇,蛇般輕柔扭動身體,「做什麼問我想怎樣,你應該說『隨你』。」

她摸透了他的脾氣,君子清貴,隨性隨緣,沒有十天眾佛的頑固和執著,不貪,但解風情。他大概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招惹上她,凡人身上禁用術數,讓她有恃無恐。他必須靠自己的定力抵抗她,漫漫人生中早就孤寂成了一口旱井的男人,真的能對這樣的投懷送抱心念不動么?

他又不是和尚!

她的手滿懷目的,繾綣里的摸索不那麼引人注意。終於觸到了什麼,拿手背感知,應當是個匣子。任何法器都不是嵌在煉化者骨血里生長的,比如撞羽朝顏寄生在劍里,六爻盾既然有形無質,那麼收放就必須有個載體。只要拿到這寄靈的盒子,就有機會安全進入琅嬛,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自小行走江湖,又無父無母,沒有人管束我,我也不要聽任何人的大道理。人活一世,不過幾十年的光陰,得快樂時且快樂,何必守那些狗腳規矩……」唇與唇只有半分之遙,卻總貼不上去,她款擺呢喃,「仙君和我一樣,一樣沒有家人,一樣孤獨無依。我遇見你,是我的機緣,你遇見我,何嘗不是你的福氣……」

他的氣息亂了,夜涼如水,一蓬蓬的熱氣翻卷上來,他扣住她不安分的腰,「你這樣做總有目的,說吧,想要什麼?」

她眨了眨眼,「我想……」美在半吐半露之間,忽而一笑,「要你。」

空氣越來越稀薄,他的定力也奄奄如螢火。也許一切都有預謀,可是他又輕敵,不相信一個凡人有能力攪亂乾坤。

溫柔鄉,英雄冢。雙手觸到那一捻柳腰,便像生了根。奇怪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身子,和男人一樣習武,有男人一樣的身手,但該嬌柔處依然嬌柔,暗香浮動下濃烈如毒。

兩條臂膀交錯起來,伶仃挑在他頸后,她難耐地吐納:「是不是快入夏了……身上黏膩……真熱。」

紫府君向來有問必答,認真計算后告訴她:「剛過驚蟄而已,離立夏還有六十多天。」

崖兒原本一心沉浸在□□里,喊熱也不過是為了引發更多的可能。沒想到他答得突兀,突兀到她不知怎麼介面了。她愣了下,一個沒忍住,嗤地笑起來。

那張臉看上去不明所以,她卻笑不可遏,「我說熱,仙君不是應當脫了我的衣裳,帶我去泉眼清洗么,誰真問你節氣了!」

兩次曖昧難斷,糾纏的身體意外契合。紫府君張口結舌時,她幽幽嘆了口氣,在他耳垂上一含,方戀戀不捨放開他。

看窗外,月亮還懸在東天,熱是真的熱。崖兒縮了縮肩,抬手解衣帶,在他震驚的注視里脫了身上素紗袍。

年輕女孩子的肉體潔凈芬芳,抱腹和褻褲只擋住些微一部分,那玲瓏的肩、柔軟的腰、勻稱修長的腿,毫無遮擋地暴露在他的視線里。她慵懶地笑了笑,「子時還未到,泉台歸我用。仙君要一起么?」

紫府君有些慌,匆促調開視線說不。

她促狹起來,他越是閃躲,她越要戳在他眼窩子里,「有什麼好害羞的,前幾天在鳳凰台上不是才見過么。」

他繞不開她的糾纏,蹙眉道:「那天你頭下腳上,袍裾蓋住了臉,遠看像個弔死鬼,其實本君並沒有看清。」

崖兒的笑僵在了臉上,居然說她像弔死鬼?剛才的濃情蜜意,頓時有種所託非人的感覺。她砸了砸嘴,「仙君,我很欣賞你這種翻臉不認賬的勇氣。」

紫府君正色整了整自己的禪衣,擺正了歪斜到一邊的佩玉,「哪裡,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見她虎著臉要發作,忙道,「剛療完傷,多多休息,胳膊不宜沾水。如果硬要洗漱,留神避開傷口。」在她眈眈的瞪視下奪路而逃,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撿起地上的袍子給她披上,「小心隔山有眼,還是到了那裡再脫的好。」

他就那樣姿態瀟洒地走了,崖兒氣得直咬牙,但那點不快轉瞬又散了。

在窗前靜靜站了會兒,拿起手巾出門。走在迴廊下,明月星子閃著寒光,先前屋裡的混亂和燥熱逐漸都散了,她披著袍子信步遊走,夜風穿過兩袖,周身徜徉在一片清涼里。行至泉台上,凌空懸著的燈籠發出溫暖的光。她在那片光帶下褪了衣衫走進池子,泉池很淺,泉水堪堪漫過胸乳,因為長流不斷,永遠都是徹骨冰涼。頭一回來確實不大能適應,多洗兩回就好了,她現在頭腦發脹,正需要好好冷卻一下。

想起今天的險境,樅言露了面,讓她心有餘悸到現在。如果紫府君不出現,他大概會去堵那個窟窿,龐大的龍王鯨,自信身圍和六爻盾一樣粗壯。

她嘆了口氣,這裡終不是久留之地,紅塵之中雖談不上如魚得水,至少安危是可控的。不像這福地洞天,神聖卻不友善,不能再讓樅言陪她赴險了。

只是如何才能從紫府君手裡拿到寄靈盒呢……枕著石壁的頭轉過來,視線落在岸邊的酒盤上。

男人最痴迷的是什麼?無非酒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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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月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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