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9章 生卦,死卦
隨著毒霧一起湧來的,是四面八方如厲鬼一樣的凄厲叫喊,是火焰與風沙交錯著呼嘯而至,也是地獄鬼門關前一步一步刀尖行走,更是天塌地陷末日降臨。
這是毒脈傳人散盡一身毒血,暴發到極限的毒障,霧中帶障,障中有陣,陣里有關。
整個寒甘都被罩在毒障之中,她能聽到人聲哀嚎,也能嗅到死亡氣息。有太多人死了,死在她的陣中,死在她的毒里。
可是她不在乎,她是毒女,不是菩薩,她可以行醫濟世,也可以毒殺萬民。
她就坐在金河城內,冷冰冰的聲音自她這處發了出來,她告訴寒甘人:「害我夫君,我便困你們永不見天日,我便打你們入十八層活人地獄。這是你們的報應,縱有神明,我也要讓他看看,我毒脈傳人白鶴染,有沒有本事與之對抗,他能不能從我手中,將他所庇佑的寒甘大地拯救出來!寒甘人聽著,我夫君一日不歸,我便困你一日,一年不歸,我便困你一年。如若他再也回不來了,那你們就一生一世永生永世活在這毒障世界里,直到死去!」
血還在流,整個金河城都是她的血。落修等人再也找不到她在哪裡,跌跌撞撞尋找,直到突然之間滿目清明,卻發現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覺間翻過雪山,回到了東秦地界。
劍影急眼了,默語也急眼了,兩人如闖關破陣一般往雪山對面沖。可惜,陣法作用下,兜兜轉轉,卻總是又繞回原地。
默語崩潰大哭,劍影一身冷汗。
落修挺不住了,主動跟劍影和默語商量:「快快傳信回京城,找九殿下吧!再拖下去就更沒有希望了。一個失蹤了,一個救不出,再不請救兵就晚了!」
又一隻飛鷹開始行動,帶了秘信往京都方向飛去。
在這期間,不管是劍影默語落修,還是其它跟隨來的將士和暗衛暗哨,誰都沒有停止過進入寒甘。就算找不到十殿下也要把天賜公主帶回來,雖然是天賜公主在用毒障懲罰寒甘,可他們都看到天賜公主劃開了兩邊手腕。只要一想到那麼多血流出來,他們就害怕。
可是沒有人能成功,白鶴染已經瘋了,不但用了毒障,還用了大量的陣法直接把雪山一帶給封了起來。東秦這邊的人別說進入到寒甘去,他們甚至連雪山都翻不了了,到最後甚至連雪山都看不見了。及目之處就是一片茫茫冰原,除了呼嘯的風雪,什麼都沒有。
九皇子在收到信后的第三十五天趕到了這邊,此時距離白鶴染毒困整個寒甘已經過去快五十天了。人們幾乎都絕望了,這麼多天過去,皇子和公主一個都沒找著,最佳的救援時機已經過去,現在就算九皇子來了,又有什麼用呢?
君慕楚也沒想到寒甘一行竟會出現這樣的意外,他聽著落修給他講事件經過,也聽著默語和劍影說起白鶴染如何發了瘋,如何毒困寒甘。
他一下就想起來當年湯州府的毒災,就是白鶴染放了自己的血給他,讓他帶去解湯州之毒。那一次他是幫凶,是他用內力將她的血一點點逼出,裝滿了一堆瓷瓶子。
現在又是血,五十天毒障不散,這得流多少血?一個人又有多少血可以流?
他試著破陣,可惜他並不精通陣法。閻王殿的陣法高手也眼著一起來了,卻對白鶴染製造出來的毒陣一點辦法都沒有。他們甚至實話實說:「天賜公主這樣高的陣法造詣,別說終我們一生,就算是再給我們三輩子,我們都達不到這種高度的。」
也有人說了句更實在的話:「如果五殿下還在,應該可以試試,我們是真的不行。」
君慕楚氣得快要窒息了,可同時也實在是無奈。從前他一直對閻王殿訓練營的存在感到很驕傲的,可直到這一刻才發現,那些他一直以為的驕傲,竟在白鶴染的面前變得如此不堪一擊。他營里的陣法高手對上白鶴染,才一個開頭就已經敗下陣來。
好,他可以不在意閻王殿的人輸給自己的弟妹,可是他的人都輸了,這世上還有什麼人能把阿染給救出來?又有什麼人能把他的弟弟給找回來。
年底了,再有幾天就是大年夜了,這幾年的年關怎的都這樣不好過,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老十那個臭小子,他到底去了哪裡?
九皇子的無計可施,讓其餘人更加絕望了。
默語整天就跪在原來的雪山腳下,即使再也看不到前面的雪山,她依然就那麼跪著。
落修有時候過去勸她幾句,讓她起來。她就搖頭,「如果我家小姐再也回不來了,我就一脖子抹在這裡,黃泉路上也要給小姐做個伴。」
劍影到是不勸她,而是要了匹快馬往歌布的方向去。
他要去迎一個人,他記得主子臨入寒甘之前叫人往歌布傳了信,要把巴爭叫來的。
大卦師巴爭,如今只有他才能知道主子的死活。
往歌布去的第六日,終於迎到了巴爭。
巴爭還是個小孩子,騎不得馬,所以只能坐馬車來。歌布的車夫把馬車趕得飛快,據說中途因為太快還散架了一回,好在是經過城鎮,立即又換了一副車廂,才又繼續趕路。
劍影直接夾了巴爭坐上自己的馬,飛一樣的往寒甘邊境趕。二人到時,默語正跪在前頭哭,落修告訴他:「毒障淡了,可我們的陣法師還是進不去。默語覺得毒障之所以淡了,應該是她家小姐撐不下去了,又或者是血已經流盡了。我們現在是既希望毒障繼續弱下去,又不希望它弱下去。因為弱下去我們的人就能進入,可同時弱下去也意味著王妃的處境艱難。」
他說話時,看向巴爭,誠懇地道:「大卦師,我隨我家殿下在歌布時咱們也見過的,算是熟人。求求你給算算,我家主子和王妃可能逃過這一劫?」
劍影也道:「起初主子叫你來,是為了算十殿下生死。可現在就連她自己都生死不知了,所以你得兩個人都算。快算吧,我們求你了。」
巴爭席地而坐,多彩的寶石卦子一把撒到了地上。
他仔細去看,皺眉,將卦子攏起,再撒,再皺眉,如此三次。
「如何?」劍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你這次算的是誰?」
巴爭說:「算的是東秦太子。」
「太子如何?」
「生卦。」
這話一出,落修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一下子癱坐到地上。
不遠處自往這邊走來的九皇子一見這架式當時就慌了,腳步都現了凌亂,幾乎是跌撞著衝過來的。他一把將落修拎了起來,大聲問道:「怎麼說?你這是個什麼樣子?」
落修一下就哭了,「生卦,九殿下,是生卦,我家主子還活著!」
默語這會兒也沖了過來,她管不了十殿下是生卦死卦了,她就死抓著巴爭啞著嗓子道:「女君呢?我們女君呢?你快算呀,快算算女君如何!」
巴爭不言語,只默默地把默語抓到他胳膊上的手給扒拉下來,然後再把卦子攤開,面色微變……「死卦。」
「什麼?」所有人都驚呆了,君慕凜的是生卦,反而白鶴染的是死卦,這究竟是為什麼?
默語不信,「再算一次!十殿下都算了三次,到了我們家女君不可以只算一次!」
巴爭很配合,拾起卦子再攤下去,又兩次,一共三次,「還是死卦。」說完,又補充道,「其實東秦太子的卦也並不是絕對的生卦,我只能算出他並未死,可卦象又顯示他並不在這世間。我不知這是何意,興許……」他頓了頓,再道,「興許只有女君陛下才能明白。」
「你說的這不是廢話嗎?」默語大吼,「這不就是廢話嗎?死卦的人知道生卦何解,可她都是死卦了,你要她如何說給我們聽?你要我們如何把她給找回來?」
她泣不成聲,乾脆跪到巴爭面前,「求求你,巴爭,我求求你。小姐待你不薄,你幫幫我們吧!我絕不信是完全的死卦,你再算算,再想想辦法,哪怕只有一線生機,我都願意用命去把她給救回來。巴爭,你再算算。」
巴爭站了起來,面向陣法化出的冰川,面色悲戚。
「她是要整個寒甘來給他陪葬,如果有人能夠告訴她我算出東秦太子的生卦,我相信她會出來。可是誰能進得去呢?」他一邊說一邊搖頭,「我不行,我只會算卦,不懂陣法。或許……」他想說或許呼元家的人可以,可是再想想,還是搖頭。呼元家也不行,這陣逆了天,沒有人能破的。「其實也不見得一定就是死卦。」
巴爭回過頭,看向身後眾人,「我早就同她說過,我算不了她的命。死過一次的人,本就是天道之外的存在,我又如何能算得准她?之所以說是死卦,是她的心死了,可心死不代表人死,如果有人能暖了她的心,人興許就能活回來。」
沒有人知道巴爭這話是什麼意思,君慕楚也不明白。死過一次的人,是說白鶴染嗎?可她是什麼時候死的?又是什麼時候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