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我一點也不記仇
他沒有被迷惑,也沒有愛錯人。
李懷玉定定地看著面前這人,許久才道:「我是傻了,現在才反應過來。」
上回的訴罪書,哪裡是為了什麼人情,他是一早就盤算好了,要替她把李善的惡行公諸於眾,她只看見了平陵給來的支流河渠建造圖,怎麼就沒看見後來各地封君對她陡然緩和的態度?
也不怪她想不到,當時的江玄瑾多恨她啊,誰能想到他在這濃厚的恨意下頭,還隱了這樣的心思?
「你這個人……」她抿唇,垂眸看著他的手背。
那上頭有一道淺疤,同她脖子上的那一道很像,是他在攔她自盡的時候劃上的。
他好像從來沒多說過什麼,可該有的東西,一點也不比她少。
「我怎麼?」江玄瑾翻過手,袖子攏上來遮了疤,移開眼道,「你別這副模樣。」
他寧願她神采飛揚地戲弄他,一雙杏眼裡盛滿三月春風,而不是像這樣垂著眼,要哭不哭地撇著嘴。看得人心口生疼。
「你從哪兒知道這些事的?」她鼻音甚重地問。
江玄瑾下意識地就答:「青絲。」
李懷玉氣笑了:「所以你就是一早知道,還非說與你無關?」
江玄瑾:「……」
不是,這人好好的聊個天怎麼說話都帶坑的?
氣得把軟榻上的矮几一掀,懷玉坐到他面前去,瞪眼問他:「當初知道我是騙你的時候,不難過嗎?」
抿唇看著摔去地上的矮几,江玄瑾沉默半晌,極輕地「嗯……」了一聲。
「既然難過,你還管我幹什麼?」她叉腰,「想讓我愧疚?!」
「不是。」他搖頭,「對就是對,錯就是錯,該你的罪責就是你的,不該你的,沒道理讓你一直頂著。」
還是這個道理,就如同他當初答應替丹陽翻案一樣,不為別的,就為個公正。這人一定是拿尺子比著長大的吧?怎麼就這麼正直呢?李懷玉不知道說什麼好,掀開他的衣袖,抓住他藏著的手,摩挲兩下,悶聲道:「其實沒必要,都頂了這麼多年了,再去翻過來,要花太多太多的力氣
。與其做這個,不如替那些被我連累的人多正名,他們翻身比我容易。」
說起這個,江玄瑾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你從到一線城,就一直在替他們鋪路。」
「嗯?」懷玉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他們』是誰,笑道,「就梧他們跟了我多年,為我做了很多事,我報答一二,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報答一二?」慢慢咀嚼了這四個字,江玄瑾冷漠地道,「替換一線城衙門,清空郡守府,不顧周遭封君反對,執意讓那些人擔任官職,甚至還讓人往京都送了名牒,被刺殺也不管。這隻算報答一二?那三四
和五六是要如何?」
這人說話可真是輕巧啊,彷彿奪下這一線城是個一抬手就能做成的事情。
「你氣什麼呀。」懷玉哭笑不得,「我這不是都成了嗎?」
「是成了。」江玄瑾點頭,「五個月的時間,你把他們都洗了個乾淨,獨獨你自己,辯解都不曾給過外頭一句。在陰平,他們被江家人罵,你還知道生氣護著,那你自己呢?背著罵名很開心?」
「……不……不開心呀。」聲音弱了下去,懷玉撓撓下巴,莫名的有點心虛。
江玄瑾的眼神冰涼冰涼的:「不開心為什麼沒動作?以你的本事,大鬧一場,把當年的事情都說清楚,很困難?」「不是困難,就是覺得不是時候。」懷玉笑著捏捏他的手,「你想啊,一線城還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就急著替自己喊冤的話,那後來這裡情況改善,人家是不是就得說只是我為了洗清惡名而已?就梧他們很努力
也很有天分,我總不能把他們努力的結果上蒙一層陰影吧?」
「你就是把他們看太重!」
懷玉皺眉:「這麼多年的感情了,人家要不是因為我,也不會一直忍氣吞聲的。我把他們看重點,有問題嗎?」
「沒問題!」面前這人兇巴巴地道,「你覺得他們重要,我亦覺得你重要,你捨不得給自己花力氣,那我給你花!」
分明是為她好的話啊,怎麼被他說出來,就有一股子氣急敗壞的味道呢?
軟了眉眼,懷玉蹭過去躺在他懷裡,抓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噘著嘴道:「快聽聽快聽聽,你爹爹欺負你娘啦!」
臉上一僵,江玄瑾猶如被什麼東西給堵了嘴,指尖蜷縮著,睫毛顫了顫,霎時噎著不吭聲了。
勾唇痞笑,懷玉賴在他胸前,不依不饒地對著肚子道:「你以後要學你娘,有什麼話都大大方方說,你爹雖然人好,但就是太冷了些,想要什麼都不肯直說,比如現在吧,他很想親你娘,卻一直不開口。」
黑了半邊臉,江玄瑾咬牙:「我什麼時候想……你別對著它胡說!」
「我胡說了嗎?」懷玉眨眼,「你不想親我?」
「不想!」
扭頭來看著他,李懷玉摸著下巴思索了好一會兒,然後勾著他的脖子就欺身上去,吧唧一口親在他唇上。
「那就是我想了。」她認真地道。
「……」
寒風在窗外打了個轉兒,吹不進這屋子裡來,江玄瑾抿唇盯著火盆,唇上泛出一抹水嫩艷紅的丹色來。
懷玉讚歎地看著,伸手摩挲,色眯眯地道:「你真好看,我還想親你。」
手護著她的肚子,江玄瑾低下頭來抵在她的肩上,朝那圓鼓鼓的肚皮道:「以後莫學你娘,嘴裡沒個正經。」
這話一說出來,他自己都忍不住抬了嘴角。
懷裡這人卻是很不服氣,梗著脖子就道:「什麼叫我嘴裡沒個正經?」
頓了頓,理直氣壯地補充:「我行為上也沒個正經啊!」
深深地看她一眼,江玄瑾對著她的肚子道:「在自知之明方面,你娘實在過人。」
懷玉吧砸了兩下嘴,困惑地道:「你這算誇我還是罵我啊……」江玄瑾不答,眼裡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濃,仿若消融了整個冬天的雪,在唇邊開出了一朵艷麗奪目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