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女皇的另一面
一口一口大鍋,冒著騰騰熱氣,一筐一筐大魚,就那麼直接倒進鍋中。
對於飢餓很久的百姓來說,有東西吃壓根不會計較味道差不差,頂多也就刮一刮魚鱗,掏一淘內臟,然後直接白開水燉起來,不等八成熟已經開吃。
饑民太多,足有數萬,所以無法太過講究,也沒時間太過講究。
縣衙專門組織了一幫子壯漢,每人手裡拎著一柄大勺子,不管誰來都是大勺子一輪,然後從鍋中舀出滿滿當當一勺子魚肉,咣當一聲放進碗里,口中大喝一聲道:「端到一旁去吃,不要擋著後面的人,吃不飽再過來啊,還可以盛……」
聲音很粗,能把小孩嚇哭,但是粗聲粗氣透著一股子溫暖,百姓們大多會彎腰道一聲感謝。
這就是傳說中的放飯,和災荒之年開倉放糧一個道理,有糧食的時候施粥,琅琊縣搞得這叫施魚。
由於饑民太多,轉眼一鍋魚肉見底,旁邊立馬有壯漢奔去湖邊砸來巨大冰塊,然後咣當一聲扔進鍋中,木柴死命往鍋底續,融化堅冰繼續燉魚。
但還是趕不上饑民放飯的速度,因為燉魚再快也需要過程……
「燃木柴,直接烤!」唐崢大手一揮,親自帶頭開始烤魚,烤魚比燉魚更加節省時間,最主要的是能夠節省大鍋。
於是一筐一筐大魚被搬到空地上,然後老百姓排成長長的隊伍開始領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飢餓的老百姓自發到山上撿來木柴,燃起篝火架在火上烤。
整個雲蒙湖畔,到處是濃郁魚香。
幾萬人同時吃喝,總算把這頓飯伺候過去了。
唐崢擦了一把汗,累的要都直不起來,但他終於可以長出一口氣,感覺渾身透著一股子輕鬆。
事情一旦理順,做什麼事情都很順,接下來不用那麼操勞了,縣衙那些官吏已經開始組織第二網冬捕,岸邊百姓則是有序進食,雖然人聲鼎沸嘈雜不斷,但是處處都透著一股子祥和。
大亂災荒之年,這樣的場景很少見。
「該死……」遠處高山之上,有人惡狠狠咬了咬牙,這人正是暗中窺視的黃巢,帶著一眾手下悄然離開。
唐崢不斷在人群走巡視,不時和百姓們打一聲招呼,偶爾會蹲到某堆篝火旁邊看一會,呵斥百姓烤魚烤的焦糊,每每這個時候,被呵斥的百姓都是咧嘴憨笑,笑容透著一股子感激,還有某種類似憧憬的味道。
然後唐崢裝作恨鐵不成鋼罵上兩聲,起身背著手慢悠悠離開,又去查看別處百姓進食的情況。
身後經常會傳來一兩聲讚歎,百姓的感激透著一股子質樸,大多這麼說的:「看到沒有,這是咱家縣令,跟著他過活,真好……」
一句簡簡單單的真好,這就是傳說中的聲望。
唐崢目中灼灼有光,心中有一股熱火在燒,來到這個已然時代不短,他也該有崛起的底蘊了。
他背著手慢慢行走,巡視饑民進食情況,走到一處火堆,忽然身軀一震,臉上帶著愕然,怔怔看著那裡。
是熟人,見過兩面的熟人。
只見女皇正跪坐在地上,單手抱著一個怯怯可愛的小女娃,另一隻手拿著一根木杆穿著大魚,放在火上不斷翻轉烘烤。
魚肉漸漸被烤出香氣,小女娃饞的口水滴答,女皇小心撕下一片魚肉吹去熱氣,然後十分細心餵給小孩子吃。
吃一口,小孩甜甜笑一聲,然後女皇再撕一片魚肉,吹去熱氣繼續喂小孩。
那動作,那神情……
想不到高冷女皇竟然也有溫柔一面。
唐崢轉身想跑,他自覺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可惜已經晚了,女皇早已察覺。
「過來……」
女皇一聲令下,還是那麼高傲,冷哼道:「朕是老虎嗎?我會吃了你嗎?」
唐崢苦笑一聲,無奈走了過去,他學女皇那般跪坐地上,順手把那個小孩接過來抱著,沒話找話道:「這是您閨女啊?長得真是漂亮……」
話未說完自知失言,打招呼沒有這麼打的,果然女皇暴怒一聲,輪著烤魚的棍子打了過來。
唐崢抱頭鼠竄,抱著小孩便跑,身後傳來極快的腳步聲,顯然女皇在暴怒追打他。
「陛下,陛下,臣說錯了啊,您尚未大婚,肯定沒有孩子……」
這還不如不解釋,女皇更加暴怒追打過來,唐崢抱著小女孩一路亂逃,漸漸被逼到了雲蒙湖冰面之上。
懷裡的小女孩竟然不怕生,一直咯咯咯咯可愛的笑,聲音很脆,宛如鈴鐺。
唐崢跑的滿頭大汗,女皇追的氣喘吁吁,兩人在冰面上漸漸遠離眾人,終於沒力氣逃也沒力氣追。
女皇胸膛不斷起伏,忽然惡狠狠一輪棍子,怒氣勃發道:「怎麼不逃了?」
唐崢一屁股坐在冰上,直接裝死狗耍無賴,哼唧道:「自古聖賢之皇,無有責打臣子,即便臣子真的犯了大錯,頂多也只是降旨治罪。似您這般親自輪著棍子追打,古往今來還是第一個,鎮定啊陛下,儀容啊陛下,傳出去多丟人啊陛下,好些人都看著您呢……」
「無恥!」
女皇哼了一聲,咣當一聲把棍子仍在冰上,傲然又道:「朕何懼流言?」
唐崢眼珠子轉了幾轉,連忙點頭如小雞吃米,違心恭維道:「是是是,陛下英明神武,宛如日月當空,映照九州大地。」
這本是一句奉承的話,然而女皇卻奇怪的呆了一呆,忽然輕聲道:「這個曌字乃是母親所賜,其實母親才有資格做女皇,可惜她傷心避世隱居不出……」
唐崢心裡一慌,連忙轉移話題道:「陛下,這小孩子還沒吃飽,臣想回岸邊再去烤魚,幫您餵飽這個小傢伙。」
懷裡的小女娃聽到吃東西,頓時興奮的揚起小手,咯咯笑道:「好呀好呀,吃魚去嘍。」
女皇看了唐崢一眼,突然道:「你心裡害怕,不敢聽隱秘?」
唐崢硬著頭皮道:「臣只是個農間少年,偶然機會才走上仕途,我身後沒有大樹,也不想找靠山撐腰,所以有些隱秘我不能聽,知道的太多容易招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