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活質量》 第三章(4)
王祈隆不知道丁萍是什麼意思,以為是誇獎他。就謙虛說,哪裡哪裡!他們兩個都挺不錯的!王祈隆說完也不看丁萍的臉色,就自顧告辭走了。過了幾天學校里又有了新的說法,這回卻是和王祈隆有關係。說王祈隆面上看著挺老實的,其實也不規矩,聽說還在人家丁萍屋裡動手動腳呢。王祈隆聽了臉都青了,但他不明白這事兒不能較真兒,更不能解釋,會越描越黑。他在辦公室看見丁萍,就讓她出來證明。他說,丁老師,我那天在你屋裡做什麼不規矩的事情了嗎?正在說笑的丁萍,突然寒了臉把頭扭向別處,說,這事你問我幹嗎?你規矩不規矩自己還不清楚?王祈隆被她嗆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真想打自己的臉。媽的!不但是蕩婦,還是個無賴!天下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農校的女教師丁萍結婚了。不過跟小彭和小李哪個都沒關係,丁萍把自己嫁給了行署辦公室的秘書小高。這下小彭小李心裡反而平衡了,至少他們誰都沒撈著。小彭和小李又和好了。小彭說,大家都是一個學校畢業的同學,又在一個學校里共事,這是多大的緣分啊!我們鬧什麼鬧?盡讓外人看笑話。小李說,我就說是嘛!就這人家還嫌咱們學校的水平低呢!我們再這樣鬧,不是剛好讓人家抓了把柄,成了別人的笑料嗎?他們說的「人家」,其實是王祈隆。他倆是普通院校畢業的,而王祈隆是重點院校畢業的,他們覺得他有些看不起人。王祈隆平時不跟他們摻乎那麼多,他們就覺得王祈隆是在故意疏遠他們,再加上在丁萍那件事上,他們心裡對王祈隆還窩著火。從那個時候起,王祈隆就像個掃帚星一樣,屁股上總是要掛條尾巴。王祈隆外語比較好,學校讓他和司機一起去買了一台教學用的進口的錄音機,有人反映到校長那裡,說他把錄音機上帶的耳機扣下來自己用了。其實那錄音機根本沒有耳機。教師宿舍前的空地總是有人夜裡起來解手,給尿得滿院子臊哄哄的。小彭和小李就解釋,自己從來不起來解手。言外之意,王祈隆夜裡起來解手是大家共知的。農業局系統要發展新黨員,按照當時的向知識分子傾斜的政策,要重點照顧各類有文憑的年輕人。小彭對小李說,我們可要自己人向著自己人,評選積極分子的時候,我們兩個都要互相提名。七一前夕,黨員指標下來了,只有一個。校長按照老辦法,召集大家開會,推選積極分子。大家七嘴八舌地議了半天。雖然涉及到自己的時候,表態都很好,紛紛說自己還年輕,資歷還淺,希望把機會讓給別人,但又絕不提議任何一個「別人」。這樣的話,又等於把球踢到了校長這裡。校長聽大家說完了,老半天不說話,看了一圈自己的下屬,最後眼光落在後面看報紙的王祈隆身上。王祈隆一直不說話,盡顧坐在後面低頭看報紙。校長說,王祈隆,你有什麼意見嗎?王祈隆頭都沒抬,說,沒意見。沒意見。校長清清嗓子,端了架勢說:同志們,我們學校是知識分子集中的地方,知識分子應該是有文化有道德有教養的群體,這樣一個群體,首先應該是謙和的,是高風亮節的。想當年,就在我們腳下,魏蜀吳三國爭霸,打的就是內耗戰哪!使得多少英雄豪傑為之送掉性命啊!打來打去,打得是國家衰亡,民不聊生。若論了曹操、劉備和孫權,哪一個人的才智,如果專心治理國家,將會使國家何等的強盛!他們三家如果聯合起來,恢復漢室雄威,就不會是一句空話了。可就是為了霸權,互不謙讓,最後是落得個幾敗懼傷啊!教訓啊!同志們,我們為什麼不從歷史中吸取教訓呢?今天我聽了聽,覺得我們的同志都是好同志,大家都能高風亮節,把機會讓給別人!但是,話又說回來,今天我們是在推薦先進同志,不是總結自己的工作,總是要選出一個人來的。選那些工作塌實,遇到困難不迴避,遇到對自己有益處的事也不往前站,這樣的同志。大家可以毛遂自薦,也可以推薦一些你了解的同志嘛!校長說完了,不知道為什麼又看了一眼坐在後面盡顧著看報紙的王祈隆一眼。校長的目光也許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也許是對開會期間王祈隆看報紙不滿意。可大家想到的卻不是那麼回事兒。小彭和小李是最先看到的,小彭和小李對了一下眼神。小彭等校長說完,立刻介面說,要說啊,我看王祈隆條件不錯,重點院校畢業,又很有才華。只是……有些問題當著大家的面解釋清楚就行了,我看沒什麼大不了的嘛!小李等小彭說完,接過來話頭說,就是嘛!有些屬於生活細節,也不能揪住不放。我們還不是一樣,在大學里馬虎慣了,不太注意公眾形象也可以理解。至於生活作風問題,我看是捕風捉影,誰抓住人家啦?這回可不是校長一個人看王祈隆了,所有的人都用眼睛去看王祈隆。大家的目光聚焦在一起,一下子就把王祈隆的小白臉烤成了個大紅臉。王祈隆是那天最後一個說話的人,他說,我沒寫入黨申請書,我覺得我還不夠格寫!學校的另一個女性許彩霞是個有夫之婦,女兒都三歲了。這許彩霞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從農村來的,哪兒都是大的——眼大、嘴大、個子大、骨骼粗大、手和腳都大。最大的卻是屁股,像盤磨一樣,走起來大腿帶不動似的,屁股來回地扭。一條又黑又粗的大辮子左一下右一下地拍打著,很有節奏感。有幾回王祈隆走在這女人後面,看著她扭來扭去的屁股,眼睛都直了。這個娘們是那種第一次見面就能讓人和她單刀直入開玩笑的女人,簡直就是鄰家的粗粗拉拉的大嫂。其實許彩霞是地區一個副專員的兒媳婦。聽人說,這副專員的兒子小時候得過小兒麻痹症,心裡不怎麼夠數,身坯子也有點弱。那副專員有一次到鄉下視察工作,在村支書老許家裡吃飯,一眼看上了人家老許的女兒,當日就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