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月(三)(1)

西州月(三)(1)

陶凡提議,改造地委招待所,建成三星級賓館。自然不能像老百姓修房子,說修就修吧。政府修賓館,總得講出個重大意義。陶凡在地委領導會上說,西州要加快發展,必須吸引各方投資,巧借外力。外商來考察,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找不著,這哪行?所以改造地委招待,所勢在必行。消息一傳出,說什麼話的都有。意見最大的仍是老幹部。他們認為招待所都嫌豪華了,還要弄成賓館?招待所不就是開會用用嗎?非得睡在高級賓館里才能想出方針政策?**的《論持久戰》是在窯洞里寫的哩!正是此時,有的老幹部吵著要修老乾活動中心。劉家厚拿了報告來找陶凡:「全省就只有我們地區沒有老乾活動中心了。我們儘管年年被評為先進單位,但省里年年都督促我們建老乾活動中心。」地委研究過多次,都說老乾活動中心暫時不修。財政太緊張了。怎麼突然又提出來了呢?肯定是老幹部們沖著修賓館來的。陶凡想這劉家厚也真不識時務,怎麼就看不出老幹部的想法。他也不批評劉家厚,只說:「你把報告放在這裡吧。」本來沒劉家厚的事了,他卻還想找些話說:「陶書記,陳永棟同志這回參加了我們組織的體檢。這可是頭一次啊。」「老人家身體怎麼樣?」陶凡問。劉家厚說:「具體情況我還不了解。」陶凡聽著就來火了,黑了臉說:「家厚同志,你真不像話!你是老乾局長,管什麼的?一管他們精神愉快,二管他們身體健康!其他的都是大話套話!」劉家厚沒想到陶凡會為這事發火,臉紅得像猴子屁股。他後悔自己多嘴,剛才走了就沒事了。陶凡放緩了語氣,說:「陳老你們並不了解,都把他當神經病。老人家眼睛亮得很哩!我們要多同他聯繫,多請示彙報。你馬上去把陳老的體檢情況弄清楚,告訴我。」劉家厚嘿嘿一笑,出去了。陶凡想這老乾活動中心的事,真是個麻煩。有條件的話,可以考慮,無非就是建棟房子。但是西州太窮了,捉襟見肘啊。再說陶凡對建老乾活動中心是有看法的,覺得這種工作思路有些怪異。他在北京街頭看到那些中國婦女什麼中心,中國青少年什麼中心,中國工人什麼中心,心裡就犯疑:在北京修棟房子,掛上「中國」的牌子,全中國的婦女、青少年和工人階級就享福了?荒唐!西州的老幹部該有多少?在地委機關里修個活動中心,就意味著關心全地區老幹部了?不一會兒,劉家厚回來了,說:「陳老身體沒大問題,只是有點低血糖。」陶凡正批閱文件,頭也沒抬,只道:「知道了。」陶凡沒必要說再多的話。他知道劉家厚肯定會去外面宣揚,陶凡如何關心陳老身體。此話一傳,意義就不單是陶凡關心陳老一個人,而是關心全體老幹部了。劉家厚自然樂意做這種渲染,說明陶凡對老乾工作多麼重視。劉家厚哪怕自作多情,也願意相信陶凡對自己是賞識的。陶凡正忙著手頭的事,見劉家厚還沒走,就說:「老乾活動中心的事,還是暫緩。你要做做老同志工作。可考慮改善老同志娛樂、休閑和鍛煉的條件。一個門球場少了,再修一個。還可以騰兩間辦公室作棋牌室,讓老同志玩玩撲克,下下象棋。你們還可以多組織些活動,比方搞書畫比賽。我想老同志會理解我們工作難處的。」「我們按照陶書記指示辦。老同志一向是支持地委工作的。」劉家厚只能這麼說,好讓陶凡有面子,也讓自己有面子。可他心裡實在沒底。他這老乾局,實際上成了老幹部信訪局。老幹部找上老乾局,多半只為一件事,就是提意見。不久,省里竟轉回一封老幹部的上訪信。那信的意思是說,老幹部們覺悟高,體諒財政難處,主動放棄修老乾活動中心的要求,為的是節約資金幫助改造中小學危房;但西州地委領導講排場、比闊氣,要修豪華賓館。可見西州地委班子是個鋪張浪費的班子,貪大求洋的班子,辦事不切實際的班子。因此強烈要求省委嚴肅處理西州地委的錯誤做法。省委管老乾工作的周副書記批示道:轉西州地委。陶凡見周副書記的批示很原則,事實上沒任何意見,心裡就踏實了。再琢磨這封上訪信,無非是個別老同志想不通,就由他去吧。陶凡便只在信訪件上籤了個「閱」字。關隱達將這信送還秘書科存檔,吳明賢卻跑來問道:「陶書記,省里轉回的那封老幹部的上訪信,要不要轉老乾局一閱?」「我簽了那麼大個閱字,你沒看見?」陶凡說。吳明賢還沒明白陶凡的意思,又問:「我的意思,這封信怎麼處理?」陶凡笑了起來,望著吳明賢:「老吳啊,我閱了不算數?」吳明賢臉頓時紅了,忙說:「不是這意思。」陶凡又笑道:「不是這意思,你說是什麼意思?反正是你沒領會我的意思。改造招待所,個別老同志有看法,這很正常。我們要求所有人包括所有老同志都理解和支持地委的工作,這是不現實的。我們不是不重視老同志的意見,但少數服從多數,這也是黨的原則啊。這事就不要再提了,免得沒事也弄得沸沸揚揚。」吳明賢說:「我是見這封信里有些措辭太激烈了,有必要在老同志中間澄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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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委書記女婿的宦海沉浮:西州月(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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