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點點頭。「但是這件事我不能讓蕭離知道,如果你真的能救我出去,那麼請讓我先見蕭離一面。」
「可以。」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生平做過無數筆交易,卻從沒有哪一次讓他覺得如此驚心動魄,只為了等她的一句話。
但是終於聽到她的回答之後,他又覺得悲哀,因為他知道他的喜悅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當他脅迫她答應自己時,其實已經徹底失去她的心。
可是他不後悔,一定要讓她成為他的人。無論他們未來是否快樂幸福,他堅信她未來的人生必須由他掌控。
金城絕從來都是立於不敗之地的,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無論對情場,還是商場。
他想要的,即能得到。
當金城絕來見朱棣時,他發現朱棣的表情像是已經等了他很久。
「從皇后那裡來的,還是從家裡來的?用過飯了嗎?」朱棣很可親地和他招呼。「正好,朕還沒有用晚膳,坐下來一起吃吧。」
他並沒有立刻坐下,而是對朱棣深深長長地一揖。
朱棣臉色微變。「怎麼忽然和朕這麼客氣起來?朕早說過,你在朕的面前可以不用跪,不行禮。」
「萬歲對絕的好,絕一時一刻不敢忘,所以現在有一事要和萬歲商量。」
此時宮女太監們已經把晚膳擺上桌,朱棣漫不經心地夾起一個點心,忽然岔開話題。
「你看這個小東西,外表紅紅的很漂亮,但是吃到嘴裡卻特別黏牙,無論你怎麼使勁咬,用舌尖挑,想把它咬碎嚼爛,都要費一番工夫,就像是朕這些年打過的仗。所以朕特別叫人做了這種點心,為它取名叫『甜死人』,你要不要嘗嘗?」
金城絕一笑。「萬歲既然說得這麼有意思,那絕是要親口嘗嘗了。」
「一口一百兩金子,怎麼樣?」
他哈哈大笑。「萬歲真會賺錢,一口點心就咬走一百兩金子?好,晚間我就叫人把錢送來。」
伸手從桌上拿下一塊點心,剛要放到口中,朱棣又打斷他,「慢著,你要先想明白一件事,這東西雖然第一口咬下去覺得可口,但是吃下之後卻覺得膩煩,你覺得它的確值得用一百兩金子換?」
「沒有吃過,怎知道這種甜膩會不會對自己的口味?也許正是我喜歡的呢。」他將那塊點心慢慢吃了下去,動作斯文優雅,彷彿在品嘗絕世美味。
朱棣看著他,神情已經變得凝重,「這麼看來,你是下定決心要為那個丫頭開口求情了?」
「原來萬歲已經知道絕的心意。」
朱棣板起臉,「皇后已經來過了,先做了你的說客。朕真沒想到,居然連你也做了那丫頭的裙下之臣。一個蕭離被她迷倒,朕只當他以前不近女色,所以一時糊塗。而你呢?閱人無數,風流無雙,又怎麼會也迷戀上這麼個黃毛丫頭?」
「就當是前世的因,今世的果,命中注定吧。」他還是笑。
朱棣冷哼,「要是朕不答應你呢?」
他依舊笑問:「萬歲想要我拿出多少贖身銀子?」
聞言,朱棣一摔酒杯,陡然怒斥,「別以為什麼時候用錢都能買到朕的一個點頭!這一回不是銀子就可以替你說話!你知不知道這個丫頭有多可怕?她居然能猜到朕的心意,這樣的人,朕絕不能容她!」
微一沉吟,他問:「她說過什麼了?」
「她知道朕要遷都,這件事朕只和你說過,她怎麼會知道的?」
金城絕立刻大笑,「萬歲被她唬住了!這丫頭就喜歡虛張聲勢。遷都的事情是我告訴她的,萬歲和我說起那件事之後的當晚,我曾經遇到她,無意間向她說起此事。」
「是嗎?」朱棣陷入狐疑之中。
見他的表情,他又趁機再加把勁。「萬歲,絕在應天還有一筆存銀,大約一百萬兩,原是為了留作燕子的陪嫁,不過這丫頭一時半會兒嫁不掉,絕願捐出,貢獻朝廷。」
朱棣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這丫頭竟然讓你甘願拿出這麼多銀子?但是她對蕭離可是一往情深,你救了她,萬一她不領情,你這筆銀子不是白花了?」
「這……就是我們的事情了。不過如果萬歲肯放人,能不能順道連那個小的和蕭離一起放了?」
朱棣又怒,「你還和朕討價還價?蕭離那個叛賊——」
「萬歲說蕭離是叛賊可真是有點冤枉他了,他不過就是帶著一個不相干的宮女丟下官職逃出應天而已,再多的叛逆之舉他都沒有做。」
「哼,僅是如此就讓朕生氣!朕哪裡虧待他了?他若不是心中有鬼,為什麼要逃跑?難道他要娶那個丫頭,和朕說過之後,朕就不會答應他嗎?」
「或許他生性癖?,這點私人事情不好說來煩您。」忍住心中的波濤洶湧和萬般苦楚,他儘力地為情敵辯護。
朱棣想了許久,又抬頭看他。「你是不是算準了朕會答應你?」
他再度躬身,「絕是想,萬歲是個有情人,不至於為難絕這唯一一次的情有獨鍾吧?」
「哼,有情?世上只有你這麼說,少拿大帽子扣朕的腦袋!要朕答應你也容易,朕要親自問問那個謝縈柔,她若肯跟你走,朕就放人。雖然朕想要你的銀子,但也不想看你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登時笑了。「絕有何所懼?聽憑萬歲安排。」
謝縈柔來到大殿之上后,深深跪倒。
「奴婢參見萬歲。」
朱棣疑惑地挑眉。「上次你見到朕不知是何等的張狂,今天怎麼變了?」
「奴婢想了很久,識時務者為俊傑,奴婢雖然不是俊傑,也不應該和萬歲頂撞。」
朱棣望著她,「謝縈柔,朕這一次召你來,是因為金城絕為你向朕求情,這個人,你對他有何想法?」
看了眼站在她旁邊,負手而立的他,溫柔一笑。「金城公子能文能武,才貌雙全,長袖善舞,又有治商大才,是天下難得的俊傑。」
即使明知這是場戲,他發現自己的心依舊因她的話而飛揚著。
「這麼說來,你是很看重他的了?那如果朕告訴你,金城絕要拿一百萬兩銀票買你的自由身,你願意丟下蕭離跟他走嗎?」
「當然。」謝縈柔答得毫無阻滯,一副順理成章的樣子,「有金城公子如此深情相待,奴婢當然不能錯過。」
朱棣頓時征住。「可是……朕以為你的心中只有蕭離?」
謝縈柔嘆了口氣。「原本奴婢也是這樣想的,想當初蕭大人在京中也是呼風喚雨的一號人物,奴婢以為投靠了他,下半輩子就會衣食無缺,沒想到會遭逢現在的大難。這幾天在獄中奴婢已經想清楚了,都怪奴婢當初鬼迷心竅,今朝夢醒,實在是悔不當初。」
此話一出,連金城絕都瞪大了眼。
朱棣大震。「這都是你的心裡話?」
「奴婢所言句句出自肺腑,若萬歲能饒過奴婢今日,奴婢以後一定不再過問蕭離的事情。其實奴婢之前和蕭大人也多有逢場作戲的心思,心中真正愛慕的還是金城公子這樣的溫柔男人。」
金城絕看著她的笑臉,也跟著笑了,可是第一次那麼清楚又介意的發覺,兩人的笑中都沒有真心。
朱棣盯著她許久,咬牙冷笑。「原來女人翻臉比男人還容易,沒想到你薄倖至此,真是……水性楊花。」
謝縈柔低著頭,雙手只是扶著冰冷的石板,一聲未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