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和白色綢緞

白雪和白色綢緞

趙楷情緒低落。自從上個月張研告訴趙楷已經懷上他的孩子,他的腦子就「轟」地一下,原來想好的一切全亂了。因為他已經跟小夏說過他要離婚,說出來的話又不好收回去,雖然小夏並不在乎他離不離婚,可他自己在乎。他自認為是個君子,是君子就該說話算數。趙楷整天坐在辦公室里唉聲嘆氣,桌上堆著幾個牛皮紙信封,他連拆都懶得拆,統統扔到字紙簍里去。他今天早上來上班的時候,外面飄著小雪,此刻窗外的雪顯然下大了,窗台上積著一層厚厚的白雪。他已經有一個星期沒到小夏那兒去了,他沒法兒面對她。自從那次她在立交橋上大聲表白過,她並不想讓誰為她離婚之後,他們的關係似乎變得冷靜了許多。或許,是她那個關於草原的劇本已經寫到關鍵的地方,她不希望有人過多地打擾她吧?或許,她在等他的電話,每天都在等待,只是不便說出來。或許,她聽說了什麼,因為她是喬伊的好朋友,而喬伊在電視台工作,消息是很靈通的。或許……趙楷不想再這麼假設下去了,他覺得一個人呆在辦公室里胡思亂想,還不如打一個電話過去,直截了當,問問她最近情況怎樣。他發現他在發抖——手指在按鍵上移來移去,無法按到正確位置。電話終於打通了,鈴響了許久才有人來接。小夏的電話應該就放在床頭,她為什麼那麼久才接電話。趙楷心裡犯嘀咕。然後,他聽到很模糊的一聲「喂」,他的疑心就更重了。趙楷說:「小夏,是我。」「哦。」「你還在睡覺?」「哦。」「我現在過來,有事要跟你談。」「哦。」他放下電話就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他把該處理的文件丟在一邊,又在電話里留下口訊,說他上圖書館查些資料,有事可打他的手機。駕駛學校的課他已經中斷很久了,好在是計時班,全部課程只要在兩年之內完成即可。那個叫宣宣的女孩子,可能都已經開上車了吧?趙楷坐在計程車上,沒頭沒腦地想到那個在《兵器知識》編輯部工作的女孩。她是那樣熱衷於駕駛,想開車都想瘋了。趙楷記得她曾經說過,她要買一部紅色的小車,最耀眼最炫的那種。她是那樣年輕,年輕得彷彿只要有車開,就滿足了。計程車開得很慢,雪越下越大了。望著從天空慢悠悠飄下來的雪花,趙楷想,小夏在他生命中扮演了一個多重要的角色啊,她就像一把靈巧的鑰匙,打開了他生活的另一扇門,門內有另外一重天空。如果要讓他退回去,退回到原來那扇門裡,再過那種平庸的、按部就班的生活,他寧願去死。下車付錢的時候,他才發現計程車司機是個女的。那女人貼著長長的假睫毛,眼睛忽閃忽閃。趙楷不明白假睫毛和開計程車的關係,只是覺得這個女人活得實在不易,大雪天還得出來工作。他付了錢,說聲謝謝,快步走進小夏住的那幢樓里去。小夏正穿著白色絲綢睡衣,坐在電腦前寫東西。「暖氣極好,一回到家就什麼也穿不住了,」小夏對睫毛上還沾著雪花的趙楷說,「你也脫了吧。」又像是忽然發現什麼似的說:「外面下雪了啊?」趙楷沒有脫大衣,而是大步走到窗前,「嘩啦」一下拉開窗帘,玻璃上的美麗圖案讓兩個人都驚呆了。雪,一團團從遠方涌動著,奔跑著,跳躍著,來到他們的玻璃窗前,彷彿是為他倆精心安排的一場表演,雪團沉甸甸的,帶著濃重的陰影,慢慢靠近玻璃,然後「撲」地輕輕一撞,跌落到外面的窗台上。他們緊靠著白窗帘,長時間地凝望窗外的雪,趙楷覺得這一刻他很幸福。小夏在他懷裡,也像一團雪,她身上的絲綢白得像雪,烏黑髮亮的長發垂落在白絲綢上,那麼垂順、光滑,她動起來的樣子真美。他不想讓她脫掉那身絲綢,他喜歡綢緞的質感,他從來沒在冬天裡觸摸到冰涼的絲綢,他覺得小夏的身子就像雪糕一樣解渴。他抱著她滑膩的、柔若無骨的身體,把他最硬的部分用力插進去。她的叫聲像雪花那樣,從四周八方包圍著他。他還在用力,用力頂開那些絲綢,用力玩弄她那絲綢般的長發。她說,你真像一把刀啊。他說,我是一把刀。她說,趙楷,要收回那天的話。他說,別說話。他的持續能力長得驚人,不斷變換姿態,但卻越戰越勇。她不再說話,呻吟聲再次響起。她看見倒置的天空,雪花飛離玻璃,飛離窗檯,如同倒放的磁帶。他的動作也在反覆播放,**隨之而來,雪降落的速度也逐漸加快,在快得不能再快的時候,雪突然在半空中停住了。雪,凝結成冰。他從她身上下來,疲倦而又甜蜜地呼吸著空氣。什麼也不想說,一切都表達得很完美。**過後,小夏換了一套粉紅色睡衣,把剛才那套白絲綢的隨手扔進洗衣機里。她說:「沖完澡我泡茶給你喝,我這兒有好茶。」隔著浴室的玻璃門,小夏聽見裡面的男人歡快地哼著歌。茶几上放著兩隻透明的玻璃杯,小夏從長方形的綠盒子里抓了兩把茶葉放進去,手裡拎著一隻不鏽鋼的小壺,把透明的水柱沖入杯中。玻璃杯里的綠茶立刻一根根站了起來,狀若森林,茂密繁盛。「呵,黃山毛峰,是誰進貢給你的?」「幹嗎非得進貢啊,就不許人家自己出去買呀。」「哦,我們小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方?肯自己出錢買這麼好的茶。」「我什麼時候小氣過?」小夏說,「你過來坐,我有正經話要跟你說。」趙楷在小夏對面那張沙發上坐下來。那張沙發背對著窗帘,身後是無邊的雪景。小夏說:「我想收回那天的話。」「哪天的話?」「就是那天在立交橋上說過的話。」「噢,你是說……」小夏眼睛亮亮地對趙楷說:「如果你離婚,我願意接受你的全部。」這句話來得太突然了,也太不是時候,如果是在得知張研懷孕之前,聽到小夏說這句話,他一定會激動得熱淚盈眶的,可是現在,一切似乎都不可改變了,張研是死活不肯拿掉孩子的,拿掉孩子,就等於拿掉了她的命。他知道張研打算拿這個孩子作武器,要挾他一輩子。「你怎麼了,不高興啊?」「……高興,我當然高興。」趙楷喝了一口茶,卻沒喝出滋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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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凝「旋風」過後用「胸口寫作」――夜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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