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厭倦》 第三輯(6)
她不能要求他一直停留在原地,他須得往前走,遇上別的女子,過另一種生活。她經常經常地醉,經常地經常地不能睡,經常經常地落淚,也經常經常地需要別人的撫慰。漸漸地,她覺得與別人睡,不僅僅是為了錢,而是真的真的寂寞難面對。她在錦都幾乎天天都會與男人一同走,去吃夜宵,然後順理成章地過夜,她努力驅逐張耀明的身影,努力地笑,努力變得堅強。可這一切表面的偽飾,多麼容易被摧毀。那是她生命中最後一個春天,最後一個夜,她不能預知。穿著很平常的黑色短袖毛衣,露出好看的脖子,十二點時,保安來叫她,說外面有人找,她出去了,這一去,再沒有回來。保安說找她的男人戴了幅墨鏡,中等身材,穿一身灰。一輛黑色轎車接走了她,一共有三個男人,葛笙幾乎是強行帶走了她,她想大聲喊保安,可嘴被他撫住了,她被塞進了後座。另外兩個男人用不好懷意的眼光打量她,她按納住內心的驚恐問葛笙,你們要做什麼?葛笙的雙臂緊緊環住了她,嘴角一扯,露出她所熟悉的邪邪的笑容,做什麼,你是做什麼的?放開我,她尖叫著。車子開得飛快,飛快,已經上了公路。她薄薄的毛衣被葛笙和另一個男人一把扯下,衣衫褪盡,她在狹窄的空間里徒勞掙扎著,她的頭被葛笙按在大腿上,另一個男人野蠻地侵入了她,激烈地運作起來。重重的噩夢摔在她身上,她發出了凄厲的哭聲,猶然聽到葛笙在邊上說,怎麼樣,我說這妞不錯吧,她是天生的**,她就喜歡這樣。車子飛快地朝夜幕深處開去,她覺得自己越來越輕,好像已經浮起來了,身體軟綿綿卻又分明是極痛極痛的,彷彿被人拿著刀一片片剁著。她發不出聲音,嘴茫然地張著,她很疲倦,想起了容真,在內心深處湧出一聲呼喊,媽媽,媽媽,救我。她也想起了張耀明,想起自己愛著的那個男人,她哭了起來,頭髮零亂,大汗淋漓,她被肢解了,撕裂了,墜入了世界盡頭,她要回家。模模糊糊地感覺到車子停在了路邊,然後又開了,繼續瘋狂地往前,身上的男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他們歡笑著,在夜的風裡盡情羞辱她,隨意翻動著她的身體,用他們的粗暴,佔據了她的柔弱,她無力抗拒這場鋪天蓋地的波濤,她被淹沒了,連呼吸都不能。再後來,她被推起來,歪歪地倒在車門上,野外的風將她吹醒,她赤身**,看到了天上的月亮,她勉強睜開眼睛,然後回想起三年前的中秋之夜所看到的滿月。一樣的月光,不一樣的她。那時,張耀明彈著吉他,溫柔地唱著,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喲為什麼旁邊沒有雲彩我等待著美麗的姑娘喲你為什麼還不到來喲一滴淚水落在了自己的身體上,只一滴,便濕透了全身。她覺得那樣的累,再也不能撐下去,再不能,哪怕一分,一秒。她伸手拉開車門,邊上正在系皮帶的葛笙來不及驚呼,亦來不及拉她,她滾下去了,掉入無邊的夜色里。車子一個急剎車,葛笙臉色煞白,伸出顫抖的手,拉上了車門。開車的那一個回過頭,要說點什麼,被葛笙喝止,住嘴,繼續開。車子往回城的方向開,和來時一樣的速度。他知道她死了,不用下車,不用回頭,這麼快的速度摔下去,她是抱了必死之心的。那夜葛笙跌跌撞撞地回家,揭開那些陳年舊作上的白布,雙膝一軟,跪了下來。他不曾料想會是這樣,他只是仍然迷戀她的身體,他甚至有一些愛她,卻因得不到她而惱羞成怒,他亦恨她的放浪形骸,他以為這樣的手段,用在她身上不值一提。她在A城是一個妓女。他正想穿戴整齊后給她錢,她卻已經拉開車門了。太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