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零五節 親舅
保官端坐在馬上卻是不知心下是何種滋味!
他原本以為親生母親那邊早已沒了人,如今竟遇到了一個母親兄長,親舅舅!
這……他……他也不知心裡是喜還是悲,這麼此年來終究心裡還是有些隔閡的,如今乍見親人,心裡那裡有不亂想的!
若是母親沒有做出令父親蒙羞之事,親娘舅那裡會如此對面不相識!
是不是……是不是她如今還在,我……我……我也有不同!
轉過臉來迎上了豫哥兒關切的眼神,
若是我親生的母親沒有死,父親還會迎了母親進門么?
母親若是不進門,那裡會有豫哥兒、湘哥兒、蜀哥兒、定哥兒還有蕊姐兒,他們都不會在,母親……母親也不會在的!
想到林玉潤對自家的關懷與呵,若是沒有了母親,我親生的母親能這般對我么?
是對我會更好,還是更差?
保官心裡亂的很,放了韁繩任那馬兒亂走,一時竟是想的痴了!
豫哥兒在一旁瞧著,知曉他現下心裡紛亂,也不說話只是陪在一旁。
待到馬兒緩緩行了有兩里地,瞧著大哥也是想得差不多了,便開口道,
「大哥,親人能相逢自是喜事的,只是那老闆所言也不知是真是假,不如讓人好好打聽一番,若是真的大哥再高興也不遲!」
保官聞言點了點頭,
「二弟說的是,也不知那老闆說的是真是假,且……且……我那親娘過世多年,府里的老人知曉的也不多,她到底有沒有親兄長,怕是……怕是要問一問才知曉的!」
問誰?最好是問趙旭,只是保官心知爹爹極不喜生母,自不願重提舊事去令他心煩,想了想卻是想到了六姨奶,別人不知她定是知曉的!
當下打定了主意回去再說,這廂把心事壓下一心往前頭趕路。
聖駕回京用了三日,回到臨州城后,保官果然趁著探望祖父的時機去尋了六姨奶。
六姨奶見了他十分的歡喜,拉著他的手上下左右的瞧,
「好孩子,如今是越發的好看了!」
保官的樣兒似趙家人,卻有馬氏的影子,六姨奶想到那麼小的一點兒交到她手裡的孩子,如今已比她要高出兩個頭了,不由的眼眶兒紅了,
「好孩子,你小時又瘦又弱姨奶都怕養不活你,如今可算是好了!」
保官見她又要抽了帕子抹眼淚忙拉了她的手坐下道,
「每回我來您這處,六姨奶便掉眼淚,是見著保官不歡喜么?」
六姨娘忙擦了眼淚,沖著破涕笑道,
「我也不知怎麼了,見著保官便要歡喜的哭出來,倒惹我們保官嫌棄了!」
兩人這廂說了一會兒,保官瞧著六姨娘神色轉好,這才小心翼翼開口道,
「六姨奶,您還記得我生母么?」
六姨奶一愣,
「怎得問起你的生母了,她已是故去多年了!」
保官應道,
「我這也是偶然想起,我生母去的早,現下再想竟是想不起她什麼樣兒了,便想問問您!」
六姨奶道,
「她死時你還在襁褓之中,自然記不得她的!」
「您……您能給我講一講她么?」
六姨奶嘆了一口氣道,
「你如今也大了,自是應知曉親娘的事兒的!你那親娘我也見得少,那時你父親也差不多你這般年紀,夫人因著二爺的事兒便給你父親尋了馬家這一門親,成親時我見過你母親一回,她生的倒是好看,不過神情有些抑鬱,事後想來怕那時也不願意嫁給你父親的……沒想到後來成了那樣……」
說著拉了保官的手嘆道,
「你生下來,身子便不好,她……她也不愛抱你,夫人怕你養不活便將你抱了過來給我養著,她有時也來看你……到我這處也不多說話,我也不是那會說話的人,她來在那裡坐一坐瞧瞧你便走了!」
想起那時的馬氏形容憔悴,神色陰鬱,對保官說是不喜歡吧,過來瞧他時也會溫柔的笑。說是喜歡吧,卻是從不伸手抱他,有時孩子鬧得凶了她抱過來,不過沾一沾手又轉到了奶娘懷裡。
現在想起來,她怕是本就不喜雍善連帶著孩子也不愛了!
唉!
「你母親與你父親也是一樁孽緣!」
不管如何女人即是嫁了人便應好好兒與夫君過日子,為何又背地裡干那偷人養漢的事兒,雍善那性子是能咽下這種事兒的人么!
好好的一樁親事倒弄的馬家那般收場,六姨奶想起來也只能道是老天爺作弄人了!
「六姨奶,那馬家還有什麼人么?」
六姨奶想了想道,
「你那外祖一家本不是滄州人,是祖上從外頭遷到滄州的,自那處來的我便不知曉了,家裡除了二老便是一兒一女,你母親上頭還有一個哥哥,不過多年前出外經商,後來馬家二老去世時,倒也回來辦了喪事兒,之後便不知所蹤了!」
那馬家的兒子在六姨奶看來自是因著家裡出了這樁醜事兒,又怕被雍善遷怒便遠走他鄉了,後來戰亂一起更是不知人流落到何方了!
保官又問,
「六姨奶可知我那舅舅名字?」
六姨奶想了想道,
「這我倒是不知的,這事兒怕只有你祖父與你父親才知曉了!」
……
保官自六姨奶那處出來,想了想卻又是轉到了趙老爺子那處,趙老爺子正在練字,見了保官過來笑道,
「與你六姨奶的話兒可是說完了?」
保官應道,
「說完了!」
趙老爺子瞧了瞧保官,見他神色有些怏怏的便問道,
「聊了些什麼?」
保官低頭應道,
「聊了我的生身母親!」
趙老爺子一愣嘆了一口氣道,
「你如今也是成人了,你親娘的事兒自是應知曉的,你父皇可是知曉你打聽她的事兒?」
保官應道,
「幾年前,父皇已是同我講過了!」
趙老爺子點頭道,
「即是你父皇與你說開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你生母逝去多年,你母后待你不薄,我在一旁冷眼瞧著她待你與豫哥兒他們也是一般無二,有時還要更寵你些,這些你心裡也是要有數的!」
保官應道,
「祖父說的是,生恩不比養恩,若是沒有母后,便沒有今日的保官,保官心裡記著呢!」
他說的也是實話,依趙旭那性子,若是沒有林玉潤只怕將兒子往後宅一扔,任嫡母與親母把保官養得如趙庭一般,萬事不知,半點經不起風雨,那有現在他這般身康體健,能文能武!
趙老爺子點頭道,
「你心裡明白便好!」
這麼些年來他瞧在眼裡,對林玉潤這個媳婦卻是十二萬分的滿意,也虧得雍善娶了她,若是換了別的女子,只怕真還栓不住自家這頭張牙舞爪的老虎!
保官沉呤半晌還是開了口,
「祖父,我如今已長大了,可是生母那邊的事兒一概不知,我也不敢去問父皇,祖父……」
趙老爺子點了點頭道,
「你心中念著親生母親,這也是人之常情,我便告訴你吧!」
說著將馬氏一家的事兒告訴了保官,說的與六姨奶講的也差不多,當年趙老夫人便是瞧著馬家人口單薄,馬氏的八字又與趙旭相配,大利於趙庭這才選了她,倒造了就一樁孽緣!
保官問道,
「祖父,我母親那邊可還有親人?」
趙老爺子想了想道,
「倒是有個哥哥,大了你母親八歲,早前出去經商,家中一應開銷都是他支撐著,後來你外祖父母過世,他遠在外地,是我出面辦的喪事,後頭他回來奔喪……唉!這事兒也是你爹爹當年太過氣盛,鬧成這樣兒,兩家人是再不好見面了,我贈了他百兩黃金,他也是沒有收,只是說自家妹子辱沒門風,他也無顏見我們,只是求我照看你外祖父母墳地,讓你不可短少祭拜,便連夜離了滄州再沒有他的消息!」
保官聽了也不知為何心裡一酸,流下淚來!
「祖父……你說……母親為何要那樣?當年若不是她那般行事,現下里只怕還是父母健在,一家團圓的!」
趙老爺子瞧著孫子哭泣心裡也不好受,
大人造孽,孩子受罪!
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頭,
「好孩子,人一生有些路走不得,一步錯則步步錯,一失足便成千古恨了!」
……
保官在壽晟侯府呆到了天黑方迴轉宮中,夜裡自家獨睡床上,想起這些事兒來不由的悄悄流淚,心中暗忖道,
「只怕那人真是我的親舅了!」
在這世上除了父系,母系那一族便只有這一個親人了!
想到這處不由想起那路邊的茅草棚子,老闆的一身穿著,滿面的風霜!
瞧著舅舅那樣兒似是過的十分辛苦,只是那日不能詳談,也沒見過舅母,也不知他家中可還有兒子、女兒?
這般思來想去,在床上翻轉卻是直到天明都沒有睡著!
他這頭去問了趙家人,那頭豫哥兒回到府里坐在書房之中,卻是越想越不對勁兒,這世上的事兒也太巧了吧!
茫茫人海,千山萬水便能這般巧的遇上?
隨口閑聊竟也能聊出一個舅舅來?
豫哥兒心裡頭疑惑,他一向坐言起行,有了疑問便要想法子去了!
需得尋人去查一查才是!
自家在這宮中身邊能用的只有侍衛了!
若是調動侍衛便等若告訴了爹爹,爹爹向來不願人提馬氏,如今猛然鑽出來一個舅兄來,也不知他如何反應,倒不如私下裡查一查,若是弄錯了自然一切休提,若是查實了再報給他定奪便是!
不過若是不能動用宮中侍衛,我到何處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