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宙（九）

與迦南離絕不相同，甚至，在彼界的輪迴中，從沒有一位主進入魔生林，有午木這般的聲勢浩大——午木是由散言嬤嬤率領著七十四名魔嘆，浩浩蕩蕩，一路護送，直送到魔生林邊。為了讓午木答應進入魔生林，散言嬤嬤可真是絞盡腦汁。因遭遇不測，午木的先天極差，身體孱弱。散言嬤嬤傾盡靈力製造了還魂結界，第１日的午木在裡面整整躺了一天，這才保住性命。按規矩，出生第１日，聖靈將傳授給主法術的基本咒語。而躺在結界里呼呼大睡的午木，已是落後了一天。第２日，主應該決定自己修鍊的法術，開始修鍊。若選擇金系法術，還得由聖靈指導法器的使用技巧。此時，午木方才美夢初醒，打個哈欠，睜開了眼睛。看著他懶洋洋的樣子，散言嬤嬤心裡直犯嘀咕：他在第一天，到底是在療傷，還是在睡覺呢？不管怎樣，午木好歹醒了過來。散言嬤嬤連忙抓緊時間，向他不停歇地講著關於咒語、法術、修鍊、決戰等等這些重要的主的生存法則。午木心不在焉地似聽非聽，眼珠滴溜溜地轉動著，好奇地四處打量，最後終於落在散言嬤嬤身上，卻是笑眯眯滿臉誠懇地說：「嬤嬤，你的聲音真好聽！」散言嬤嬤一愣，又笑又急：「那你到底選擇修鍊什麼法術呢？」午木卻好像聽到了什麼奇談怪論，睜大了眼睛，滿臉驚奇：「啊？為什麼要修鍊法術呢？我為什麼一定要打打殺殺？」「主啊，你只有成功地殺死其他的主，才能獲得勝利，才能延長生命，得到新生呀！」「那麼多生命只有一個渺茫的勝利，還是要屠殺無辜才能得到的勝利，還不如不要呢。」午木連連搖頭，「贏得新生當然不僅是為了活著，更是為了快樂。可此生不快樂，新生又能有什麼快樂？快樂很快的，很快就會流逝！真的能把這１１天過得快樂滿滿，也足夠享用啦！」哪裡會有主不修鍊的呢？主不修鍊，活著又幹什麼？！散言嬤嬤驚愕萬分，竟張口結舌，一時間竟無言以對。起初散言嬤嬤還抱著僥倖，想年幼的午木不過是信口開河，等大一點，就會明白生命的可貴，而會苦修法術努力拚搏了。可午木卻果然說到做到。其他的主都各自在宮殿中苦練，午木整日東遊西逛，甚至跑下峽谷，四處玩了個遍。還費盡心機想把往生花移植到宮殿里來。只可惜往生花的根實在太細太長，根本無法移動。為了誘他修鍊，散言嬤嬤使用靈力，幻化出各種珍奇，將宮殿裝點得琳琅滿目，終於把午木四處亂跑的腳步留住了。可留下來的午木興緻勃勃地走遍宮殿角角落落，東摸西蹭，盡情賞玩。任由散言嬤嬤追在身後把那些咒語從早念到晚，就當沒聽到。待午木發現牆上那些顏色、形態各異的魔嘆，其實是可以離開牆壁自行活動的生命，更是樂不可支了。「魔嘆是種低級的生命。他們出自魔生林，有強大的法力，卻沒有複雜的感情與思維。宮殿里的魔嘆，是聖靈蓄養來供主修鍊的。」散言嬤嬤趁機誘導道，「你殺一個魔嘆，自己的法力，就能夠提升哦！」午木翻了翻眼睛：「我為什麼要殺他們呢？什麼低級高級的生命。大家玩玩，不是很好嘛！」就這樣，午木又和魔嘆打成一片，嘻嘻哈哈玩了個不亦樂乎。整座宮殿，喧鬧得開了鍋一般。到了這第４天，到了該進入魔生林的時候，大麻煩來了：這一次的午木是死活也不想離開宮殿了。「為什麼要趕我走？為什麼要趕我走啊？」午木一聽要離開宮殿，還沒聽清要去哪裡，便開始哇哇大叫。「主呀，你雖然尊為主，可你……」散言嬤嬤搖頭嘆息著耐心解釋道，「可你這幾天一直嬉鬧，什麼都沒學到！你進入魔生林，我也擔心你。我會用法術護住你的性命。但與魔嘆的爭鬥，仍然會有危險。主要在第4天進入魔生林，這是規定。」「什麼破規定啊！嬤嬤，你老說我是主。規定就該由主制定。這種蠻不講理的規定，不遵守也罷！」午木一開口就是胡說，偏偏還似滿嘴的道理。「主……」散言嬤嬤哽咽了。她戴的面紗沒有完全遮住臉，而是露出了一雙眼睛。此刻，那雙大眼睛里噙著淚，已是盈盈欲滴。午木一愣。這幾日來，儘管他不服從散言嬤嬤的安排，可總能夠把她逗得開開心心的。因為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大好，散言嬤嬤也就沒有強行逼迫他。他還沒見過散言嬤嬤如此傷心的樣子。「散言嬤嬤，你別難過。我去，還不行嘛！」午木趕緊走到散言嬤嬤，抱住了她的肩膀，搖動著，討好般應承道。他的口氣還是孩子，可身材已經比散言嬤嬤高出大半個頭，看上去散言嬤嬤倒更顯幼小。「你……你這話當真？」散言嬤嬤含淚追問道。午木獃獃地點頭，目光落在虛空中，沉默良久，他長嘆了一聲，輕聲說：「嬤嬤，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規定呢？如果可能，我真不願接受這樣的安排！我們一起，不快樂嗎？為什麼僅有１２天，還要不停別離，還要彼此殘殺呢！」散言嬤嬤心裡一痛。她從未這樣想過，或者說，她不敢這樣想。可午木的話，卻打動了她的心。要知道，散言嬤嬤從午木身上，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歡樂。以前的故主根本就沒時間與散言嬤嬤相處，他一直勤於修鍊，法術極強，是上代主中最有可能贏得勝利的。但，故主鋒芒畢露，在最後決戰中，他的頂尖法術卻仍然敗於對手的陰謀合圍之下。「我也不想離別……主，因為有了你……」散言嬤嬤喃喃說道，「也許這就是命吧。是神為我們安排了不同的命運……」散言嬤嬤哽咽地停住了。從內心而言，她又何嘗願意午木離開？和午木的這幾日相處，和天性強硬冷酷、一心只求勝利的故主感覺完全不同。和午木在一起，每時每刻都不愁歡笑。說實在的，想到午木離開，她的心裡空落落的，這偌大宮殿轉眼就變成了監牢。「那……我不能試試其他的命運嗎？」午木試探地問道。他實在不願去那魔生林。僅聽其名，便覺得血腥陰森可怖。「不行！」說到這件事，散言嬤嬤的心馬上硬起來，她想也沒想，就否決了。不談修鍊法術——午木此時便是加緊修鍊，決戰贏得勝利的機會也肯定是零——關鍵的是，若不去魔生林迎接回性靈，就沒法尋找召喚獸，失去了決戰的資格，也斷絕了新主出生的權利。這是大事，可不能容許胡鬧！面對午木孩子般的熱情擁抱，散言嬤嬤無力掙扎，她順勢拍著午木的背，誘哄道：「你喜歡玩，那魔生林可比宮殿大得多！裡面有更為千奇百怪的魔嘆和極盡妍麗的性靈。到現在，你還沒有見過性靈吧？性靈可比所有魔嘆加在一起，還要靈巧，聰慧！」……如此好說歹說，磨蹭良久，散言嬤嬤總算把午木說服了：進入魔生林。但散言嬤嬤也不得不接受了午木的諸多條件。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