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宙(十九)
隔著一層薄薄的魔裳,午木感覺背後所靠的大樹似乎在慢慢變軟,自己的身體正在悄悄陷進去!午木使了使勁,將身子前傾。身子一動不動。不僅如此,還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將自己向粗壯的樹身中拉去。該不會是美夢變夢魘吧?!午木嚇了一跳,使勁向前掙扎。和那股力來時一樣突然,力量在一瞬間突然消失了。午木向前直撲過去。沖著滿地沙石,午木結結實實啃了一口,牙齒一陣劇痛,差點沒撞落幾顆。「那仆黑偶目!」一個聲音瓮聲瓮氣地在地底響起。午木站起身子,呸呸地吐著嘴裡的沙土,揉著嘴巴氣急敗壞地大叫:「喂!到底是誰?摔得痛死我啦!開什麼玩笑!」那個聲音突然又從午木的頭頂響了起來,渾厚且清晰:「你不是我們?」「我?我是我!我當然不是你……」午木突然意識到什麼,「且慢且慢!你們又是誰?」「我是——魔嘆之王庫拔!」那個聲音顯得非常威嚴了。與此同時,身後大樹的樹冠還被不辭辛苦地抖得嘩啦嘩啦直響,以壯聲勢。午木被巨大的迴響弄得腦袋發漲:「拜託,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啊?我被吵死啦!」「可我是王!」那聲音更加威嚴莊重。午木躡手躡腳走過去,舒展雙臂抱住樹身,哧溜幾下,便爬上了樹枝坐好,然後伸出手去,在樹榦和樹枝之間使勁撓了幾撓。樹枝突然開始抖動。可這次是一陣亂響。午木再撓一會,庫拔嘿嘿哈哈地大笑起來,聲音也終於回復自然:「別撓別撓!我求饒!你怎麼知道我怕癢?」午木哈哈直樂:「這沒什麼奇怪。大家都怕痒痒么。你怎麼會例外。」「大家?啊?你是性靈?」性靈?!午木正想說「我就在找性靈呢」,靈機一動,改口說:「沒錯沒錯。你很聰明嘛,猜得很對!」聽到誇獎,庫拔高興得嘿嘿笑起來:「那……你的身上,怎麼有我們魔嘆的氣息?!」午木想了想,大概是源自那件原材料取自魔嘆的魔裳了。午木便如實相告了魔裳的製作。當然,午木只說魔裳由散言嬤嬤縫製而成,而沒有說散言嬤嬤其實是正在宮殿里的聖靈。而且,說到散言嬤嬤時,午木也將其簡稱為「散言」。午木不知,散言嬤嬤的元神一直停歇在午木肩頭,聽到了這一切。聽到午木叫自己「散言」,散言嬤嬤心中一動,有著說不出的甜蜜。「是這樣。你叫什麼?你很受魔嘆的擁戴啊!他們獻出的,是身體最好的部分,所以魔息才這麼強烈,經久不散。」「身體最好的部分?」午木有些錯愕,「我叫午木。你怎麼知道是他們身體最好的部分?」「我當然知道。你一路沒遇到什麼阻隔吧?因為魔嘆最敏感的也是同類的氣息。」午木想起越過荊棘叢時的暢通無阻,除了手裡的權杖,大約還有這個原因吧。「這是很難得的。儘管我們魔嘆的生命,如嘆息般輕微,不值一提。可我們寧肯死亡,在地底腐爛,一般也不會甘願獻出自己的身體。」庫拔解釋。午木這才明白過來。想起宮殿里的那群魔嘆,不禁又是慚愧,又是感動。他長嘆了一口氣,說:「我也覺得,魔嘆儘管長相古怪一點,看上去似乎很兇狠,其實卻是很善良的生命。為什麼你們要這樣活著呢?你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讓主殺死么?」庫拔沉默了。作為魔嘆之王,他也只是延續著彼界輪迴的傳統,還從未去用自己的腦子想過,這傳統會有不對的地方。「這就是命吧。」想了許久,庫拔說。可他的聲音,也低沉了下來。我才不信什麼命!午木想。可想到這裡,午木不由得苦笑起來。不信命又能如何呢?他現在不也只能呆在黑暗之中,束手無策么?更別說幾天之後了。再過幾天,他的生命便會前往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又會是怎樣的景象呢?「對了,能請教你,你的魔裳是如何製作的嗎?我知道一位性靈,她因為某種原因,無法正常幻化,一直為此苦惱。或許,你可以幫到她。」庫拔很懇切地說,「如果需要藉助魔嘆的身體,我會儘力的。」午木想了想,散言嬤嬤為自己縫製魔裳的幾個步驟還歷歷在目:「應該沒問題。」「那我現在就帶你去找她。」「她在哪裡?這麼黑,我怎麼去?」「你可以使用你的靈力來照亮啊!」庫拔大為奇怪。「這個……那個……其實……啊!我的靈力不強!」午木嘿嘿乾笑了兩聲,「咳!乾脆說吧:也就是根本沒有。」「是這樣……」庫拔想了想,自作聰明地笑起來,「對了,如果你靈力強大,也就不會需要魔裳了。」午木嘿嘿又笑了兩聲,算是承認了庫拔的推斷。心底卻想,都說魔嘆是低級生命,沒有感情絕對是錯誤的。但這魔嘆之王卻還真是顯得傻呵呵的。如果自己真是靈力不夠的性靈,他這樣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不是說到人家痛處了么!午木正在胡思亂想,突然發現地上隱隱現出光亮來。隨著宛如清泉流淌的亮光,顯出一條小路。午木仔細定睛看去,發現這淡雅的柔光,竟來自魔嘆之王庫拔在地底盤根錯節的樹根。看那光芒向遠處延伸,真想像不出,這庫拔的根扎得有多深、多廣!午木心中讚嘆不已。「這就是去往她那裡的路。」庫拔說道。「她叫什麼?到底在哪裡?」「她就在這路盡頭的淚湖。」說到這位性靈,庫拔的心思卻突然細膩起來,細枝末節都考慮得十分妥當,「她雖然有困難,但我並不知她是否會接受你的幫助。她的名字,你還是自己去問吧。」庫拔回答。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