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宙(二十七)
早在迦南離被藤蔓捆住而拖進山洞之時,迦南離便疑惑:根據自己的判斷,那只是極其普通的盲藤,因此才會逃脫自己法力的監督。盲藤因其盲,無法感受到光,便對各種牽動極其敏銳,並且會很快依附在動植物的身上。但生長如此迅速的盲藤,迦南離卻從未見過,以至被困。只是一轉念,迦南離便猜到:對手可能是性靈。只有撫育魔嘆成長的性靈,最了解這些植物的習性,且能夠在短時間內令植物改變生長速度,為己所用。如果是性靈,他能夠從自己的攻擊中脫逃,便很好理解了:土系法術對靈類生命的傷害力很小。緊接著,使用魔冰凌的襲擊成功,更讓迦南離確認了這點。與土系法術一樣,水系法術對主的傷害力也很小。只有淚水凝結成的身體,才會被魔冰凌在瞬間冰凍、束縛。迦南離湊到對手面前,仔細打量著對方。對方也不甘示弱地狠狠瞪著他。那雙眼清澈異常,盈盈泛著藍光,眸子卻是紫黑色,如兩口隱藏著無數秘密的井,深邃神秘。從那美麗的眼中,迦南離清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她是性靈。靈類的眼,像一面鏡子,能看到視野所及處的任何事物。而主族的眼,儘管有銳利的視力,但從外表上看,卻只有美麗的色彩,裡面根本沒有任何事物。她緊緊抿住嘴唇,倔強地一聲不吭,似乎沉默便能推翻迦南離的判斷。看著這穿鎧甲的性靈,迦南離的心微微悸動,感到說不出的親近妥帖。迦南離默念咒語,她身上的冰凌突然消失。她突然獲得了自由,陡然沒了主意,向後跳開一步,戒備地、不解地盯著迦南離。「如果你要走,你就走吧。」迦南離靜靜地看著她,那平靜的目光,卻似有著無窮力量,穿透了她堅硬的鎧甲,直抵心靈深處,「但,如果你願意,我想接你回我的宮殿。」她猛地睜大了眼睛。這句話,比他排山倒海的法力,似乎力量更為巨大。迦南離並不重複,仍是靜靜看著她。剛剛還凶頑冷酷不可一世的她,突然之間,說話都期期艾艾起來:「你……你要接我回宮?」迦南離點頭。「為什麼?」「我需要一位性靈。」這無疑是最簡單直接的理由。可又似乎並不完全因為如此。「總不會是什麼愚蠢的喜歡吧?」她冷笑著,又恢復了迦南離習慣的那臉冷淡不屑的表情。「我才會獲得最後的勝利。我邀請你,是讓你有機會目睹這一幕。」她輕輕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是滿意。「沒錯。強者才能有機會改變一切……」她突然又追問,「如果我在你身邊,你不能再殺任何一位魔嘆!你敢邀請我,不怕後悔嗎?」「我的法術已圓滿了。」迦南離傲然答道。性靈一凜,這才注意到迦南離的法衣。果真,那已是純粹的暗夜藍,與鎧甲渾然一體。有風拂過,法衣高高揚起,恍若一雙巨大的翅膀。「還有,我可永不會俯身於你之前,稱你為主。」迦南離愣了愣,忍不住再次微笑起來:「我叫迦南離。」性靈獃獃地站在那裡,微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呢?」迦南離問。「闋寒。」她夢囈般輕聲回答。闋寒。迦南離看著她,心頭歡喜甜蜜,可臉上卻沒有任何錶情。「我們走吧。」迦南離轉身走出樹洞。闋寒怔怔看著迦南離高大的身影,從面前走過。怎麼會這樣呢?主,在闋寒的眼中,只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卑劣生命,以屠殺為樂。她曾暗暗發誓永不會相信他們。可自己怎麼竟不由自主地應允了他的邀請?闋寒細想之下,心中不禁忐忑起來:他僅知自己是性靈,可是,自己並非普通的性靈……如此走出魔生林,到底是福是禍?他果真強大到有能力改變一切嗎……迦南離站在樹洞外,發現闋寒並未跟隨,轉過身,面朝闋寒安靜地站立,光芒灑落在他的鎧甲上,目光霸氣、稚弱、冷酷、溫柔……種種特質矛盾而完美地集於一身,如一尊天神像,凜然生威。闋寒的目光與迦南離灼熱的眼神撞到一起,心一陣狂跳。一切都拋之腦後。闋寒邁了一步,又一步,她慢慢地,鄭重地,向著洞外,向著迦南離,走了過來。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