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太子中毒
兩個席位之間,木黃色的地板上,暗紅近乎黑色的血跡顯得格外刺眼。
彷彿遇到了硫酸,地面發出了輕微呲呲聲,血液濺射在地板上,邊緣處竟被腐蝕出了一個個小小的坑。
因為有木桌遮擋,蘇千澈沒有看到地面的血跡,更沒看到那一灘血造成的恐怖效果,卻在簡沐歡吐血之時,臉色越發凝重起來。
簡沐歡的臉色很白,皮膚下透著青色,顯然是中毒的癥狀,可脈象顯示,卻並沒有中毒。
蘇千澈眉峰微蹙,簡沐歡雖然看上去虛弱,不過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她稍稍放了心,一手攬著簡沐歡給他支撐,一手端起桌上的菜碟,開始檢查裡面的食物。
這一切的變故都只在一瞬之間,從舞女刺殺到簡沐歡吐血,不過是幾個念頭的功夫,眾人雖然不明白簡沐歡為何會吐血,可幾乎所有人心裡都同時反應過來。
太子竟然遭到刺殺,還差點讓刺客得逞!
剛才他們並未來得及思考舞女此舉的含義,現在反應過來,才感到一股冷意從腳底竄出,直達天靈蓋。
竟然有人在宮宴上刺殺太子,這,難道是要造反?!
是誰這麼做的,簡直太大膽了!
舞女被制住,幾個皇子王爺都起身想要查看太子的狀態,簡麟天和皇后更是焦急,起身就要去看簡沐歡。
場面正混亂,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簡沐歡身上之時,一道不起眼的身影向上方的簡麟天急速射去。
簡麟天一心都在簡沐歡身上,看到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舞女,竟怔了片刻,忘記了要躲避,轉瞬間,舞女的匕首便刺向了簡麟天面門。
這一刻,簡麟天心情竟異常平靜,他甚至看到面前的舞女那一雙眼也是極為平靜,無波無瀾,彷彿刺殺皇上這件事,就像是吃飯一樣普通。
「護駕,護駕!」萬公公急得高喊一聲,身後的侍衛已經拔劍與刺客交上了手。
刺客沒有得逞,簡麟天後背卻浸出了一層冷汗,剛才那刀尖差點刺到脖子的驚悚感,足夠他回味一生。
聽到喊聲,外面待命的侍衛魚貫而入,幾個侍衛把中間的六個舞女全部擒下,另外的侍衛把殿內其他人都圍了起來。
除了刺殺簡沐歡的那個舞女,其他的舞女被這陣勢嚇得雙腿發軟,差點跌倒在地。
侍衛們飛速上了台階,把另一個舞女刺客團團圍住,簡麟天和皇后在侍衛的保護下,快速走到簡沐歡面前。
「傳太醫,快給朕傳太醫!」簡麟天看到簡沐歡發青的臉,便大聲怒喝,殿門口的侍衛聽言連忙跑了出去。
「全部圍起來,不準放走任何一個人!」簡麟天面色陰沉得可怕,威嚴的龍目一掃殿內,混亂的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殿內眾人大多都是膽戰心驚,誰也沒有想到,舞女裡面竟然混入了刺客,更沒有想到,太子竟然會中毒,若是太子沒有中毒,那舞女刺客的偷襲,完全沒有任何用處。
更為恐怖的是,刺客不僅刺殺太子,竟然還刺殺皇上!真是膽大包天。
簡澤彥面上閃過一絲心痛,心裡卻是興奮無比,他還沒動手,太子就已經倒下了,中毒容易,想要好起來,可就難了。
太子怎麼會中毒呢?為何其他人都沒事,就只有他中了毒?
兩個舞女刺客都被侍衛抓了起來,連送菜上來的宮女太監也全被推到中間,與舞女們一起,成為了重點懷疑對象。
宮女太監們面色慌亂,看太子的臉色,是個人都知道是中毒了,殿里沒有其他人,舞女們沒有下毒的機會,唯一的可能就是送上來的飯菜有問題,即便下毒之事與他們無關,他們也會受到牽連。
這可是太子!只要稍微有一點損失,他們都脫不了干係!
現在,眾宮女太監只能祈禱太子能平安無事。
在他們之中,太監裝扮的十一面色平靜,他轉頭看一眼皇甫溟,卻見他正看著簡沐歡身旁的白衣女子,嘴角帶著興味的笑意。
十一不動聲色地往那邊挪了挪,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是你?」
皇甫溟抽空看他一眼,又轉回頭繼續看蘇千澈,「爺為何要告訴你?」
十一俊眉微皺,若真是皇甫溟下的毒,此事查下去,小姐脫不了干係,因為皇甫溟是小姐帶來的。
「歡兒,感覺怎麼樣?」皇后坐在簡沐歡身邊,手指顫抖地撫上他的臉。
簡沐歡渾身劇痛,只感覺心裡像是被什麼撕碎了,又重新組合起來,再撕碎,再組合,疼痛讓他眼前朦朧一片,連輕微的呼吸,都帶起一陣難言的刺痛。
皇后的話就像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傳到他耳邊,簡沐歡勾了勾唇,輕笑道:「兒臣,沒事,母后無需擔心。」
聽到他虛弱的聲音,蘇千澈手指顫了顫,不由轉頭看了簡沐歡一眼。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簡沐歡輕笑著,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這是讓她不要說出真相?即便她不說,太醫來了,也瞞不了多久。
她轉過頭,不去看簡沐歡毫無生氣的臉。
記憶里,簡沐歡臉上的表情一直是生動的,不管是高興時的燦爛笑容,還是生氣時的怒容滿面,亦或是受挫時的憋屈無奈,都能看到他生命的活力綻放,而現在這樣強顏歡笑的簡沐歡,她曾經看過一次,就不想再看第二次。
心裡卻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憋得慌。
他該是一直燦爛笑著,笑容明媚,不該是如此面若死灰的樣子。
「歡兒,再堅持一下,太醫馬上就來了。」皇后說著抬起頭來,目光如同陰冷的毒蛇,射向偷襲簡沐歡的舞女,「是誰派你來的?」
舞女已經被一個侍衛押起來,她手指揪著袖口,輕咬著唇角,只看了一眼簡沐歡的臉色,便轉過頭不再看他,對皇后的話視若無睹。
另一個舞女同樣一言不發,面色平靜得驚人,彷彿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刺殺皇上失敗,迎接她的將是不敢想象的酷刑。
兩人都沒有內力,卻敢在大殿上刺殺皇上和太子,不少人都感覺到很詭異,這分明是送死的行為,她們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太醫呢,太醫怎麼還沒來!」簡麟天暫時沒有去管兩個刺客,看到簡沐歡慘白的臉便氣怒無比,這群沒用的庸醫,需要的時候,一個個連影都見不著!
從侍衛出去叫太醫到現在不過片刻功夫,太醫就算生了四條腿也不可能那麼快,眾人心裡明白,卻不敢說出來,現在誰敢去觸皇上的霉頭?
周圍的緊張氣氛並沒有影響到蘇千澈,她端起桌上的菜一一放在鼻下輕嗅,在聞到那盤糖醋荷藕時,眼神一凝。
她再次嗅了嗅,又拿玉著撥了撥裡面的藕片,一絲暗紅血跡在醬黃色的藕片上顯得毫不起眼,卻讓她瞬間瞳孔猛縮。
蘇千澈緩緩放下碟子,抬頭看向被圍在中間的皇甫溟。
皇甫溟從頭到尾都在注意著她的舉動,在她把菜一盤盤端起又放下的過程中,嘴角一直掛著一抹邪肆勾人的笑。
她還未開口詢問,男子略低的聲音便在耳畔響起,「小東西,這麼快就發現了?」他看著她,赤眸微微上挑,似乎頗為滿意,「小東西果然厲害呢。」
蘇千澈看一眼身側呼吸微弱得幾乎快要消失的簡沐歡,看到他嘴角強撐的那一抹笑,手指微微收緊。
為什麼。她張了張嘴,無聲地問。
她不能傳音入密,只能動動唇,沒想到皇甫溟竟然看懂了。
「當然是為了把你帶走啊。」皇甫溟說得很輕鬆,話語里甚至還帶著笑。
「我自己會離開,無需你幫忙,你為何要傷他?」蘇千澈面色冷了些許。
皇甫溟抬手撥了撥左側的髮髻,緩緩笑道:「爺可沒有傷他,他只是吃了一些帶著爺血液的食物罷了。」
蘇千澈微眯起眸,她只知道皇甫溟把血滴當成武器,卻從不知道,誤食他的血液之後,竟然還會中毒。
「既然你不想傷他,就把解藥拿出來。」
「小東西,這不是毒,是爺的血,哪裡會有解藥呢?」
「沒有解藥?!」
皇甫溟笑而不語。
不多時,太醫便跟著侍衛來到殿內,給簡沐歡把了脈之後,太醫的臉色凝重無比。
看到太醫的表情,不少人心裡一突,各種揣測從心裡冒出,眾太監宮女更是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整個大殿內,唯有兩人依舊雲淡風輕地坐在席位后,彷彿絲毫沒有受到外界影響。
「太子怎麼樣,要不要緊?」皇后連聲問道。
被這麼多人齊齊盯著,其中還有皇上和皇后,太醫臉上的汗都急出來了,他又把了一次脈,才擦了擦汗低聲道:「回皇上,回娘娘,殿下的脈象沒有任何異常,臣不知為何太子會出現這種情況。」
皇上本就焦急無比,一聽太醫連癥狀都診不出來,猛地拔出身邊侍衛的劍,指著那太醫道:「太子都吐了血,明顯是中毒,你竟然連診斷都診斷不出來,朕留你們這些庸醫何用!」
太醫嚇得直接跪下了,連連求饒:「皇上饒命,太子的脈象真的沒有中毒的跡象啊。」
皇后倒是顯得較為鎮定,她沉聲對太醫道:「檢查一下太子剛才所吃的食物,是不是有毒。」
太醫連忙拿出一顆暫時壓制毒性的葯皇后,然後便去檢查食物了。
皇后把藥丸給簡沐歡喂下,簡沐歡輕笑著安慰她,說自己沒事。
即便他已經痛得想死。
皇上看著簡沐歡臉上的笑,更覺得心痛,又不敢隨意讓簡沐歡走動,怕加速毒的流動,只得道:「把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叫來,要是治不好太子,查不出來原因,就全部給朕以死謝罪!」
太醫拿著銀針驗菜的手抖了抖,卻絲毫不敢怠慢,外圍一個侍衛再次跑了出去。
「你們所有人,朕要親自審問!」簡麟天沉聲喝道,他一一掃過殿中眾人,聲音低沉無比:「再去把御膳房的人全部叫過來,只要是與此事有關的,一個也別想脫身!」
眾人被他眼神一掃,即便是什麼都沒做,都覺得有些羞愧,低垂著頭不敢抬起來,負責上菜的太監宮女更是膽戰心驚,生怕一個不小心,罪名就落在他們身上。
眾侍衛把所有人都圍在殿中,不讓任何人離開半步,場面氣氛非常緊張。
蘇千澈看著太醫在菜碟中一一試毒,銀針只是在那盤藕合上停頓了片刻,沒有變色,太醫便又去試下一盤。
一共十二盤菜,太醫試了大半,銀針沒有任何反應,太醫額頭的汗漸漸冒了出來,他拿一邊袖子擦了,又戰戰兢兢去試剩下的。
「小東西,簡沐歡現在的情況,即便是神醫都檢查不出來。」男子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其他人都凝視著太醫手上的銀針,沒有人注意到蘇千澈嘴角細微的動靜。
「我可以揭發你。」
皇甫溟愉悅地笑了笑,他似乎能想象,女子在說這句話時,話語里冰冷的溫度。
可惜,聽不到她的聲音呢。
女子那水潤豐盈的唇,在他面前微微顫動,紅潤的顏色,誘人極了,他曾經嘗過那裡的味道,難以言喻的美妙滋味,讓他每每想起,身體都會緊繃,熱得發燙。
已經不知是第幾次,想著她的滋味入睡,她的一切,都該屬於他,食髓知味,他體驗深刻。
皇甫溟抬起手,手指在身前緩緩滑下,似乎在凌空撫摸女子白皙的臉頰。
「但是你沒有,不是嗎。小東西,你不會揭發爺,你不捨得讓爺身陷囹圄。」他的聲音很低,卻很篤定,低啞磁性的聲音在耳邊滑過,就像是男子就在她的耳邊輕輕吹氣。
蘇千澈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起,他說對了,她不會揭發他,卻不是因為捨不得,而是因為,他曾經毫不保留地幫過她。
「你都已經得手,為何還要派人刺殺他?」
「小東西,你可冤枉爺了,刺殺他,可不是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