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
困惑住我的事情,終於到這一刻有了答案,難怪之前我一直覺得王芝芝的反應萬分奇怪,若是風兒不是穆鏡遲的孩子,她怎會一點也不心虛,而且還如此的理直氣壯?
青兒如此一解釋便說的通了。
對於青兒同我說的這些事情,我許久都未再說話,只是沉默的坐在那。
青兒卻怕我不相信,她抬手發誓說:「奴婢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絕沒有撒謊,若是有一句假話,我必定天打雷——」
她話還未說完,我便出言打斷說:「行了,其實風兒不是穆家血脈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只是一直都不敢確認而已,至於其他的,你再說也沒有任何意義,事情走到這一步,絕不僅僅是一個孩子的問題,我和他之間,隔著的還有我外公宋醇羅慧木村的死,當然就如同你所說的那樣,在我懷第一個孩子時,穆鏡遲他也是恨著我的,他會出手殺死那孩子,也是出於他自己的本意,只不過恰好他身體原因,有個借口讓他拿罷,他不可能讓王芝芝的孩子,他更加不會讓我懷他的孩子,你難道忘了嗎?我們陸家和他穆的仇可是不共戴天的。」
我說完,嘲諷一笑。
青兒還想說什麼,我直接打斷她的話說:「行了,你出去吧,淳兒要休息。」
我沒有再理會她,而是扭頭替床上熟睡的淳兒拉了拉毯子,而這時,剛才被菊香他們帶去淋浴的小魚兒人,不知道何時回來了,此時他正站在門口。看向我跟青兒。
顯然,這不是談話的時候了,青兒只能將還要說的話強行吞了下去,然後她便從地下起來朝我說了:「是。」猶豫了幾秒后,最終還是從我面前退了下去。
等她到達外頭后,青兒看了小魚兒一眼,也沒有將他拉走,而是順手關上了門離開了。
青兒一走,被留在屋內的小魚兒便朝我走了過來,他走到我面前後,便喚了聲:「母親。」
聽到他這聲母親,我便看向他,好半晌,我才伸出手主動拉住他垂在身側的手,大約是因為上次的事情,小魚兒有些抗拒,下意識想要躲,不過最後他手還是沒有太大動作,所以輕易被我握住了。
我握住他手,開口問小魚兒:「你還在怪母親嗎?」
他聽我如此問,也只是低著頭,並不回答。
我笑著說:「我不生氣了,你呢,你能告訴我嗎?」
這個時候,他緩慢抬頭來看我,目光落在我臉上后,他朝我搖了搖頭。
聽到他這句話,我伸出手將他摟進了懷中,小魚兒沒有掙扎,任由我摟著,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只是抱著他沉默著。
反而是被抱在懷中的小魚兒問:「母親我們是真的要離開嗎?」
聽他如此問,我沒有否認,也沒有鬆開他,依舊是將他緊抱在懷中說:「是的,我們要離開這裡。」
小魚兒沉默了一會兒,他又問:「那我可以不走嗎?」
聽他如此說,我鬆開了他,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
他似乎是怕我會生氣,後面的話便不敢再往下說,而是又低著頭面對著我。
見他如此,我將他腦袋抬了起來,讓他臉面對著我,我開口問:「為什麼不想走?」
小魚兒說:「我不喜歡國外,我喜歡這裡。」
小魚兒對國外,一直有著莫名的抗拒。
我知道他不肯走的原因是什麼,他對那件事情還不死心。
我說:「你應該知道,是誰讓我們走的吧,他也有跟你說過我們要離開這件事情。」
我雖然沒有直接指出穆鏡遲的名字,但我想小魚兒應該是知道我指的是誰。
小魚兒低著頭說:「穆先生說過,讓我跟您走。」
我說:「所以,你為什麼不走?」
小魚兒抬眸看向我,遲疑了一會兒問:「我們為什麼突然間全都要走?是不是穆先生有危險了?」
他已經不是小孩了,所以懂的已經足夠多,我也並不想瞞著他,而是如實對他說:「是,會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沒辦法預測,為了你們的安全,我們是必須走的。」
小魚兒說:「穆先生會同我們一起嗎?」
他問到這個問題上,我有些不知該怎樣回答他,隔了一會兒,我說:「他不走。」
小魚兒不解的問:「為什麼?」
對於他的話,我嘆了一口氣,對他搖頭說:「沒有為什麼,他有留在這的理由,這是大人們的事情,而你現在還是小孩,所以你必須聽從我們的安排,你明白嗎?」
小魚兒目光瞧著我,沒有言語。
我怕吵到淳兒,便起身拉著他從床邊走到窗戶處。
這一次我沒有再蹲下,和他視線齊平,而是站立在他面前,低頭對站在我面前的他說:「我給你一次選擇,你若是真的不願意走,我便讓人再將你送回去,當然,我跟淳兒都不會再回去,回去的只有你一人,母親會帶著淳兒離開這,今後你的一切,便都與我無關。」
我將手落在他腦袋上:「你自己好好想清楚,這一次,無論你怎樣選擇,母親都會同意,也不會再強迫你跟著我的意願走。」
他眼睛里淚光泛濫,他問:「一定要做這樣的選擇嗎?」
我說:「是的,所以你才要慎重想清楚。」
小魚兒這次卻連猶豫都未曾猶豫,他拉住我的手說:「我選擇跟母親還有淳兒。」
我說:「你想好了?」
他點頭說:「是的,我想好了。」
他似乎所以很害怕,忽然撲在我懷中哭出了聲。
我倒是被他身子撲得一震,因為小魚兒除了小時候同我這樣哭過,之後長大,便再也沒有在我面前露出過如此脆弱的一面。
終究他在成熟,也不過是個會害怕的半大的孩子。
他說:「那一次淳兒丟了后,我以為淳兒再也回不來了,沒想到這麼久后淳兒最後竟然會被穆先生找了回來,我知道,他丟的那次並不是意外,一定是有人將淳兒抓走了,穆先生讓我們走,肯定是這邊不安全極了,所以為了母親跟淳兒,無論如何,我都會同母親走,因為到那邊,母親身邊沒了穆先生,我自然要承擔起,照顧母親和淳兒的責任。」
他抓著我的衣服哭著說:「可是,我聽人說,穆先生的身子撐不過明年,如果我們現在走,是不是就意味著。」
小魚兒紅著眼睛問:「母親,你說,那些人的話會不會是騙人的。」
他似乎期待著我給他的回答會是否認,可沒有,我並沒有否認,而是很殘忍的對他說了一句:「他們的話,並沒有騙人。」
小魚兒的手鬆開了我的衣服,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有些不願意去相信我的話。
我站在他面前輕嘆了一聲說:「就像你說的,你說你已經長大了,要承擔起照顧我和淳兒的責任,可淳兒,我們長大后,第一件要學會的事便是接受,接受現實,接受缺憾,甚至是接受遺憾,我知道這一年裡,是他全程在教導你,指點你,你以他為榜樣,他在你心目中應該算是半個父親的位置,在這件事情,我不想欺騙你,因為是事實就是如此。」
儘管他臉上已經有許多淚了,可他還是在強忍著眼淚,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忍了好一會兒,他激動的抽泣著。
他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說:「母親,是不是我喜歡上的人都會死,我的親生父母,穆先生。」
他用力擦著眼睛,還是在儘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我站在他面前瞧著他哭了好一會兒,我再次伸出手將他拉入了懷中緊緊抱住,沒有回答他。
因為我非常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因為我喜歡的人,也如他所說的那般,一個一個消失,離開。
我從一開始的難以接受,到現在的麻木與接受。
我想,等他再大些,他終有一天會淡然接受死亡和失去吧。
小魚兒在我懷中哭了許久,最終哭累了,還是有些沒支撐得住這幾天趕路的疲憊,最後便和熟睡的淳兒並排躺在一起,很快便入睡了過去,只是入睡后,他似乎很沒安全感,手一直是抓住著我衣袖的,似乎生怕我會不見。
我坐在床邊,一直守著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守了一會兒,我抬手摸了一把臉,低眸一看才發現手指上全是淚。
我坐在床邊發了一會兒呆,身子便從床上疲憊的滑落在床榻上,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小腹,壓低聲音哽咽的嗚咽著。
時隔多年,青兒再次提起那個孩子,我還是會難過,是啊,我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我失去的何止是外公宋醇姐姐阿爹阿娘啊,我失去了太多東西,那些東西根本無法去計算。
我覺得心在隱隱作痛,悶悶地,像是被誰掐住,在用力擠壓撕扯蹂躪,它在為了什麼而疼,我不清楚,只是想象中的*,並未有如期而至。
我是怎麼了?我也不清楚。
之後那兩天,誰都沒有提離開的事,都默契的選擇沉默著,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我也沒有再提過。
淳兒醒來后,我問了他走丟的事情。
他說他是被一個叔叔騙走的,他說那叔叔說能夠帶他去找他的媽媽還有他的父親,淳兒沒有多想,那人如此說,他便跟著那人出了江南閣的門,隨他走了。
可是走了后,那人抱著他去了很遠的地方,他被關了起來,他無法逃出來,在那黑漆漆的屋子內害怕極了。
後來,他也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關住他的那扇門,忽然被人破開,外面走進來一個陌生的人,他直接說他叫謝東,可以帶他回江南閣,淳兒他雖然不認識他,也很害怕,可相比起整日被關在那間房子內。
他更想離開那裡,於是他沒有任何猶豫,便跟著那個人走了。
很快,他便真的被他送回了江南閣。
我問淳兒可還記得,除了帶走他的那人,他可還見過別的什麼人,淳兒便同我搖頭說:「沒有了,淳兒只見過他,其餘人便都沒再見過。」
問到這裡,似乎也沒有再問下去的必要,王芝芝和施欣蘭,她們未必會親自出面做這樣的事情,帶走一個小孩,隨便一個手下便可做到,她們自然不會冒險出面。
她們帶走淳兒,便是為了調走穆鏡遲,然後方便對我下手,而他們要殺我,無非是怕我將王鶴慶的事情,告知王氏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