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一章駱老侯爺回京】
大周朝建國至今未及百年，邊境素來不太平。駱老侯爺早年在軍中立下汗馬功勞，就連當今皇上說起他來，也得給予幾分敬重。
在戰場上受的傷，常因戰事緊急而沒能及時處理，駱老侯爺現在年紀大了，那些舊傷暗傷便浮現出來，一身病痛，身體有些熬不住。從戰場上退下來後，覺得京中吵鬧，便帶著貼身伺候的忠僕，搬到了西陵苑去靜養。
西陵苑距離京城約有三百里路，山清水秀、風景優美，形成了一處避暑休養之地，達官貴人愛在此地置產，駱家便有一處莊子在那兒。
這幾年來，因為駱老侯爺的身體不好，除了逢年過節駱大老爺會帶兄弟兒子去探望外，其他時候也不敢去打擾，生怕擾了駱老侯爺休養。
如今聽聞駱老侯爺突然要回京時，季氏等人都吃了一驚。
「老侯爺的身子可是好了？」季氏詢問道。
今天過來的嬤嬤是駱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尚嬤嬤，身分地位自然不是平陽侯府里的其他尋常嬤嬤能比的，說起話來也直接一些，當下便嘆了口氣，道：「哪能是好了？不過是熬著罷了。聽大老爺的意思，老侯爺在西陵苑那邊靜養了幾年，甚是想念家中的子孫，方才決定回京住些日子，許是過了壽辰又要回西陵苑那邊去的。」
季氏聽罷，訥訥道：「原來是這樣，不知老侯爺的壽辰是什麽時候？府里打算怎麽辦？」
尚嬤嬤笑道：「也不遠，就是這個月的二十六日，幾位老爺都是孝順的，說老侯爺難得回京一趟，恰逢老侯爺的生辰，自然想要大辦一場，屆時請上一些親朋好友過來熱鬧熱鬧。」
「這是應該的，屆時我們也要去沾沾老侯爺的福氣才好。」季氏客氣道，嘴皮子比以往順溜了許多。
季氏如今雖然仍不大會說話應酬，但來到京城以後，因著兩個女兒連續訂親，要她出面的事情多了，時常往常葉衚衕和榆林衚衕走動，曲二老夫人也有心拉她一把，帶她在身邊指點，終於讓季氏沒有像以前那般木訥了。
此時聽到季氏的話，尚嬤嬤臉上的笑容深了一些，覺得這位終於會說話了，可比去年剛進京時好多了。
在季氏和尚嬤嬤寒暄時，曲沁和曲瀲姊妹倆也坐在一旁傾聽，不過曲瀲卻是一心二用，一邊聽著尚嬤嬤說話，一邊觀察曲沁的神情，很快便發現曲沁的反應很是激烈。
她看到姊姊的眼神有些飄，擱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地捏緊了帕子，那條綉著翠竹的帕子都被她捏皺了，可見心裡不大平靜。
難道是因為駱老侯爺要回京的原因？或者是上輩子姊姊的命運轉捩點便是從此開始？
曲瀲從未見過駱老侯爺，小時候隨著曲沁一起進平陽侯府時，駱老侯爺仍在戰場上，等他因病告老回京後，很快又去了西陵苑養病，所以她也不知道駱老侯爺的為人如何。
尚嬤嬤和季氏說了會兒話，齊齊笑盈盈地看向曲沁。
此時，曲沁似乎已恢復平靜，笑著說道：「我也好久未見外祖父了，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身體可好？外祖父的生辰，我們也得好生準備一下，多謝嬤嬤今兒特地走一趟，等外祖父回京時，我再去拜見他老人家。」
尚嬤嬤笑著點頭道：「奴婢就知道沁姑娘是個孝順的，若是老侯爺見到您，定然十分開心。」
等將客人送走，季氏便對兩個女兒道：「沁兒的外祖父回京，可是大事一樁，你們可千萬要記著，到時候別失了禮數。」
曲瀲沒說話，曲沁笑道：「娘您放心，我們省得。」
然後季氏又和她們商量著駱老侯爺壽辰時要送什麽禮物過去，曲沁和曲瀲作為未出閣的姑娘，自然可以送自己做的針線活，又說了會兒話，季氏便讓兩個女兒回房去了。
距離駱老侯爺的生辰也不過十來天左右，雖然不算太緊，可是若要做出精細些的針線活時間也不大夠，曲瀲心想若是要做孝敬長輩的衣服鞋襪等物，也得去平陽侯府尋人問得駱老侯爺的尺寸才行。
回到房裡，曲瀲吩咐丫鬟們去開庫房取適合做衣服鞋襪的布，轉身看見異常沉默的曲沁，忍不住道：「姊姊，你怎麽了？」
曲沁回神，見妹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只小動物一般朝自己望過來，她伸手輕捏了捏曲瀲的臉頰，淡淡說道：「沒什麽，只是在想給外祖父做些什麽才好。」
見曲沁不肯說，曲瀲也不意外，等碧春她們將適合的布取過來，姊妹倆便坐到一起挑選布料，又討論起花樣子。
等曲瀲畫好花樣子後，曲沁便以精神不濟為由，先回房去歇息了。
接下來的兩天，曲瀲旁敲側擊，都沒能從曲沁那兒挖出什麽內幕來，便明白上輩子駱老侯爺回京這事，或者是他回京後發生的什麽事情，怕是在曲沁心裡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所以才讓曲沁不像以前那樣願意透露絲毫，以免再揭開自己血淋淋的傷疤。
曲瀲向來體貼，見曲沁難受，便決定不主動去問，除了變著法子轉移她的注意力外，也吩咐碧秋盯緊了曲沁那兒的動靜。雖然她不知道上輩子姊姊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是她也能根據一些細節來推測想法子避開禍端，就算避不開，也要盡全力將傷害值減至最低。
曲瀲去了平陽侯府尋駱櫻要駱老侯爺的尺寸，駱櫻正被駱大夫人押著做針線，但她的女紅僅在及格邊緣，做出來的東西雖然能看卻並不精細。她對自己的女紅已經放棄了，可偏偏母親卻逼著她，讓她做幾樣針線孝敬祖父，駱櫻心裡對此十分的不以為然。
所以見到曲瀲來時，她便和曲瀲抱怨，「就算我現在開始努力，白天黑夜都拚命做，幾天的時間也不可能進步到你和林姊姊的水準，我娘就是愛操心，事事想爭第一。若是大姊姊，定能滿足她的要求，給她臉上爭光，至於我就……算了吧。」說著，懶散地歪在榻上。
曲瀲見她這副懶洋洋的模樣，不禁笑道：「你還是努力表現吧，若是大舅母見到你這樣子，又要生氣了。」
「我就是個沒出息的，能怎麽著？」駱櫻哼氣，揮手讓翠屏去將駱老侯爺的尺寸寫下來給曲瀲，「你和林姊姊都捨得在女紅上用心，女紅自然好了，我再努力，也比不過你們，還不如不去丟人現眼了。」
「不能這麽說，總是心意。」曲瀲勸道。
駱老侯爺雖然避居在西陵苑，可他在平陽侯府仍是說一不二的存在，若能得他喜歡，只要有他老人家一句話，將來受用無窮。沒看到駱林幾人都在努力策劃要在駱老侯爺生辰那天好好表現嗎？
駱櫻嘆了口氣，只得繼續拿起針邊做邊和曲瀲聊天，聊的自然是駱老侯爺生辰的事情。
「雖說只是宴請親朋好友，不過我覺得我爹娘那陣勢，那天來的人定然會有很多，說不定連皇子都會來呢！那天我們姊妹幾個去大皇子府看槿姊姊時，槿姊姊還特地問了祖父的事情，看槿姊姊那樣子，必定會告訴大皇子，又有得熱鬧了——」
曲瀲聽著她絮叨，漸漸擰起眉頭，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駱櫻不明白她今日抱怨的這番話背後隱藏的意義，曲瀲卻隱約猜到那些皇子們對平陽侯府的態度，他們想要拉攏的應該不是平陽侯府，而是駱老侯爺這個人，目標應該是他留在軍中的人脈。
如果她猜得不錯，大皇子之所以願意得罪和駱家有親的鐘貴妃和三皇子納了駱槿為側妃，並且給了駱槿這麽大的面子，便是為了向駱老侯爺表態。
駱老侯爺回京這事兒，恐怕會讓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告別了駱櫻後，曲瀲回了府，看著和季氏坐在一起做針線的曲沁，心裡忍不住嘆了口氣。
曲沁的上輩子恐怕就是那些人較量下的犧牲品，就不知道最後是誰將她推出去給了她致命一擊？
「瀲兒回來了，怎麽樣？拿到老侯爺的尺寸了？」季氏笑著問道。
曲瀲面上不露憂慮，笑咪咪道：「自然拿到了，阿櫻她們也要做些拿手活兒孝敬外祖父，手上都有外祖父的尺寸。」說著便將那張寫了駱老侯爺尺寸的紙拿出來，之後坐著陪母親和姊姊說了會兒話，便藉口回房了。
回到房中，她手中拿著個玉如意，無意識地在屋子裡轉圈圈，消化自己獲得的情報，一旁伺候的碧春、碧夏兩個丫鬟見她這般，覺得連頭都暈了。
曲瀲道：「碧春，去給我鋪紙磨墨。對了，金烏在嗎？」
碧夏回答道：「自是在的，今兒牠還沒吃東西呢，小姐回來就好，去喂喂牠吧。」
曲瀲從窗邊探頭，果然看到站在架子上的金烏，牠很警覺，見她探頭，便朝她懶洋洋地叫了一聲。
「金烏過來，給你吃的。」曲瀲朝牠朝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