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曲瀲會哄人,紀語也有心交好,所以兩人的感情很快便好得沒話說。
在紀凜定親時,紀語便得了母親的叮囑,不管大堂兄將來的媳婦是什麼模樣的,都要交好她。畢竟二房將來是要分出去的,若是分家了,紀語便不再是鎮國公府的嫡長女,以後若是有什麼事情,倚仗的還是鎮國公府。紀凜是長房長子,若是沒什麼意外,將來會繼承鎮國公府,自然要交好他。
所以,紀語早就聽從母親的意思,和未來大堂嫂打好關係。幾次見面,她覺得這未來的大堂嫂美貌自不必說,性子似乎也頗為溫柔嫻淑,看著也不難相處,心裡鬆了口氣。今天她來作客,難得有機會和她相處,發現這位未來的大嫂,似乎很會哄人開心?
現在已經暮春時節,陽光已經帶上了熱意,逛了會兒,兩人便到院子里的涼亭去吹風,自有丫鬟婆子鋪好錦緞面的坐墊,桌上擺上了茶果點心。
「曲姐姐嘗嘗這釀果子,是家裡的廚娘做的,是用去年還未成熟的山楂果洗凈后,取山間的清泉煮沸,添了雪糖一起釀,酸酸甜甜的很是開胃。」紀語笑著介紹道。
曲瀲朝她微笑,「那我要嘗嘗了。」
兩人正就著桌上的茶果說話時,突然見到遠處抄手游廊走來的人,是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唇紅齒白,很是漂亮,不過那樣貌卻和鎮國公有幾分相似。只稍一眼,曲瀲便認出這是紀凜的庶出弟弟——紀沖。
紀沖看到坐在亭子里的她們,便走過來,對紀語叫了一聲「大姐姐」,又對曲瀲道:「我就說今兒祖母這兒怎麼熱鬧起來了,原來是曲姐姐來了,曲姐姐難得來一趟,可見到我大哥了么?」說著,臉上露出揶揄的神色。
曲瀲起身,朝他抿嘴微笑,細聲細氣地道:「承蒙公主不棄,特地邀我過來作客,並未見到紀公子。」
紀沖見她規規矩矩的,眼裡有些黯沉,仗著年紀小,打趣道:「怕是今天曲姐姐見不到了,我聽管家說,大哥今兒一早便出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真可惜呢。」他像一個活潑可愛的男孩,朝曲瀲眨了下眼睛,「曲姐姐你放心,大哥若是回來,我會讓人過來告訴你一聲的。」
曲瀲低下頭,一副害羞得說不出話來的局促模樣。
紀語有些不悅地道:「沖弟,你怎麼能這麼打趣人?小心我告訴大伯母。」
紀沖笑嘻嘻地道:「大姐姐你又愛唬人了,母親可喜歡曲姐姐了,巴不得曲姐姐快快及笄好娶進門來,母親聽到我這麼說,一定不會生氣的。」
曲瀲心裡咧了咧嘴,真是睜眼說瞎話,鎮國公夫人對她的不喜,凡是見過的人都知道了。
紀語戳著他湊過來的臉,嗔怪道:「你就愛胡說,怎麼不在大哥面前胡說?」
紀沖趕緊縮了縮脖子,嘟嚷道:「我可不敢……」
說了會兒話,紀語知道紀沖是過來給祖母請安的,便趕他道:「快去快去,稍會祖母要歇息了。」
紀沖朝曲瀲笑了下,便起身離開了。
等紀沖離開后,曲瀲這才抬起頭,看了眼紀沖離開的背影,心裡有些不置可否。
紀沖是鎮國公的庶子,卻養在鎮國公夫人身邊,以嫡子規格來教養的,比之紀凜這嫡長子都不差。她雖然不知道鎮國公夫人在想什麼,已經有了親生兒子,還要將庶子抱養在身邊,這種舉動,只會養大一個人的心。
紀語似乎也不太想談紀沖的事,等他一離開,便又和曲瀲扯到了別的事情上去。
好不容易到了午時,便擺膳在寒山雅居,鎮國公夫人、紀二夫人和紀語等都在寒山雅居陪淑宜大長公主一起用膳,難得寒山雅居如此熱鬧,讓淑宜大長公主十分高興。
紀二夫人便湊趣道:「今兒我們都是託了曲姑娘的福了,多虧了曲姑娘,咱們才能來母親這兒蹭頓飯,母親以後可要多叫曲姑娘來作客才好。」
紀二夫人這般說也是有原因的,淑宜大長公主喜靜,平常時候連兒子都不太樂意見,兒媳婦們晨昏定省的規矩都免了,很少能來這兒,能過來的,也只有自幼被淑宜大長公主養大的紀凜罷了。
「瀲兒就是不來,我這兒也沒少你一頓飯。」淑宜大長公主笑嗔道。
「可是不一樣,曲姑娘一來,多了個人,吃飯也更香一些。」
淑宜大長公主和紀二夫人婆媳相得,倒是顯得鎮國公夫人一個人坐在那兒端的冷艷高貴,十分不合群。可是淑宜大長公主彷彿沒瞧見一樣,紀二夫人倒是有心多說幾句,奈何鎮國公夫人不給面子,只得作罷。
雖然看著不和諧,但是卻莫名地又有一種默契的和諧,讓曲瀲心裡感覺到十分怪異。
曲瀲和紀語坐在一起,兩人微笑傾聽長輩們說話,長輩詢問到時,方才開口回話。
午膳過後,淑宜大長公主便讓人散了,各自回自己的院子歇息,曲瀲這次同樣被安排在寒山雅居隔壁的客院歇息。
曲瀲躺在床上,想起去年和紀凜定親后不久,隨淑宜大長公主進宮給太后請安回來后,也是在這間客房歇息,然後因為那事,才懷疑起紀凜是雙重人格。那時候紀凜對她做的事情簡直邪惡之極,讓她惱怒不已。
時間果然能沖淡很多事情,也讓人不斷地向前看,如今再舊地重遊,她已不再惱怒了,反而在發生了那麼多事情后,明白紀凜的為人,漸漸地開始了接受那個人是雙重人格的事情。只是思索了很久,她現在仍是不知道以後該如何面對他的兩個性格。
畢竟,她沒有什麼機會和他相處,沒辦法針對他的兩面性做出確切反應。
就在她思索著今天能不能再見到紀凜,若是見到紀凜時會是他的哪個人格時,外面響起了壓低的說話聲,曲瀲打了個機靈,連忙坐起身來。
剛坐起身來,便見通往外室的門口的青色細布帘子被一隻修長如玉的手挑開了,然後是一個少年走進來。
曲瀲:「……」
那人走進來,見床上的少女衣服穿得整齊、頭髮都沒亂的模樣,不禁笑起來,用一種不知道是諷刺還是自信的口吻道:「你這剛要歇息呢,還是特地等著我來?」
曲瀲木著臉看他,竟然無法否認他自戀的語氣。
她就是怕再發生上次那樣的事情,所以衣服未換、頭髮未散,不管誰闖進來,都不會讓人見到她狼狽的一面。可是這種正裝的模樣,給人的感覺好像也有特地等他來的感覺一樣,讓她有些心塞。
紀凜見她並未睡著,便走到窗邊的大炕上,拍拍身邊的位置,朝她道:「過來,陪我坐會兒。」
見他這麼禮貌,曲瀲此時有求於他,也不好太計較,起身趿了鞋子,便也坐到炕上,不過和他隔了一個炕幾,距離他有些遠。
「不給我倒杯茶么?」他含笑看著她,眸色深沉,「我剛從外面回來,聽說你來了,便過來了。」
曲瀲琢磨不透他此時的語氣是不是在博取同情,還是想要削減她的防備,不過仍是下了炕,去了外室。見外室里候著的碧春和宮心,曲瀲絲毫不意外,碧春有些忐忑的樣子,宮心倒是很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