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曲湙和季氏愣了下,他們知道徐管事是曲沁娘親留給她的陪房,專門幫忙打理嫁妝的,很得曲沁的信任。這段日子,聽曲沁的意思,是派他去鄉下查看曲沁的嫁妝田產了,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曲瀲卻臉色微微一變,覺得徐山此時回來不太美妙。她是知道的,為了預防萬一,她姐將徐山派到鎮安,讓徐山在那裡盯著,直到婚期到來,屆時讓他跟著余家的迎親隊伍一起進京。
可距離婚期還有幾日呢,余家的迎親隊伍還沒有到呢,徐山怎麼就回京了?
如同曲瀲所想,徐山確實帶回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余長昊隨余家的迎親隊伍進京時,走的是水路,他本人卻在船上時,不慎落水后失蹤了。
說是失蹤,其實大部分人都覺得他凶多吉少,因為當時他落水時,船員第一時間便下水去救人,可在水中找了很久,皆沒有找到人。既然沒有撈到人,也有可能被水沖走了,畢竟當時余長昊落水的那河段的水流十分端急,被水沖走也有可能,如今余家的人正在河中尋人,已經找了五天了,範圍也擴大,可還沒有找到人,連屍體也沒找到。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既然還沒有找到屍體,還是很多人認為有生還可能。
「怎麼會這樣?」季氏懵了,差點站不住。
曲瀲忙扶住母親,第一時間看向曲沁,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她這個姐姐上輩子過得十分苦,原以為重生回來,避開了上輩子的劫難,會得到她想要的平淡生活,卻不想因為一善之念,再次惹到了上輩子的仇人。
曲瀲有一種感覺,余長昊的失蹤,應該和那些皇子有關,就不知道是哪個皇子的手筆了。對一個女人而言,最能打擊報復她的,便是其終身大事,如果這次余長昊真的出事,對曲沁的名聲非常不好,甚至指不定會讓人認為她克夫。
在這時代,一個被認為克夫的女人,一輩子也別想嫁出去了,就算最後能嫁出去,也嫁不到什麼好人家。
曲沁反應卻很平淡,眼神黑沉,對肅手站在面前請罪的徐山道:「徐管事,這次辛苦你了,不過仍是要麻煩你繼續查徐公子的下落,許是余公子並沒什麼事情,被人救了呢,可能是時日太短,沒辦法及時趕回來。」
曲沁的話讓季氏精神大振,一臉期盼地看著徐山。
徐山卻沒有那麼樂觀,他覺得余長昊多半是死了,只是作為姑娘家,喜歡往好的方面想,曲沁還是帶著期盼罷了。對此,徐山心裡也不好受,明明都還有幾天就要到京城了,卻不想會發生這種事情,不過一個沒注意,余長昊卻失足摔下水了。
然後曲沁又冷靜地詢問余長昊落水的原因,還有他當時落水時周圍有什麼人,河裡有什麼異樣,問得很是仔細,可惜徐山當時是跟在迎親船隻最後一艘船上進京,並沒有親眼所見,事後倒是問過主船上的僕人,可是當時看到余長昊失足落水的人不多,等發現余長昊落水后,眾人都趕著去救人,很多細節都沒有注意到。
知道余長昊落水的消息時,徐山只停留了一天,便連夜趕進京來了,留了人在那兒繼續查看消息,所以比余家的人快一些。
曲沁安靜地聽徐山稟報完,知道得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后,便讓他下去了。
等徐山離開,曲湙便伸手拍了拍大姐的肩膀,低聲道:「大姐,你放心,不會有事的。」
這個十二歲的男孩也想到了不管余長昊是失蹤還是死亡的後果,都對曲沁的名聲很是不利,心裡不禁有些焦急,可是他此時不能太表現出來,他必須要安撫好家人。
曲沁抬頭朝弟弟笑了一下,笑容有些無奈,說道:「湙弟,你別擔心,我沒事的。」說著,又看向已經沒了主意的繼母和扶著繼母、一臉擔心地看著自己的妹妹,朝她們笑了下,說道:「你們放心吧。」
哪裡能放心?只要一天沒有確認余長昊是生是死,便安心不下來。
接著,曲家打發了人去平陽侯府,而曲湙則親自去榆林衚衕一趟,曲沁和曲瀲姐妹倆扶著季氏回房歇息。
季氏生得像小白花一樣柔弱,並且附帶了一顆柔弱的心,丈夫兒女就是她的全部,在沒有丈夫后,兒女就是她的命,如今發生這種事情,讓她感覺到天都塌了。
曲沁和曲瀲見到季氏的模樣,很是無奈。有一種人就是這樣,遇到事情時不僅不能替人拿主意,反而可能還會添亂。季氏便是這樣的性子,攤在旁人身上,可能會令她們十分討厭,但是這位是她們娘親,作子女的只好多擔待了。
幸好季氏還有一個優點,很好忽悠。
於是曲瀲又上陣去忽悠,將季氏忽悠進小佛堂交給佛祖了,由著她去和佛祖嘮磕。
安頓好季氏后,姐妹倆便回了房。
「姐姐,這件事情……」曲瀲有些猶豫地看著她,「你覺得是人為的,還真是意外?」
曲沁愣了下,她原本將這妹妹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保護,極少讓她接觸一些糟污的事情,可卻發現妹妹是個有主意的,懂得比她想象的要多,怕是已經猜出什麼了,便也不瞞她,說道:「阿瀲,去年外祖父的壽辰,我壞了那幾位皇子的好事,所以早有心理準備了,沒想到我讓人盯了那麼久,還是出事了。」
說著,她臉上浮現一種厭煩的神色,並不太喜歡這樣的算計。不過厭煩后,便是一種平靜,對自己技不如人的坦然平靜。
曲瀲沒她姐看得開,磨著一口小白牙,咬牙切齒地道:「心胸如此狹隘,若是將來真讓他們中的哪個坐上那位子……都不用外族打進來,怕是這天下要不保。」
這話十分大逆不道,讓曲沁聽得眼皮不斷地亂跳著,忙阻止了她:「阿瀲,不可胡言亂語。」
曲瀲心裡不以為意,覺得自己還是挺客氣的,畢竟她的前世生活在一法制社會,對於皇權並沒有根深蒂固的畏懼。而曲沁雖然活了兩輩子,本質上還是一個受儒家思想教育長大的姑娘,逃脫不了這圈子,對於皇權還是十分敬畏的,妹妹這話簡直讓她頭皮發麻,也擔心這話傳出去給她招禍。
曲瀲扁著嘴,「那怎麼辦?」她心裡已經開始琢磨著,這件事情要怎麼收場,紀凜那邊也不知道得了什麼消息。
曲沁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臉,輕聲道:「別擔心,最壞的結果左不過是這輩子嫁不出去罷了。」她心裡明白,如果這事是五皇子策劃的,他最終的目的應該是讓她不好過。
能讓一個女人不好過,除了破壞她的婚事、敗壞她的名聲外,還有什麼好法子?曲沁有絕對的信心,就算自己如何不好,她的家人也不會拋棄自己,如果真的不行,她便回常州府的家廟帶髮修行,等過了幾年風聲停了,屆時她想做什麼,天高皇地遠,也沒人再注意她,也不失為一個法子。
更重要的是,上輩子的經歷,讓她覺得,一輩子不嫁人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