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只要是大戶人家,內宅多陰私,和權貴打交道時要多留個心眼,趙太醫此時問不出什麼,他們只是含糊地說世子夫人先前不小心摔了一跤,消息太少了,讓他真的無從判斷起。而且作為世子夫人,身邊伺候的僕婦成群,根本不會發生什麼摔一跤這種事情,讓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如果不是鎮國公世子夫人堅持著說肚子難受,鎮國公世子又臉色那麼難看,他都要以為是什麼婦人爭寵的戲碼了。
趙太醫見鎮國公世子仍是不滿意的樣子,那雙眼睛盯得他都要嚇尿了,只好硬著頭皮加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比如這秋日天氣乾躁,人也容易上火,肝脾肺臟等內府熱氣多,也容易引起身體不適……
「行了,太醫既然這麼說,那就是沒事了。」
帳子后的人開口道,讓趙太醫差點熱淚盈眶,覺得這位世子夫人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
紀凜冷著臉道,「那可要吃藥?」
「並不需要特地吃藥,吃些養身丸便好。」趙太醫忙道。
養身丸是太醫院的太醫研究出來的,藥性很溫和,標準的有病治病、沒病養身,很適合婦人們使用。
就在紀凜壓抑不住火氣想要將這太醫摁死時,厲嬤嬤趕緊將人給弄走了。
她也覺得這趙太醫實在讓人不放心,但這大晚上的,太醫院除了值勤的太醫,去哪裡找人?
等人離開后,紀凜掀開帳子,問道:「你感覺怎麼樣了?還疼么?」
曲瀲現在感覺好多了,面上不覺多了些笑意,說道:「躺了會兒,感覺好多了,沒有先前那麼痛,應該是像太醫說的那樣,不小心摔著震到罷了。」
他仔細看她的臉,發現臉色確實比先前好多了。
「我想喝水。」曲瀲又道。
他忙去倒了杯溫水喂她,動作有些笨拙,差點將水打翻到她臉上。
曲瀲:「……」
等她喝完水,坐起來時,他一雙眼睛在她身上掃來掃去,突然道:「你等著,我去城東那邊弄個太醫過來,我記得那邊住了一個醫術不錯的太醫,聽說是宮裡的婦科聖手什麼的。」
說著就要起身。
「你做什麼?」曲瀲忙拉住他的衣袖,「你不會是想要大半夜的,去敲人家的門,將人綁過來,這都到宵禁時間了,要是讓巡邏的侍衛瞧見……」說到這裡,她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
太醫院的太醫除了住在太醫院專門的住房區外,也有一些家住京城裡的。聽他的話,他知道有個醫術不錯的太醫住在那裡,但是卻沒有準確的位置,不會直接跑過去闖人家的家裡,將人給弄過來吧?
就算你是皇親貴族,也不能這般胡來,會被御史彈劾的。
見她生氣,他身體僵硬了下,默默地轉身看她,倒是沒有再冒冒然地將衣袖從她手裡抽回來。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會兒后,曲瀲么嘆了口氣,說道:「別去了可以么?我想你留在我身邊。」
聽到她難得的情話,他的臉上浮現些許紅暈,別開了臉。
「……好吧。」
雖然遲疑了下,但到底妥協了。
曲瀲仔細看他,自然看得出他臉上的不情願,卻沒有一絲被人干預的憋屈感,心裡暗暗地鬆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此舉就像個牢頭一樣,管三管四的惹人煩。這人一旦換了第二人格后,就是個膽大妄為、肆無忌憚的主,沒有他不能幹、不敢幹的事情,沒人能約束得了他,連淑宜大長公主也只能好聲好氣地順著他。她這樣的行為,相當於管束,甚至可能會讓他產生逆反心裡,指不定哪日便要厭煩了她。
可是她仍是要這麼做,她不能明知道不對的,仍讓他去干那種事情。
見他神色依然陰沉,甚至很不爽的樣子,曲瀲忙轉移了話題,說道:「對了,先前好像聽厲嬤嬤說讓廚房煮了熱湯,我想喝一碗。」
他看了她一眼,揚聲叫厲嬤嬤去取來。
厲嬤嬤的速度很快,親自端了湯過來,讓人放了一張小桌子在床上,邊伺候她用湯邊關切地問道:「少夫人感覺如何?身體還難受么?」說著,她隱晦地看了眼坐在床前的世子。
曲瀲喝了口湯,朝她笑道:「現在已經沒有那麼難受了,應該很快就好的。」
厲嬤嬤嚴肅的臉上這才露出笑容,說道:「少夫人沒事就好。」
等她喝完了湯,趁著去凈房洗漱時,忙將宮心叫過來,詢問道:「上院那邊怎麼樣了?祖母回去了?」
宮心小聲地道:「公主剛從上院回去,二老爺也回去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曲瀲不由皺起眉頭來,這次的事情確實鬧得有些大,如果傳出去,對紀凜的名聲不好,所以當時她才當機立斷地去尋淑宜大長公主出面。只是她沒想到紀凜行事手段那麼狠辣無情,會幹出這種事情,生生將生母嚇暈。
雖然有淑宜大長公主出面,可是這件事件到底是紀凜不對在先,就算父母再不好,作兒子的也不能如此,這種行為在世人眼裡,已經算是忤逆不孝了,這也是鎮國公會那麼生氣的原因。
而且,曲瀲隱約有感,就算這次淑宜大長公主說鎮國公夫人病了,明著讓她去休養實則將她關起來,可不會關太久,可能過段日子就會出來。幸好,鎮國公說要廢世子一事,只要淑宜大長公主在,暫時也不需要擔心。
這事情的後續不知道會怎麼樣。
想罷,曲瀲又問道:「你再去打聽打聽,那兩個丫鬟……怎麼樣了。」
宮心點頭,猶豫了下,含蓄地對曲瀲道:「少夫人,世子素來不喜無關緊要的人進暄風院。」
曲瀲愣了下,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為何這次紀凜的行為如此冷酷。
以往暄風院就是紀凜一個人的地盤,沒有他的允許,無關緊要的人無法進來,鎮國公夫人就算想要塞人進來,也要得到紀凜的允許,不然暄風院守院門的僕婦可不敢放人進來。而現在,她嫁過來了,不僅是暄風院的女主人,甚至暄風院的下人都知道紀凜對她的縱容,所以她將人領了進來,守院的人自然不敢攔她,甚至也不敢當這出頭鳥來說她什麼,只得放行。
恐怕鎮國公夫人也是因為如此,才會強勢地讓她將人領回來,將她坑了一把。
想明白這點,曲瀲下顎微緊。
怨不得當時她和紀凜提起這事情時,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沒了,只是沉默地看著她不說話,可恨她那時候還以為是因為提到了鎮國公夫人之故,讓他不愉快,卻沒想到不愉快的是她帶了不相干的人進來,觸到了他的底線。
該慶幸的是,他對她的感情比她想象中的深,所以縱使她當時因為無知觸及他的底線,他也沒有對她發火生氣么?
而他的火,朝著親生母親發了,並且做出那樣殘忍的事情來,就是為了警告生母,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讓她別再幹這種事情,他已經厭煩了。
想到這裡,曲瀲心裡有些難受。
「謝謝,我知道了。」曲瀲謝了宮心的提醒,誠懇地對她道:「以後如果還有類似的事情,麻煩一併告訴我。」
宮心忙道:「這是奴婢應該做的。」遲疑了下,她又道:「少夫人別因為奴婢們的隱瞞生氣才好。」說著,她心裡苦笑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