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有沒有發現,這種時候你倒是沒客氣,白天時候那麼溫婉可人,規規矩矩的。」他低頭,蹭了蹭她的額頭,黑暗中那雙眼睛亮得灼人,「你是不是發現了?」
「發現什麼?」曲瀲有些肝顫,不知為何,她好像總是能一下子便感覺到他的情緒的變化,所以對著溫煦謙和的紀凜也會跟著心情愉快,對著現在這個在夜色中顯得古怪的紀凜,又會跟著不客氣,甚至有些抗拒。
想到這裡,她心裡一凜。莫不是在當初在常州府的祝家時,她心裡其實已經隱約地明白了,只是當時沒發現,後來也沒有多想罷了。
「還說沒發現,你最會耍人了,只是不承認罷了。」他突然拉著她,隱入海棠花叢后,隔絕了其他探視的目光,「白天時你送還了玉佩,他……我很高興。」
曲瀲沒理他,而是四下看了看,想要跑。
「別跑,我不會對你做那種事了,等以後成了親……」他又摟住她嬌小的身子,笑著在她耳邊說。
發現路被他堵死後,曲瀲終於死了心了,忍住莫名的驚悚,低聲道:「你真的是紀凜?」
「是啊。」
「可是,你明明……」
「哎呀,讓你發現啦。雖然不一樣,但都是我。」他輕撫著她的臉,語中帶著深意:「小壞蛋,你要習慣。」
曲瀲心頭驚濤駭浪,差點要尖叫出聲,便被一隻手捂住了嘴,「別叫,會將大皇子他們叫來的。」
曲瀲驚駭地看著他,心頭亂糟糟的,不知他為何今晚如此誠實,這種事情,一向不是捂得嚴嚴實實的么?他怎麼這般大方地承認自己有病?承認自己是個精分?
曲瀲以前便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他有個秘密,而這個秘密就是他這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如今看來,分明是個雙重人格的精神病患者。
難道他真的是雙重人格?
見他低頭就要湊過來時,曲瀲驚得一把推開他,就要矮下身跑開,不想被他抓住,拉著她上前,害得她迎面撞到他胸口上,鼻子瞬間疼得差點要飆淚。
「別動,我答應了他,不會再對你做什麼的。」他拉著她道。
「他?」曲瀲捏著鼻子,瓮聲瓮氣地問。
「是啊,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既然他為了那天你的態度那麼難過,我便答應他,沒有成親之前,不會再對你出手。只要成了親……」他摟著她的身子,緊緊地將她按在懷裡,微涼的手指輕輕地撫過她的脖子。
曲瀲雞皮疙瘩顫起,嚇得縮起腦袋,心裡將他一陣臭罵,別以為她真的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純真閨秀,怎麼可能聽不出他的暗示?色魔一個!他才多大啊,竟然想這種事情——只要想到白天時紀凜那清正如玉的眼睛,曲瀲簡直晴天霹靂。
她被他按在懷裡,根本動彈不得,只得扯著他的衣袖,讓他放開。
「冷靜下來了?」柔滑的聲音帶著莫名的甜膩氣息。
曲瀲含糊地應了一聲。
他稍稍放開她,見她乖乖地站著沒有跑也沒有叫,不禁有些滿意,掬起她先前因為掙扎而落到頰邊的一縷頭髮,笑道:「你素來就是個識時務的,從小就會耍人,不過也算是優點,至少有自知之明。」
曲瀲憋屈,「你別說這種我聽不懂的話。」
「不是聽不懂,怕你是忘記了吧?」他的聲音突然變冷。
曲瀲縮了縮脖子,不吭聲,腦子裡卻飛快地回想小時候的事情,如何也想不出自己什麼時候見過他。哦,對了,聽說是在她爹去世之前,她病得糊塗時在房裡見過,可惜當時她病懵了,根本對他完全無印象,也沒聽奶娘說她當時有打人或做了什麼事,不過當時就是糊裡糊塗地將鎮國公當成她爹,對著鎮國公喊了聲爹嘛。
莫不是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不過還未給她想到個明白,突然聽到了一聲低低的驚呼傳來,曲瀲一驚,就被旁邊的人捂住嘴,將她拖到一旁。
湖邊掛在柳樹下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屬於小姑娘的快活聲音傳來。隔著半個湖,那邊卻幽幽靜靜的,甚至只有天上的星子閃爍,下弦月高掛在天邊,黯淡的月光如水般鋪漫而過,將整個別莊的花園照得影影綽綽的。
曲瀲探頭望去,便見到一個人影匆促地走過,她眯了眯眼睛,認出了那是駱槿的身影。
「聽說平陽侯府的別莊里種了幾盆月下美人,近來正要花開,所以駱四便邀請大皇子他們一起來賞花。」暗啞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大皇子他們就在湖的對面。」
曲瀲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湊到身邊,忍不住挪往旁挪了挪。
誰知他也跟著挪過來。
曲瀲頓時有些泄氣,卻又無可奈何。
她看著駱槿穿花拂柳而去,若有所思,突然問道:「大皇子妃……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紀凜挨著她的身子,一條手臂扶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整個人幾乎都賴在她身上一樣,蹭著她的耳畔說道:「不錯,大皇子妃生第一胎時難產,傷了身子,以後難再有孕了,偏偏她九死一生生下來的又只是個小郡主。」
曲瀲吃了一驚,沒想到駱四老爺打著這樣的主意。怕是安國公府也有自己的打算,想從家族中挑個姑娘送過去,若是能一舉懷男,就算是側妃所出,也是大皇子的第一個兒子,大皇子妃自己不能生養,還不得好好地供著?而駱柯是安國公府的長孫媳婦,怕也是得到了消息,所以也動了念頭,才會回家來說一起,想要將娘家的姐妹送進大皇子府。
曲瀲很快便將事情想明白了,平陽侯府的長房現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姑娘便是駱櫻,駱櫻年紀太小了,所以駱大夫人沒有吭聲。而駱四老爺雖與駱大老爺一母同胞,可架不住駱四夫人心思太活泛,應該有她在其中攛掇,駱四老爺才會起這心思,怕是駱承正這人的心思也不少,才會想要將妹妹送進大皇子府。
這一家子,果然像駱櫻說的那樣,斗得跟烏雞眼似的,只可憐了還在養病的駱老太爺。
曲瀲想明白這些,心裡有些膩煩。
「怎麼了?」紀凜像是感覺到她心情瞬間有些壞了。
「沒什麼。」曲瀲不想和他多說,「你不用過去陪大皇子他們么?」
「不用,有寧王世子在,我就不過去湊熱鬧了。」他拉著她的手,「難得良辰美景,不若陪我的未婚妻。」
曲瀲:「……」又被調戲了。
大概是他現在看起來還算正常,曲瀲鼓起了勇氣,輕聲問道:「你……你一直都是這樣么?」難道雙重人格是天生的?
紀凜拉著她走在黯淡的月光下的花從中,柔聲道:「你說呢?」
她哪裡知道?原想再問的,突然抬頭時,看到月光下那少年狹長的丹鳳眼妖美異常的模樣,差點淚奔!
曲瀲很想淚奔。
原本她以為自己是個人生贏家,在京城所有貴女的羨慕嫉妒恨中,獨得她自己抱得了美少年歸。而且這個美少年還心儀她,長相好、性格好、脾氣好,可以預見她以後嫁到鎮國公府後,獨霸後院的輝煌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