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碧春見她這模樣，只得搖搖頭，給她沏了杯茶，拿過扇子給她打扇。

待時間差不多，季氏便派了人過來，曲瀲知道今天的事情馬虎不得，趕緊理了理衣服和頭髮，照了照鏡子，見沒有失禮之處，便帶著碧春回了廚房，和季氏會合往廳堂行去。

午膳擺在廳堂，中間豎起屏風隔開男女席。

男席那邊自有曲大老爺和曲沂相陪，曲大老爺有心培養曲沂，所以在與鎮國公父子說話時，時不時地藉機讓他表現一番。畢竟將來兩家是姻親，紀凜是曲沂的姊夫，讓曲沂在親家面前多表現，將來若是能得鎮國公府提協，對他也是好的。

不過紀凜原就和曲沂認識，當初結伴回京時，對曲沂有諸多指點，讓曲沂頗為敬佩，如今又成了未來姊夫，他自然更願意親近，兩人都有心交好，於是相處得頗為愉快，話語間頗為投契。

鎮國公和曲大老爺見兩人相談甚歡，皆有些錯愕，等聽紀凜解釋兩人當初便認識了，自然也樂得這郎舅兩人親近。

男席這邊和樂融融，不久便勸起酒來。女眷那邊也頗為愉快，淑宜大長公主今兒一點也不擺架子，加之她的輩分高，身分又貴重，沒人敢拂她老人家的面子，給她不痛快，連鎮國公夫人也一派笑意盈盈，一時間氣氛融洽極了。

而讓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吃驚的還是今日的午膳，雖然說這頓午膳做得比不得鎮國公府的大廚，但菜色卻十分符合她們的口味和習慣，可見曲家在這方面也是用了心的，但是曲家才剛來京城，他們哪裡來的人脈打探清楚這些？

素來宴客這種事情，考驗的便是主人的能力，無論是家中的器皿擺設還是宴席，都要讓客人滿意，做到賓主盡歡，而曲家虧便虧在是文人圈子，與勳貴並無往來，就算還有個平陽侯府的親戚，可是除了曲沁，曲家與平陽侯府的聯繫並不密切，所以曲家能做到這程度，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都有些驚訝，特別是得知都是曲家姊妹協助季氏一起安排的時候，淑宜大長公主心裡更是滿意了。

短短兩次見面，淑宜大長公主已經摸清了季氏的性子，心知怕是今兒的宴客事宜皆是曲家姊妹倆一手安排的，可以說她們被教養得十分好，管家理事這方面並不比那些世家貴女差。

雖說姊妹倆是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的，但學到什麽還要靠個人的悟性，顯然她們學得不錯，在這方面表現得十分優秀。

淑宜大長公主目光掃過曲家姊妹，越看越滿意，姊姊穩重雍容、端莊淑雅，妹妹嬌美端肅、嬌而不怯，都是好孩子。又看了曲沁一眼，想到今年她及笄，也不知道將來會被哪家相中。

曲沁感覺到淑宜大長公主的滿意和鎮國公夫人心中的驚訝，只是抿嘴一笑，並未說什麽，心裡卻十分高興，只要給淑宜大長公主留下好印象，這印象慢慢地積累起來，總會補足家世上不足的劣勢，將來妹妹會越發得淑宜大長公主喜歡，等妹妹嫁進鎮國公府時，便能儘快地站穩腳根。

等曲家人將淑宜大長公主等人送走時，皆鬆了口氣，總體來說，今天的這次宴客算是圓滿結束了。

之後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折回正廳。

曲二老夫人拉著曲瀲坐在身邊，笑著對季氏道：「我觀今日淑宜大長公主的神色，對咱們瀲丫頭那是真心實意地喜歡的，她是個言出必行之人，如今說將來瀲丫頭嫁過去後，會將瀲丫頭視如己出，必然會做到，你們也不用擔心了。」

季氏聽罷，心裡掩不住地歡喜，她自知沒什麽本事，只求三個兒女這輩子平安喜樂，各有個好歸宿，如今小女兒算是得了好親事了，總算放下一顆心。

曲大老爺見狀，也跟著道：「先前聽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怕是過段日子便會挑個吉日過來給兩個孩子正式訂親。」

「到時候又有得忙了。不過忙得好，有得忙才高興。」曲二老夫人笑呵呵地說，可見老人家對這事十分的樂見，這證明鎮國公府重視他們曲家的小姐。

「到時候可能又要麻煩二嬸娘和大伯了。」季氏忙說道。

「有什麽麻煩的？瀲丫頭是咱們曲家的姑娘，咱們歡喜都來不及，就樂意忙活。」曲二老夫人高高興興地說。

曲沁和曲沂亦是一臉笑意，心裡對這位叔祖母十分感激。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坐了會兒便告辭離開，季氏等人起身相送。

將客人都送走後，曲家又恢復了平時的安靜。

過了幾日，淑宜大長公主親自請了欽天監的人算了吉日，然後由鎮國公親自到雙茶衚衕的曲家來商議兩家的親事，正式給兩個孩子訂親。這回自然由曲大老爺出面，正式將這樁親事定下來。

親事定下後，鎮國公府和曲家便將這樁婚事廣而告知親朋好友，很快地，無論是勳貴還是文官圈子都知道了兩家訂親之事，眾人反應不一，不過很多家中有與紀凜年紀相當的姑娘的人家聽後都十分扼腕，又一個好女婿人選沒了。

當然，眾人得知鎮國公世子訂親的事情時，更多的是好奇他們訂親的對象，得知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曲大人的侄女，有些不以為然，覺得兩家的門第相差太大了，娶個家世如此低的媳婦，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擔當起宗婦的重任。

不過也有和平陽侯府交好的人家順便解釋了句「那曲四姑娘自幼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後，眾人便沒有再針對此說什麽。

對於外面的一切，曲家一概沒有理會，曲瀲更是足不出戶，完全不知道外面之人對這樁婚事有什麽看法。

她現在有些糾結。

自從她和紀凜正式訂親後，紀凜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給她送東西了，今兒是一盆蘭花，明兒是首飾，後日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兒，都沒有重複的，讓曲家人對紀凜的用心大為感動，同時也覺得他是個有心的，看著曲瀲的目光十分欣慰。

曲瀲都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更讓她不好意思的是，姊姊曲沁透露的事情。

如今曲沁還不知道妹妹已經看破了她的秘密，有時候高興之餘，會忍不住向妹妹透露些東西，加上曲瀲是個乖覺的，就算姊姊說漏嘴了，她也一臉「我啥都聽不懂」的無辜模樣，根本不主動去點破，當她嬌嬌弱弱地看著人時，真是讓人連心肝都要挖出來給她。如此，曲沁以為妹妹沒有多想，鬆了口氣之餘，又一個不小心對妹妹透露得更多。

曲沁在外人面前絕口不提自己的經歷，就算是疼愛她的外祖母也從未提過一句，死死地捂住，但架不住她對妹妹太信任了，兩輩子的經歷讓她覺得這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便是妹妹，所以她還以為妹妹什麽都不知道。

而曲瀲從姊姊那兒得知，上輩子她及笄後不久便嫁給了紀凜，然後生孩子什麽的……曲瀲覺得自己要陣亡了，提前得知自己的人生軌跡，這種感覺真是一言難盡，讓她不知道說什麽好。

縱使活了兩輩子，她也只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上輩子都來不及成年，便以一種慘烈的方式死去，這輩子投生在這樣的社會中，只想安分守己地過日子，她對感情婚姻之事從沒奢望過，得知這些如何不糾結震撼？

偏偏這種時候，紀凜還來獻殷勤，而這種殷勤不管是任何一個女性都難以拒絕的。

曲瀲覺得，或許自己可以試著接受一下？反正這親都定了，而姊姊也說她註定要嫁給紀凜，除了接受沒其他選擇，她應該嘗試一下轉變心態。

想明白後，曲瀲在紀凜再次讓人送東西來時，也回了禮。

回的自然是她做的荷包、扇套等小物件，雖然不值錢，可是是她親手做的，意義非凡。畢竟大家閨秀的針線綉品是不輕易贈人的，那代表了姑娘家的心意。

她覺得自己現在適應良好，也不知道紀凜那邊有什麽反應。她想起每回見到紀凜時，他總會用湛亮的目光看著自己，雙眸因為喜悅而更潤澤，她可以想像紀凜收到這東西時高興的模樣，忍不住也抿嘴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