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當年,妹妹的婚事一波三折,後來還是淑宜大長公主親自出面,方才能定下來。
而能讓淑宜大長公主出面,除了紀凜的原因,還有明方大師在其中勸說。
前世她經過那些事情后,便一直避居在京郊外的莊子里養病,極少回京,在她死之前,聽說了明方大師幾次被皇帝召進宮的事情,世人還說,若非明方大師一心向道,不問世事,皇上早就封他為國師了。
明方大師是一個連皇帝都要以禮相待之人。
雖然世人皆說他行事講究一個緣字,但在曲沁看來,明方大師行事頗為洒然不羈,隨心所欲,懶得理會的事情,便拿個緣字來推託。季氏只是曲家的一個內宅女眷,明方大師連皇室都不放在眼裡,斷斷不會因其身份而令眼相待,除非……
曲沁的心臟猛地跳了下。
她看向對面像只小松鼠一樣邊啃果邊瞅著自己的妹妹,臉上不覺露出了笑容。
「姐姐,有什麼不對么?」曲瀲見她盯著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心頭有些發毛。
誰知曲沁笑得很愉悅,拍拍她的手道:「沒事,沒事,你們今兒一早就出門了,想來也累了,你好好歇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曲瀲:「……」
等曲沁離開后,曲瀲盤腿坐在羅漢床上,一臉糾結。
剛才若是她感覺不錯,曲沁這是在高興?
什麼事能讓她由衷感到高興?難道因為明方大師的平安符?還是因為母親今天這般好運地能親自見到明方大師?
曲瀲想不明白后,也不想了,決定回房去歇會兒。
下午,曲瀲起床后,便去院子里看自己侍弄的那些花。
她現在在嘗試著種茶花,只可惜她似乎是個天生的辣手摧花之人,明明步驟對了,可是總是養不活。不得已,她只站在旁邊好動動嘴皮子,由著碧春等丫鬟來小心侍弄,每天早中晚去查看,只看不動手,沒想到竟然能種出一盆十八學士來,可將她樂壞了。
眼看那盆十八學士要開花了,曲沁便琢磨著,送到弟弟曲湙那兒,讓他讀書累了時,也能瞅上兩眼解解乏。
想罷,便吩咐碧春,讓她親自送去。
到了傍晚,曲湙下學回來后,便往秋菀居來了。
他先是詢問了曲沁的身體情況,方才對曲瀲道:「二姐你怎麼將那盆十八學士送到我那兒了?這不是你心愛之物么?我平時忙,可沒時間照料它,你還是搬回來自己賞玩吧。」
曲瀲笑道:「沒事,花種出來便是給人賞玩的,我給你你便收著。而且我也只是動動嘴皮子罷了,出力的是碧春她們。若是讓我自己賞玩,怕不過兩天就要將它給賞死了。你也知道,不知為何,我每次養花,不過是澆澆水、動動土什麼的,都按著步驟來,不多行一步,可那些花花草草經過我的手准得死,可是讓碧春她們按著我說的來侍弄,它們又能長得好好的,分明就是在欺負我。」
說到最後,她滿臉不忿。
曲沁和曲湙都忍不住笑起來。
他們都知道曲瀲愛侍弄花草,偏偏每次親自動手,都是一養一個死,可若她只是動嘴皮子指揮,那些花花草草反而長得極為精神,連雙色牡丹都養過,當時不知教曲大太太等人有多驚訝。
曲湙知她一片愛護之心,心裡暖洋洋的,慎重地道了謝。
曲瀲摸摸弟弟的腦袋,如往常一般問過他的功課後,姐弟三人便一起去桃安居陪季氏用晚膳。
晚膳過後,季氏便和兩個女兒商量起曲涵的婚事來。
「涵丫頭是咱們平安巷這房第一個出閣的姑娘,嫁的又是方家的嫡長子,自然要隆重一些。」季氏琢磨道:「到時我們三房的隨禮也不能太寒酸,沁兒你有什麼想法?」
季氏自己雖沒什麼主意,但是曲沁和曲瀲常被駱家接進京小住,由駱家老夫人親自教養過的,而且還由駱府派來的教養嬤嬤指點過,見識自是不同,也不知從何時起,這三房拿主意的已經成了兩個未出閣的姑娘。
曲湙坐在一旁,稚嫩的臉上帶著笑容,並未覺得如此有什麼不對。
在他們心裡,母親天真爛漫,不喜與外人打交道,所以子女頂在面前也可以的,並不需要太過拘泥於形式。
曲沁想到上輩子曲涵出閣的事情,心裡琢磨了下,很快便擬定好了三房的禮,因著曲涵的婚事臨近了,心裡卻還記掛著一件事。
過了幾天,祝家大太太帶著兩個女兒過府來拜訪曲大太太。
祝家同為常州府名門世家,與曲家是通家之好。
祝大太太今日過府來除了去拜訪曲老太太外,也是特地尋曲大太太說話。最近她跑曲家跑得很殷勤,私底下透露的意思是想與曲家結親,她相中曲家長房的嫡長子曲澤,若是長女嫁過來,將來便就是曲家長房長子媳婦,曲家未來的宗婦,意義不一般。
曲涵就要出閣了,忙著自己的婚事,不輕易見客,曲大太太便叫了曲沁和曲瀲過來相陪。
曲瀲姐妹自然欣然應之。
不過回房換衣服時,曲瀲不免和姐姐嘀咕了一聲,「只叫我們,沒叫五妹妹,到時候四嬸又不高興了。」
曲家的五小姐——曲汐是四房的長女,今年十歲,性子略微靦腆,與曲四太太的伶俐截然不同。
曲沁冷笑一聲,「理她作甚?」絲毫不將曲四太太放在眼裡,曲四太太縱使是勢力了一些,瞧著他們沒有父親,私底下沒少擠兌,但因曲沁有個得力的外家,曲四太太從來不敢在明面上說什麼。
曲瀲忍不住瞅她。
清澈明亮的水眸盈盈望來,像一汪清泉,明凈無瑕,曉是女人也要心軟成一灘春水。兩輩子以來,曲沁都受不住妹妹這小模樣,拍拍她的手,笑道:「聽我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不聽也罷。」
曲瀲朝她點點頭,反正自己是個不愛出門的,那些閑言碎語也聽不到。
打扮好后,姐妹倆便相攜去了長房的花廳。
祝家大小姐閨名蒹,有個雙胞胎妹妹祝葭,姐妹倆於今年秋天時將及笄。姐妹倆容貌隨了祝夫人,極是秀美可人,典型的江南溫婉如水的女子,身量卻矮了一些,嬌小玲瓏,添了幾分可愛。
不過姐姐祝蒹的性子一點也不溫婉,反而有些活沷。
祝蒹對著曲沁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聽說你前些日子病了,現在可好了?我原本是想來看你的,可我娘將我拘在家裡學女紅,你知道我不愛那玩意,可不像瀲妹妹那樣有天賦,對著綉架就想打瞌睡,拿針就會扎自己的手,可是我娘硬說我年紀大了,不能再如此貪玩,省得將來被人說沒教養?教養這東西和女紅有一銅錢的關係么……」
曲沁微笑著傾聽,並不開口搭腔。
對著祝家姐妹,她的心情有些複雜。
祝蒹與她年紀相當,兩家又是通家之好,是一起玩大的閨中好友,感情不錯。可惜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祝蒹默默無聞地進了寧王府成為寧王世子側室,不過二十芳華年紀便去了,如今想想,若是當時她拉住了祝蒹,祝蒹是不是就不用進了寧王府呢?是不是就不會死得這麼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