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穿越
春去秋來,屋外樹影晃動,北風呼呼,屋內涼意習習。
江小芽縮在土鋪上,望望那能看到星星的屋頂,拉拉身上髒兮兮的衣服,低著頭,聽著外屋那滿是火氣的訓斥聲。
「劉氏,你自己說,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你為了江小芽那個撿來的病秧子,你糟踐了多少糧食?」年過五十的婦人,看著眼前唯唯諾諾的媳婦兒,心裡滿肚子火氣。
「今年老天不作美,莊家幾乎顆粒無收了。我們江家連自己的幾個崽兒都養不活了。你還把家裡那點細面都拿去給她吃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日子你還想不想過了?」
「娘,是我錯了,您老別生氣,我也是看小芽實在難受才……」
「你給我閉嘴!」
聽著外面的吵嚷聲,江小芽看一眼自己皮包骨的身體,嘆了口氣。劉氏說難受還是含蓄,其實根本就是奄奄一息。
所以,劉氏就把家裡那點細面給她做了麵條吃,應該也是看她熬不住了,想著讓她就是死也能做個飽死鬼。
可結果呢?家裡細面都給她吃了,可她卻沒死。不,真正的江小芽其實已經死了,現在的她已非原主。只是,這一事實除了她沒人知道。
在江家人眼裡,她現在不止是個糟踐糧食的。還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死都不幹脆的。
「江小芽不能再給我留在家裡,我們家養不起。明天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必須把她給我弄走。」
在飢荒年,多一張嘴,那是極大的負擔。特別,江小芽又是個病秧子,不能出力,只會吃還要人照顧,更是累贅。沒有誰連自家孩子都養不活了,還要聖母的留著她。
所以,真不能怪江老婆子心狠。
劉氏低著頭,心裡理解婆婆,可就江小芽現在的身體情況,把她趕走,那就等於讓她去死呀!
江家的四個孩子,看看自家強勢的奶奶,再看看自家善良卻不能當家做主的娘,一致沉默。
噗咚!
聽到聲音,屋人一致轉頭,看江小芽呲著牙,揉著胳膊,一臉病容的走過來。
「奶奶,娘!」
江老太看她一眼,轉頭對著劉氏厲聲道,「我剛給你的說的話,都給我記住了。」說完,不再看江小芽一眼,抬腳走人。
「我去送送奶奶。」江小芽說著,拖著虛弱的雙腿,趕忙追了過去。
劉氏甚至連話都來不及說一句,就看江小芽跑了出去,心裡:如果追過去是求婆婆把她留下來。那,小芽怕是白跑一趟了。這次婆婆看起來是鐵了心了。
「奶奶,奶奶……」
江老太走著,聽到江小芽在後面喊自己,卻是充耳不聞,頭也不回的繼續大步往前走。
直到走出老遠,聽到江小芽還不死心的在後面追,嘴巴抿了抿,停了下來,轉身,「跟著我大呼小叫的做什麼?」
呼呼呼……
江小芽喘著大氣,直到氣息稍微平息些,開口,「奶奶,您能不能緩幾天再讓我走,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
江老太聽了,眼皮一耷拉,面無表情,「表現的機會?表現你多能吃嗎?」
江小芽聽了,順著道,「奶奶,您也知道我能吃,過去我真是吃了家裡不少的糧食。如果我就這麼走了,那些糧食可都浪費了。所以,您再緩我幾天,給我一個報答您和爹娘的機會。」
江老太心裡輕哼:再緩幾天讓她再多糟踐點糧食嗎?哼,少來這套。
「你離開我們家,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報答了。」江老太說著,轉身走人。
「奶奶,您緩我到月底行不行?月底元家不是找粗使丫頭嗎?如果我不能進元家,我不用您趕,我一定自己走人。」
聞言,江老太腳步一頓,轉頭看向江小芽,看著她那面黃肌瘦,大風一吹就能飛走的樣子,張開放箭,「你腦子是不是也被驢踢了?還想進元家,你知道元家是什麼地方嗎?」
「知道……」
「你知道個屁。」江老太噼里啪啦訓斥開來,「江家那是多少好鼻子好眼,身體結實身段好看的,想進去做丫頭都進不去的地方,你一個半死不活的做什麼春秋大夢?」
江小芽聽著,伸手抹抹臉上被濺到的口水,這奶奶,簡直是出口如刀呀!
「奶奶,我也知道我這想法大了點。不過,您容我試試,萬一進去呢?總歸能得幾個大子,也算您和爹娘沒白養我這一年多。」江小芽舔著臉,討好加保證道,「萬一進不去,我絕不讓您和娘為難,我自己走。」
「不行!」
無論怎麼聽,江老太都覺得江小芽這是痴人說夢的胡話,是想多吃她家幾天飯忽悠人的話。
「奶奶……」
「我說不行就不行。」
夜色下,一個不鬆口,一個不撒手,一路上江小芽對著江老太發把死纏爛打發揮到底。
最後,江老太生生被江小芽不斷重複的那句『說不定能得幾個大子』『說不定能得幾個大子兒』給纏的動了心了。
左右月底也沒剩幾天了。萬一她真的進去元家了,那……
江老太想著,嗤笑一聲,她也是被一個小丫頭念的昏了頭了,竟然連這種不可能的念頭都冒出來了。
不過,江老太倒是第一次發現江小芽竟然這麼能說,在之前每次見到自己,她都跟貓見到老鼠一樣,生怕自己吃了她。今兒個怎麼……?
這是吃了細面,長腦子也長膽子了嗎?
腹誹一會兒,江老太既把江小芽拋之腦後,開始發愁這一年的生計。
***
回到家,對著劉氏,江小芽只說會在家裡待到月底,其他沒多說。
進元家的事,連她自己都覺得玄乎,進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此,如果進不去最後還是得走,也就沒必要給劉氏說了,省的她最後也跟著失望。
劉氏聽了,看看江小芽嘴巴動了幾動,最後嘆了口氣,默默走出去了。
劉氏是個好心人,只是好心不能當飯吃,她縱然捨不得江小芽,也毫無辦法。
江小芽也清楚這一點兒,所以她不覺得劉氏心狠,畢竟在這年景,劉氏能把她撿回來,養活一年多已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所以,眼下最緊要的事,是趕緊找個吃飯的地方,讓自己活下去,不至於餓死了。
江家的四個孩子,知道江小芽月底就走,都沒說什麼。沒說什麼挽留的話,難聽的話當晚也沒再說。
當天晚上氣氛少見的平和,這也讓江小芽能根據腦中的記憶靜下心來想事情。
元家——
方圓百里最富貴的人家,家有良田千頃,府中僕役成群,但為人卻極為低調。雖富貴但從不欺人,對所有佃戶也頗為寬厚,所以威望頗高。
但這種人家,一般規矩最多,想進去並不容易。特別像她這種身無而兩肉,身體又弱的,想進去就更難了。
江小芽望著土胚牆,心裡琢磨著怎麼進元家。
想著苦笑,沒想到穿越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盤算著怎麼把自己弄成丫頭。
如果可以,江小芽也不想去給人做奴婢。可是現實不容她呀!
穿越到一農家,別說她不會種田,就是會種田又怎麼樣?在這靠天吃飯的地方,遇到一個旱災雨澇就得餓肚子。今年的顆粒無收就是最直白的現實。
現在江家已自身難顧了,劉氏想養著她也是有心無力了。所以,做丫頭就做丫頭吧!不管怎麼樣,先吃飽飯保住命才是緊要的。
翌日,極少出門的江小芽,提著大籃子跟所有的孩子一樣,上山去打豬草去了。在人們或稀罕,或譏笑,或指指點點的圍觀中,打了一籃子豬草回家了。
第二天,依然!只是圍觀的人少了。
第三天,照舊!除了圍觀的人已經沒了。也是,她長得又不好,誰稀罕天天看她。只有江小芽再次路過元家大院,用驚嘆又敬畏的眼神望了望。沒人注意。就是注意到了也沒人在意。每天用這種眼神望著元家的人多了去了。
第四天,看看天色,看一眼身邊的大男孩,「你還不回去嗎?」
轉眼人都走了,就剩江大寶和她了。
江大寶,剛滿十歲的江家長子聽了,看看江小芽,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你是不是跟奶奶說要進元家做丫頭?」
江小芽點頭,沒否認。這事果然瞞不住,就是她不說,江老太也會講。
「那地方你進不去,還是想別的辦法求奶奶讓你留下吧!」
江小芽聽了,看著江大寶,「奶奶如果同意我留下,家裡多一個人吃飯,你可就更吃不飽了。」
江大寶低頭,不咸不淡道,「那也比你餓死在外頭好。」
聽言,江小芽眼帘微動,看著眼前清瘦的男孩兒,嘴角微揚,開口,剛要說話又咽下,眉頭皺起。
「走吧!」江大寶站起,提著籃子剛要走,忽然被江小芽拉住。
怎麼了?
在江大寶疑惑的眼神中,一陣馬蹄聲傳來。
「駕!」
大喝,急促。
江小芽聽到,心頭一跳,本能的拉著江大寶快速躲到不遠處的草叢中。
「你干什……」話被沒說,嘴巴被捂住。
「不要說話。」
聽到江小芽冷厲的聲音,看著她緊繃的小臉,江大寶愣了愣。
在江大寶還在不明所以間,兩個玄衣人騎著馬急促飛奔而來,後面幾道黑影掠過,人影晃動,眨眼間既到眼前,亮劍,直指兩個玄衣人,一言不發,出手既是索命。
刀光劍影,風起塵飛揚,廝殺驟起。
兵器碰撞,招招斃命,毫不留情,毫不手軟!
人力不敵,武功不及,兩個玄衣人很快落下風,生死已可預見。
「噗……」
胸口一劍,血色飛濺,猩紅蔓延。
倒地,抽搐,死不瞑目。
為首的黑衣人收起劍,看一眼地上的玄衣人,蹲下從他胸口的衣服里拿出一物放入自己懷中,站起,看一眼四周,「走!」
一聲令,幾人飛身離開飛。
一場廝殺,開始的突然,結束的也快速。
看著不遠處的那兩具屍體,江小芽臉色難看,心也砰砰跳。而江大寶,眼眸瞪大,臉色蒼白,人已完全僵住。
「江大寶,你還活著吧!」可別瞪著眼睛背過氣去了。
江大寶腦子嗡嗡,江小芽在說什麼完全聽不到。直到江小芽伸手在他腿上擰了一把,吃痛才回過神來。
回過神來,臉色更白了,指著不遠處的屍體,顫顫發抖,「他們……」
「他們已經死了,並且跟我們完全無關。還有,我們什麼都沒看到。」
「可是……」
「江大寶!」江小芽打斷江大寶要說的話,直直看著他,「你知道人長壽的秘訣是什麼嗎?」
江大寶:?
「那就是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多管閑事。」江小芽望著他,神色肅穆,「如果你把今天的事說出去。那麼,死不瞑目的不止是他們,還有我們,甚至整個江家的人。」
聞言,江大寶臉色遂然變。
「想要保平安就一定要守口如瓶,死死的守住。不要向外吐露一個字,包括對江家的人也絕對不許說。不要讓禍從口出四個字成為血淋淋的現實。」
不是江小芽危言聳聽,而是……
龍形!
她剛才清楚的看到了,黑衣人從死去那兩個人懷裡拿出的那個盒子上的圖形。
「我剛說的話都記住了嗎?」
「記,記住了。」江大寶這會兒已快被嚇傻了,完全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是,這一刻的江小芽,讓江大寶感到陌生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