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一個輪迴
沈丹遐在壽康宮燒紙錢的時候,壽安宮裡的趙太后已接到消息,「居然封陶氏那個賤人做聖德夫人,封徐朗做國公,那個孽子這是愛屋及烏?」趙太后一直誤會高榳對沈丹遐有男女之情。
「太后,要不要把這事透露給皇后?」旁邊搖著扇子宮女低聲問道。
「讓她知道也好。」趙太后陰冷地笑道。借楊靈芝的手去對付孽子的心頭好,讓裴國公府和睿國公府對上,讓那個孽子左右為難,只有前朝亂,她才可以報殺子之仇。
沈丹遐無從知曉趙太后對她暗中的算計,在壽康宮逗留了半個多時辰,和徐朗帶著高榳給他們的賞賜,離宮回家了;徐家祖宅上的匾額已換成,睿國公府。
徐家還在孝期,雖然得了國公的爵位,也沒有擺酒慶賀,趙家和沈家擺了酒宴;徐朗和沈丹遐沒有去道賀,身上帶孝去吃喜酒,是給人家添晦氣,不能那麼不懂禮數,送了份厚禮過去表示就夠了。沈家也因此分家了,不可能兩個侯爺住在同一個大院里。
皇上大方的賞了沈柏寓一個大院,和沈家的舊院僅隔著一條小巷,靖南侯府和靖北侯府的匾額上的字跟睿國公府匾額上的字都是御筆。
皇上守孝是以月代年,守滿三個月即可,三個月一過,皇上露出了他的獠牙,那些站在趙太后一邊的人,到了該清算的時候了,該貶職的貶職,該罷官的罷官,該流放的流放,該抄家的抄家,百姓們都不覺得奇怪,這世上有崛起就有敗落,一朝天子一朝臣。
三個月的時間,不長也不短,皇上在前朝大刀闊斧,楊靈芝在後宮也蠢蠢欲動,不過她並不是想和趙太后爭奪宮權,爭了三個月,她沒爭贏,所以想在別處找補回來。
楊靈芝對於皇上如此厚待沈家和徐家,一直很不滿,先前她還以為真是跟宮變有關,沈家和徐家是有功之臣,現在才知道是為了沈氏那個騷狐狸。
「娘娘,奴婢上回一見那沈氏,這女人,眼帶桃花,是個天生的狐媚子,蛇行雀步,是個不安於室的**,最會勾引男人了。」龐琳端了碗燕窩羹過來了。龐琳改名換姓,並隱瞞了她與徐朗和沈丹遐交往的事,這樣她挑撥起來,才更有效。
楊靈芝冷哼一聲,「一個女子嫁人了還不守婦道,水性楊花,居然敢勾引天子,不要臉。」
「娘娘,現在沈氏守孝不能進宮,等孝期滿,懿貴妃一定會宣召她進宮的,她又是國公夫人,進出宮中不要太容易,她肯定會勾引皇上的。」龐琳繼續說沈丹遐的壞話。
「去拿一本《女誡》送去睿國公府,就說是本宮賞給她的。」楊靈芝怒道。
「奴婢遵命。」龐琳低頭屈膝行禮,唇邊閃過一抹陰謀得逞的笑。
龐琳沒有親自送《女誡》去睿國公府,她還要藏在暗處使陰招,她讓一個女官去的,還是聲勢浩大地去的,還有意告訴別人,皇後娘娘賞了本《女誡》給睿國公夫人。
《女誡》是規範和教導女子做事做人,皇後娘娘賞《女誡》給睿國公夫人,就表明睿國公夫人在這方面有所欠缺;沈丹遐收到《女誡》差點沒氣死,等女官離開后,「這楊靈芝什麼意思?送本《女誡》給我,老娘哪裡沒做好?相夫教子,識大體,明大義……」
徐朗其實也很惱火,但看著炸了毛的沈丹遐,趕緊安撫,「別生氣,不用和一個沒腦子的蠢婦計較那麼多,放心,老公會幫你出氣的。」
「怎麼出氣?人家是皇后,是國母,早知道這樣,我才不幫燕王呢,讓她跟著沾光,狗仗人勢。」沈丹遐對名聲是不怎麼在乎,但楊靈芝這樣往她身上潑髒水,她沒法忍受。
「怎麼氣得連老公的話都不信了?」徐朗點了下她的鼻子,「放心,她這個皇后,做不了多久。」
沈丹遐靠進他的懷裡,「你說她好好的針對我做什麼?」上次逼她扮宮女,這次賞《女誡》給她,可她自問沒有得罪過楊靈芝啊。
「或許是因為懿貴妃。」徐朗猜測道。
沈丹遐嘆氣,「好吧,杮子撿軟地捏,她拿懿貴妃沒法子,就來欺負我。」
宮裡,懿貴妃徐蛜知道楊靈芝賞《女誡》給沈丹遐,氣得要擺駕往啟元宮去,找楊靈芝討要說話,走到一半,徐蛜道:「轉去勤政殿。」她雖是貴妃,但壓不過皇后,能壓住皇后的,只有太后和皇上,可太后如今在深居壽安宮,萬事不管,那她只能去找皇上了。
「李公公,請幫本宮通報,本宮有要事求見皇上。」徐蛜從鸞駕上下來道。
李德清猶豫了一下,道:「娘娘請稍等。」
皇上正在批閱奏摺,得知徐蛜求見,微愣了一下,「讓她進來。」
徐蛜進門就跪下了,「求皇上為妾身作主。」
皇上神情有幾分不快,「怎麼了?」在他處理政事的時候,這些女人一個兩個的來打擾,這是想要做什麼?
「妾身娘家三嫂在家裡守孝,安分守己,皇後娘娘派女官賞了本《女誡》給妾身的三嫂;皇上,妾身受委屈,妾身可以受著,但皇後娘娘這樣羞辱妾身娘家,妾身忍不下去,求皇上為妾身作主。」徐蛜磕頭道。
皇上緊握了一下手中的御筆,淡淡地道:「她賞《女誡》給你三嫂,你也可以賞《女誡》給她母親。」
「啊?」徐蛜驚愕地抬頭看著皇上。
皇上冷笑道:「她是皇后,可以往宮外賞東西,你是貴妃,也可以往宮外賞東西。」
徐蛜一下就領會了皇上的意思,笑了起來,道:「謝皇上指點,妾身這就賞一本《女誡》給裴國公夫人,讓她好好的誦讀。打擾皇上了,妾身告退。」
徐蛜離開后,皇上將筆丟在龍案,低聲道了句,「不知所謂。」
李德清聽到了,神情不變,心裡暗自盤算,皇上說得是誰?皇后還是懿貴妃?
徐蛜也讓身邊的女官,大張旗鼓地捧著一本《女誡》去了裴國公府,賞給裴國公夫人;上午皇后賞本《女誡》給睿國公夫人,下午懿貴妃就賞本《女誡》給裴國公夫人;各府恍然大悟,原來是兩位後宮主子鬥法,害兩位國公夫人受了無妄之災。
「要不要我進宮去問問怎麼回事?」沈丹遐這會子不氣了,論年紀、論名望、論資格,裴國公夫人都要在她之上,裴國公夫人都收到了《女誡》,她收一本貌似也沒啥了。
「用不著,懿貴妃和皇后相處了這麼多年,她知道怎麼應付,我們不用管。」徐朗淡然道。後宮現在一片混亂,若是徐蛜沒有能力立足,那外面的人再怎麼幫她,都是徒勞。
爛泥是扶不上牆的,沈丹遐明了的頷首,將那本《女誡》墊箱底了。
楊靈芝得知徐蛜賞了本《女誡》給她母親,勃然大怒,就要親自去崇德宮找徐蛜算賬,她的奶娘說了句,「懿貴妃賞《女誡》之前,去了趟勤政殿。」
楊靈芝臉色巨變,踉蹌地向後退了兩步,「這……這是皇上的意思?」上次皇上放狠話要廢后,她已被嚇著了,龜縮了三個月,才讓心神安定下來,這下又呯呯亂跳了。
見楊靈芝面露懼色,龐琳知她膽怯,目光一轉,給她找台階下,「娘娘,您根本無須去崇德宮,明天懿貴妃會來請安,到時候,您再責問她也不遲。」
「好,本宮就在啟元宮等她來。」楊靈芝坐回寶座之上。
后妃之爭,由此事正式拉開序幕,後宮眾人紛紛站隊,斗得不亦樂乎,每天都有人被罰抄寫宮訓什麼的。趙太后幸災樂禍,「後宮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真是好呀,哈哈哈。」
「什麼事讓母后笑得如此開懷?」皇上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趙太后斂去笑容,冷著臉問道:「你過來做什麼?」
「兒臣來看望母后。」身穿龍袍的皇上大步走了進來。
趙太后嗤笑一聲,道:「有話就直說,少說廢話,哀家不想看到你。」兩人之間已是死敵,她於他有殺母之仇,他於她有殺子之仇,能不見面,還是少見面的好。
皇上走到她對面坐下,道:「朕以為四皇弟病逝后,悲痛欲絕的母後會在壽安宮過養老,不問世事的日子,沒想到母後人老心不老,事必躬親。」
趙太后嘆了口氣,道:「哀家也想過含飴弄孫的清閑日子,可是沒孫子承歡膝下,哀家也只能管點閑事打發時間。」想要她手中的宮權,就拿兒子來換。
「四皇弟在那邊很孤單,朕覺得把大皇妹或者二皇妹送過去陪他,母后覺得如何?」皇上笑問道。
趙太后一拍榻幾,「你敢。」
「母后要不要賭一賭?」皇上眯著眼問道。
「你……你這個惡魔。」趙太后罵道。
皇上唇角露出淡淡的笑,但笑不及眼底,「母后當年殺人奪子時,就該想到會有今日的後果。」
趙太后早就猜到皇上已知實情,並不驚恐,冷冷地道:「她背主勾引主子的男人,她死有餘辜。」
皇上握緊了拳頭,道:「朕查過,若不是母後送來的那碗解酒湯,先帝不會行那畜牲不如的事。你算計了先帝,算計了朕的生母,卻還要擺出受了傷害的樣子,你真是卑劣無恥。」
趙太后抿了抿唇,沉默片刻,道:「以前的事,過去了,沒必要再說,宮權,哀家可以交出來,但是……」
「沒有但是。」皇上打斷她的話,「今天朕不是來跟你討要宮權的,今天朕是來警告你的,你若不肯在宮裡安分過日子,那朕就送你去馬頭山的普寧寺靜養。」
「你敢!」趙太后又拍了一次桌子。
「母后說是送大皇妹去陪四皇弟好,還是送二皇妹去陪四皇弟好?」皇上問道。
看著氣得臉色鐵青、渾身發抖的趙太后,皇上心情舒暢,大笑著揚長而去,不過宮權到手了,他交給了楊靈芝,但是又給了徐蛜和趙忎之協理六宮之權。楊靈芝雖然生氣,卻忍了下來。
時光如梭,很快就到了臘月二十七,皇上來啟元宮,跟楊靈芝商量除夕夜宴的事,「眼瞧著這幾日又要下雪,我們皇家雖以月代年守孝,但畢竟父皇新喪,這大年三十也就別折騰,設晚宴了,讓辛苦一年的臣子們在家裡好好的過個團圓年,別誤了初一的登基大典。」雖然高榳已經是大豐的實際掌權人,但為了表示孝道,登基大典定在了明年正月初一,新年新歲新氣象。
「妾身也是這麼想的。」楊靈芝討好地笑道。
「就擺個家宴。」皇上笑道。
「皇上,妾身有句話不知當講不講。」楊靈芝瞧著皇上的心情不錯,壯著膽子道。
「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那就不用講了。」皇上臉色微冷地道。
楊靈芝哽了一下,道:「皇上,大過年的,不接三皇子回宮,這不太合適吧,哪有把孩子放在臣子家過年的道理?」她其實懷疑高磊是皇上和沈丹遐的兒子,所以皇上才找借口將人送去徐家,讓他跟在親娘身邊。
「朕已派人去接他回宮了。」皇上站起身,「你好好準備除夕家宴。」
「皇上,就快要用午膳了。」楊靈芝想要留住他。
「朕和賢妃說好了,去她那兒吃。」皇上抬腿走了。
「恭送皇上。」楊靈芝看著皇上的背影,心酸落淚,皇上已經好久沒陪她一起吃過飯了。
皇上派出的人已到了睿國公府,知道皇上要接高磊回宮,沈丹遐雖捨不得,但還是親自幫他收拾東西。高磊跟在沈丹遐身後轉,「舅母,過完年,我還能不能回來住?」
「估計不能回來住了。」沈丹遐拿起一個竹質筆筒,「花捲,這過還要嗎?」
「要。」高磊點頭,眼淚汪汪,「舅母,我不想回宮。」
「花捲,這恐怕不行,你是皇子,你得住在皇宮裡。」沈丹遐摸著他的頭道。
高磊擦了擦流出來的眼淚,「那我想您了怎麼辦?我想哥哥姐姐,可不可以出來看你們?」
「當然可以,只要你父皇母妃同意就可以了,乖,不哭,舅母也會想你的。」沈丹遐抱著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舅母,您每天都想我。」高磊提出要求。
「嗯,舅母每天都想你。」沈丹遐笑著答應了。
收拾好東西,徐朗帶著常氏兄弟親自送高磊和那幾個內侍進宮,沈丹遐不放心,怕這是楊靈芝的陰謀,雖然徐朗說這個可能性很小,但沈丹遐堅持小心駛得萬年船。
過了年,到了正月初一,徐朗和沈丹遐還在孝期,不用一大早趕去乾清殿,沈丹遐披著斗篷,站在廊下,抬眸望天,道:「昨兒還是陰沉沉的,今天陽光明媚,是個好的開始,今天的登基大典必然順順利利。」
這是個美好的想法,可是從外面進來的福婆子沒聽到,見沈丹遐站在廊下,著急地喊道:「夫人啊,開雪眼,風寒刺骨啊,你怎麼站在這裡?會受寒生病的,趕緊進暖閣烤火。」
「福媽媽,你可真是煞風景。」沈丹遐斜睨她道。
「夫人要賞風景,等天氣暖和了再賞,現在趕緊進去。」福婆子扶著沈丹遐的胳膊,強行把她攙進暖閣里去了,然後出來訓丫鬟們,說她們沒伺候好主子。
說話間,徐朗領著泡完葯澡的五個小子從浴室出來了,進暖閣,五個小子下跪給沈丹遐拜年,沈丹遐拿出紅包一人一個,「餃子,今年怎麼不唱拜年歌了?」
「娘,人家已經是大孩子了,不再做小孩子的事了。」餃子板著小臉,嚴肅地道。
沈丹遐輕笑一聲道:「可是娘想聽怎麼辦?」
「那好吧,人家老萊子七十歲還綵衣娛親,我餃子也可以的。」餃子拍拍胸口道。
「好了,娘逗你呢。」沈丹遐輕捏了下他胖胖的小臉。
餃子嘻嘻笑,「我知道娘在逗我。」
到下午,消息傳開,皇上已改年號為泰祥。
就如福婆子所言,初一的太陽是開雪眼,初二大雪紛飛,下了整整一天,整個錦城變成了一個冰雪世界,這下了出來走親訪友的,步伐艱難。
到了三月,春暖花開,胖胖拗不過餃子的央求,帶著四個弟弟,以及戴著帷帽掩藏起容貌的晴兒,在護衛的陪伴,去郊遊,順便還叫了上康康和趙甜;趙甜是二房的姑娘,可是小王氏容不下她,孫楨娘也捨不得她,於是在沈丹遐提議下,徐朗說服了徐朔,將趙甜過繼到了四房。
送孩子們出門后,處理完內務,無事可做的沈丹遐拉著徐朗坐在院子曬太陽對弈,一局還沒分出勝負,莫失過來稟報道:「國公爺,常大哥在外面說有事求見。」
徐朗將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裡,起身道:「我去去就來。」
沈丹遐沒有讓婢女收拾,就那麼原樣擺著,等徐朗回來,可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半時辰,徐朗回來時,已換了身衣裳,穿著國公服,「你出門了?」
「進宮面聖了。」徐朗把手上的錦盒遞給她。
沈丹遐邊接過錦盒,邊問道:「出什麼事了?」
「你打開看看。」徐朗答道。
沈丹遐打開錦盒,看到裡面的東西,蹙眉,「這是……龍形樹根?哪來的?」
「五皇子撿的。」徐朗在榻上坐下。
沈丹遐臉色微變,「有人要對付懿貴妃。」那樹根乍看確實是龍形,常言說真龍在天,這樹根的模樣也是龍盤旋在雲中的樣子,不過,雖然惟妙惟肖,可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這樹根是被人精心做過手腳的,「好歹毒的手段,皇上是什麼意思?」
高碸是小孩子,有好奇心,看到這塗了金粉,在陽光上閃閃奪目的東西,自然會去撿。
「讓我查幕後之人。」徐朗合攏蓋子,將錦盒放置一邊。
沈丹遐冷哼,「這還用查嗎?除了楊靈芝就不會有別人了。」
「雖知道有可能是她做,但若是沒有確鑿的證據,無法將她問罪,她是皇后,膝下還有一個皇子,背後還有裴國公府。」徐朗解釋道。
不管是徐朗還是沈丹遐,甚至皇上,都懷疑是楊靈芝做的,但楊靈芝還真是被冤枉的,這事不是她乾的,她在啟元宮亦是氣極敗壞,她的兒子是嫡出長子,日後必然是要繼承皇位的,高碸算是哪根蔥哪根蒜?
「皇上如何處置的,你去給我打聽下!」楊靈芝吩咐大宮女道。
大宮女早已經打聽過了,稟報道:「皇上派了龍廷衛查了,還宣召睿國公進宮了,不過懿貴妃那兒,沒什麼動靜,也不見有人去盤問,皇上還命人嚴守此消息,不準往外泄露,還說,若有人敢將此事傳到宮外去,就割了他的舌頭。」
「哐當」楊靈芝怒氣上涌,抓起手邊的茶盞,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宮裡,還有別人希望高碸當太子嗎?除了徐蛜,就沒別人了,皇上居然把她排除在外,這查跟沒查有什麼二樣?皇上根本就是在保她。
皇上不查,她來查。楊靈芝走出去,大聲命令侍衛道:「你們去把懿貴妃給本宮抓來。」
皇後有皇后的侍衛隊,但她這個命令一下,眾侍衛面色有些難看,徐蛜雖然只是個貴妃,可是她有協管六宮之權,身邊還有兩個皇子和一位公主,宮外還有睿國公;皇后和懿貴妃比較起來,皇上更寵愛懿貴妃一些,他們若真上崇德宮抓人,只怕皇上會拿他們問罪。
見他們猶豫,楊靈芝怒不可遏,正要訓斥,龐琳進來了,一看這情形,上前行禮道:「娘娘,奴婢有急事要稟告。」
「有什麼急事,稍後再說。」楊靈芝皺眉道。
「娘娘,這事非常緊急,還請娘娘聽了之後,再做決定。」龐琳堅持道。
楊靈芝盯著龐琳,冷哼一聲,「跟本宮進來。」龐琳半躬著身子,跟在楊靈芝身後。
進到裡間,楊靈芝在榻上坐下,「有什麼事,說吧。」
「娘娘,奴婢知道您很生氣,可是現在斷然不是抓貴妃娘娘的好時候,會壞了大事的。」龐琳勸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會壞了什麼大事?」楊靈芝不解。
「娘娘,難道您不記得元宵節的事了?上次皇上護著懿貴妃,這次皇上又要護著懿貴妃,不讓查,娘娘若這時問懿貴妃的罪,皇上必然會以為娘娘是借題發揮,故意尋事整治貴妃娘娘,或許還會懷疑是娘娘設下的計謀,暗害貴妃娘娘。」龐琳分析道。
楊靈芝手掌猛地往榻几上重重一拍,怒道:「豈有此理,本宮還真拿她沒辦法了?」
「娘娘息怒,要整治貴妃娘娘這事,要從長計議,皇上能護住貴妃娘娘一次,兩次,甚至三次,四次,可是這樣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皇上肯定會心生厭惡,到時候皇上不再護著她時,娘娘再出手整治她,豈不是手到擒來。」龐琳眼中閃著惡意的凶光。
這話楊靈芝聽進去了,「好,本宮就暫且忍著她。」
事情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沈丹遐有追問過徐朗,是否查到了證據?
「查到了,不是皇后做的。」徐朗答道。
「不是她,哪是誰?」沈丹遐有點意外。
「是太后。」徐朗沉聲道。
「這個老女人還真是不安分。」沈丹遐撇撇嘴,「皇上打算怎麼處置她?」
「不知道,皇上沒說,我把證據交給他,就出宮回家了。」徐朗躺在榻上,又可以繼續清閑了。
為趙太后這一次不安分,付出代價的人是二長公主,過了幾日,二長公主落水身亡,看著木板上躺著失去生命的女兒,趙太后心如刀割,「林兒,林兒啊。」
皇上走了進來,揮手,讓宮女太監退了下去,「母后,還請節哀順變。」
聽到聲音,趙太后抬起頭,瞪著通紅的眼睛,盯著皇上,「是你,是你做的,你為什麼要害死林兒?宮權,哀家已經交給你了,你為什麼還要害林兒?你這個惡魔,你這個孽畜!你想怎麼報復都沖哀家來,栶兒林兒都是無辜的。」
「你能害朕兒子,朕為何就不能弄死你的女兒?」皇上冷笑問道。
趙太後知道龍形樹根一事,他查出來了,「那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高碸也沒怎麼樣,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論狠心,誰狠得過您,害死了親生兒子,還不罷休,還要害死親生女兒。母后,朕提醒您,您還有兩次機會,大皇妹和您自己的命,都掌握在您自己手裡,想死,您就儘管多惹點事,朕不會手下留情的。」皇上將手上的證據甩在趙太后的臉上,拂袖而去。
二長公主的死,並沒引起多少的風波來,皇上隨便在城外指了個地方,將她的棺木埋葬了下去。
經這事後,趙太后安分了下來,至於是長久的,還是暫時的,無人知曉。楊靈芝和徐蛜也不知道是否是達成某種協議,還是皇上出面說了她們,宮裡難得的平靜了下來。
夜漸深,龐琳等楊靈芝睡下后,從寢宮裡走了出來,空氣十分沉悶,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龐琳讓小宮女把水送進了她的房間,準備沐浴歇息。
進門,一道亮光閃過,龐琳就感覺到脖子上一涼,「穆,穆公子,是你嗎?」
「是我。」穆維收回了手中的利劍。
「穆公子,這一年,你去哪兒了?」龐琳眨眨眼睛,讓自己適應黑暗。
「把燈點上。」穆維尋了個角落坐下,不讓身影被燈照映在窗紗上。
龐琳依言點亮了油燈,在桌邊坐下,「穆公子,你這次進宮,有什麼打算?」
「我要刺殺皇上。」穆維直言不諱地道。
龐琳舔了下嘴唇,道:「皇上在勤政殿,那裡守衛森嚴。」
「我知道。」穆維做了四皇子好幾年的護衛,跟著四皇子進出過勤政殿,「我不會去勤政殿,他何時會來啟元宮?」
龐琳驚了一下,道:「皇後娘娘已經失寵了,皇上就連初一十五都很少過來。」
穆維皺眉,「把他的情況告訴我。」
「皇上一個月,進後宮十天,兩天去崇德宮懿貴妃那兒,兩天去玉芙宮昭貴妃那兒,兩天去重華宮賢妃那兒,另外四天,皇上隨意宣召人伺寢。」龐琳答道。
「今天他會去哪?」穆維問道。
龐琳皺眉,道:「昨兒皇上去的是重華宮,今天他有可能去崇德宮,也有可能去玉芙宮,也……」
「行了,不用說了。」穆維打斷她的話。皇上的行蹤不定,他沒辦法預先埋伏。
龐琳突然想起了,「他每天就會去壽安宮給太后請安,雖然太后不見他,但他還是會去,壽安宮外沒有禁衛把守。」
「好,我先去壽安宮等著他。」穆維打開窗,飛掠而出,消失在夜幕中。
龐琳盯著他離開的方向,目光閃爍不定,直到小宮女叩門道:「王姑姑,熱水提來了。」
「好。」龐琳邊應聲,邊將窗戶關上,去開門。
一個小宮女領著兩個大力嬤嬤,提了四桶水進來,將水倒進床後面的大木桶里。龐琳將人打發走,關上門,脫了衣裳,泡進水中,泡了約了一刻多鐘,才從水裡出來,換了身乾淨的衣裳,又去了楊靈芝的寢宮。
「娘娘,娘娘。」龐琳將守夜的兩個宮女屏退,在站床邊,隔著帳幔喚道。
楊靈芝有失眠症,並沒真正入睡,聽呼喊聲,睜眼皺眉問道:「有什麼事?」
「娘娘,奴婢剛無意間聽到一個驚天的消息。」龐琳低聲道。
楊靈芝坐起,「什麼驚天的消息?」剛才她好不容易有點睡意,又被吵醒了。
龐琳撩開帳幔,道:「娘娘,有人要刺殺皇上。」
「真的嗎?」楊靈芝驚問道。
「奴婢親耳聽到的,他們打算明晨趁皇上去給太后請安時,刺殺皇上,娘娘,接下來該怎麼做?要告訴皇上嗎?」龐琳問道。
楊靈芝不知道在想什麼,低頭不語,良久,道:「不要告訴,讓他去死,他死了,讓我娘家扶助我兒登基稱帝,我做太后。」
龐琳眼中閃過一抹鄙夷,真是個沒腦子的女人,「娘娘,大皇子年紀小,這臣強君弱,是一個大隱患,日子只怕會很難過,而且三皇子五皇子有睿國公府撐腰,四皇子有曹家撐腰,睿國公和曹將軍都手握兵權的,娘娘的娘家跟這兩家對上,只怕沒多少勝算。」
「那你說要怎麼做?」楊靈芝問道。
「娘娘,明日可帶人去給太后請安,趁機救下皇上,這樣一來,皇上肯定感念娘娘之情,娘娘就能復寵,到時候,就可以奏請皇上立大皇子為太子。大皇子是太子,那是名正言順的儲君,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再有人撐腰,也爭不過大皇子了。」龐琳出主意道。
楊靈芝笑著頷首,「不錯,就這辦。」
自以為聰明的龐琳給沒腦子的楊靈芝,出了個餿主意,兩人完全都沒想過,楊靈芝拿什麼去救皇上?帶著護衛去嗎?一個皇後去給太后請安,帶著護衛去,這是去請安,還是去炫耀武力?再說了,去請安為什麼要帶護衛去?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要刺殺皇上?
次日,皇上散了朝,去壽安宮給趙太后請安,雖然趙太后根本不見他,皇上一般不會硬闖進去,除非有事,那就連通報都不通報,就直接進去了,今日沒事,就隔著殿門,長揖為禮,喊一聲,「兒臣給母后請安。」
皇上扮孝順兒子扮得很認真,趙太后的名聲在宮外是越來越差了,但趙太后一點都不在乎,緊閉宮門,除了大長公主,誰都不見。皇上請完安,就轉身要離開,就見楊靈芝浩浩蕩蕩地來了。
「狗皇帝,拿命來!」穆維從藏身之地飛掠而出,因為皇上攔住了他的視線,他並沒看到楊靈芝等人過來。
「護駕!」李德清大聲地喊道。
楊靈芝見狀,也喊道:「快,快過去保護皇上。」
皇上身邊帶著兩個帶刀侍衛,十個內侍和六個宮女,宮女嚇尖叫,內侍們到是和侍衛們都攔在了皇上的面前保護他。楊靈芝帶來了十個侍衛,穆維的武功是不錯,但是雙拳難敵四手。雖然被他刺死了三個侍衛,但他也被活擒了。
皇上走過去,抓住他的頭髮,往後一拉,將他的臉露了出來,「是你。」皇上認出穆維來了,「上回讓你逃掉了,沒想這次你會自動送上門來。」
楊靈芝小跑了過來,「皇上,皇上,您沒事吧?」
皇上側目看著她,問道:「皇后怎麼會在這兒?」
「妾身來給母后請安。」楊靈芝答道。
皇上看著抓住穆維的兩個侍衛,眼底閃過一抹疑色,勾唇笑了笑,道:「皇後有心了。」
「應該的。」楊靈芝垂首道。
「李德清,你帶人把他押進大牢,朕稍後再審。」皇上揮手道。
李德清領命而去。
「讓人把他們的遺體抬下厚葬。」皇上吩咐完,抬腳就走。
「皇上。」楊靈芝喊道。
「還有什麼事?」皇上回頭問道。
「妾身讓她們準備了荷葉烏雞煲,皇上中午能來啟元宮用午膳嗎?」楊靈芝期盼地問道。
「朕要審問刺客,沒空。」皇上拒絕的十分乾脆。
「皇上這事可以交給刑部尚書去審問啊,何必要親歷親為?」楊靈芝急切地道。
「皇后,你僭越。」皇上淡淡地道。這個女人是把他當傻子耍嗎?弄出這麼一場如鬧劇般的刺殺。
「妾身……」
皇上不等她把辯解的話說完,就大步離開了。回到勤政殿,皇上將沈柏密、趙誠之和徐朗宣召進宮;沈柏密現在是靖南侯兼任錦都府尹,趙誠之則是大理寺卿。
「朕剛遇刺了。」皇上免了三人的禮后,就丟出一大炸彈來。
「皇上可受傷了?」三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沒有,皇后帶侍衛及時趕,將刺客抓住了。」皇上答道。
三人微愕,這話里的意思有點不對;不過三人都沒多言,領了皇上審問刺客之命,去大牢里提審穆維。
傍晚,徐朗回到府里,進院就讓婢女給他送熱水進浴室,沈丹遐聽到聲音從屋裡走出來,手裡還握著一卷棋譜,「你去哪兒了?做虧心事啦,回來就沐浴,是要消滅證據嗎?」
「別過來。」徐朗知道她對氣味敏感,不想讓她聞到他從大牢裡帶出來的臭味。
「你真做虧心事了?」沈丹遐停下了腳步,瞪著他問道。
「別胡思亂想,等我沐浴了,再跟你說。」徐朗說著進浴室去了。
沈丹遐轉身回房,親自拿乾淨衣裳進浴室,「爺,要奴家為您搓背嗎?」
「有勞夫人。」徐朗笑道。
沈丹遐笑啐他一口,道:「美得你。」放下衣裳,又出去了。
過了一會,徐朗沐浴完,穿著乾淨的衣裳出來了,進屋見沈丹遐盤腳坐在榻上,手裡擺弄著一根擀麵杖,笑問道:「夫人這是打算用私刑?」
「老實交待,就少打几杖,膽敢隱瞞,被本夫人查出來,我會打得你毀容,省得你頂著張俊臉出去勾搭女人。」沈丹遐惡狠狠地道。
「我老實交待,我去大牢了。」徐朗笑道。
沈丹遐蹙眉,「好好的,去大牢做什麼?」
「皇上遇刺了,我去審問刺客。」徐朗坐在榻上道。
沈丹遐愕然,「皇上出宮了?」
「是在宮裡遇刺的,皇上沒事,刺客抓住,你猜那刺客是誰?」徐朗問道。
「我認識的人?」沈丹遐訝然問道。她什麼時候認識這麼猛這麼蠢的人?
徐朗點頭。
「誰啊?給點提示。」沈丹遐放下了擀麵杖。
「要提示,得給點好處。」徐朗笑道。
沈丹遐橫了他一眼,下榻,趿著鞋,湊上去,在他嘴上輕啄了一下,「說提示吧。」
「去余城的路上遇到的。」徐朗提醒她道。
沈丹遐托著下巴,「去余城的路上遇到的人啊。」想了想,「不會是穆維吧?」
「就是他,最近幾年,他跟在四皇子身邊,上次宮變,他逃脫了,這次是特意來刺殺皇上的。」徐朗簡單地道。
「他這叫刺殺嗎?他這叫送死吧。」沈丹遐鄙夷地道。
「或許他就是來送死的。」徐朗感嘆道,否則為何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至於皇上懷疑這場刺殺是皇后安排的,他並不這麼認為,不過楊靈芝賞《女誡》給沈丹遐,羞辱人的事,他沒有忘,沈柏密也記在心裡,而趙誠之也同意將這個罪名栽楊靈芝頭上去,那就讓楊靈芝背這黑鍋好了。
楊靈芝想借刺殺一事復寵失敗,皇上對她的只有痛恨,若不是礙於裴國公府,他已下旨廢后了。
立秋過後,夏日的炎熱一點點褪去,一場秋雨一場寒,脫下薄衫換夾衣,到了中秋節的前一日,皇上又賞下東西給睿國公府,得知皇上把東海郡進貢的鱗絲緞賞給了沈丹遐,楊靈芝氣得抓狂,那鱗絲緞據說是用巨魚的魚鱗製成,僅有兩匹,能防水保溫,在陽光下,還能散發出七彩的光芒。
「我瞅著沒啥奇特的呀?」沈丹遐拿著鱗絲緞,並沒有多喜歡,這緞子摸著還沒水滑絲舒服。
「拿到陽光下面去看。」徐朗笑道。
沈丹遐讓婢女將鱗絲緞拿著屋外去,陽光照射,果然折射出七彩光芒,「夫人,這做裙子,一定很好看。」
「嗯,那就給我做一條,給晴兒做一條。」沈丹遐大方地道。
「謝謝娘。」晴兒笑道。
「多的就放在庫里存著,等我娶了兒媳,送給兒媳。」沈丹遐笑道。
「我還以為你會,留著給孫女。」徐朗打趣地笑道。
「等皇上再賞下來,就留給孫女。」沈丹遐笑道。
沈丹遐在打下一次賞賜的主意,而楊靈芝則在打這一次賞賜的主意,給她出主意的人就是龐琳,「娘娘,可以讓人收買人偷一塊碎布出來,做成人偶,上面寫上皇上的生辰八字,紮上針,然後引一場火,讓水師的人發現,到時候嘿嘿嘿。」龐琳自以得計,發出一陣陰冷的笑聲。
「這事,我讓我娘幫忙。」楊靈芝太想弄死沈丹遐,絲毫也沒想過,沈丹遐根本就沒有理由去詛咒皇上。
次日,楊靈芝就宣召裴國公夫人晉見。楊靈芝沒腦子,但裴國公夫人的腦子不笨,「睿國公極得聖寵,位高權重,他為什麼要巫蠱皇上?」
楊靈芝沉吟了一下,道:「他想扶持三皇子登基,他想做攝政王。」楊靈芝聰明了一次,沒說她懷疑皇上和沈丹遐有染,這個荒誕的話。
「你覺得這說法,皇上會信嗎?百官和勛貴們會信嗎?」裴國公夫人問道。
「為什麼不信?」楊靈芝反問道。
「首先,沒有人會拿那麼珍貴的布料去做人偶;再者,徐沈兩家的姻親眾多,搬倒一個睿國公,影響不了大局,要對付的應該是崇德宮裡的那位。」裴國公夫人沉聲道。
楊靈芝眼中一亮道:「娘此言有理。」徐蛜母子三人被問罪,睿國公再位高權重也沒用了。
徐家的祖宅因此逃過一場火災,平靜了數月的後宮戰火再起。中秋節這天,參加完晚宴,回到崇德宮,徐蛜剛剛洗漱,準備上床歇息,今天是十五,皇上不會寵信後宮嬪妃。
「娘娘,娘娘。」藍衣宮女神情慌張地跑了進來,「娘娘,吳嬪落水了,被人救上來的時候,沒了氣息,已經歿了。」
徐蛜身子晃了一下,吳嬪是投靠了她這邊的人。那宮女見狀,伸手去扶她,徐蛜揮手,不讓她扶,也不知是不小心,還是順勢而為,手臂打在了旁邊的柱子上,戴在手腕上的玉鐲碎成了三段。
宮女慌忙去撿那玉鐲,她認得那玉鐲是徐蛜封貴妃時,太后賞下來的。徐蛜目光冷漠地掃了眼地上的玉鐲,面上露出驚慌的樣子,「哎呀,這可怎麼辦呀?」
「娘娘,您這也是無心之過,想來太後娘娘不會怪罪的。」宮女安慰她道。
徐蛜嘆了口氣,「別管這個了,先去吳妹妹那兒看看。」
吳嬪是和徐蛜一起選出來的,只因家世普通,做的是夫人,不怎麼得寵,進宮后,就依附到了徐蛜這邊;徐蛜不相信吳嬪是失足落水的,皇上也不相信,命內侍府調查此事。
皇上得知徐蛜把趙太后賞的玉鐲給摔斷了,笑了起來,還不算太笨。
徐蛜對吳嬪的死,十分在意,不停地催促李德清;李德清的手下,查是查出來了,可是沒有告訴徐蛜,而是告訴了皇上,「萬歲爺,下手的是李嬪,李嬪是皇後娘娘的人。」
「把調查結果送去啟元宮,讓皇后處置。」皇上冷冷地道。
李德清領命而去。
皇上揉了揉額頭,楊靈芝是越來越不安分了,膽子也越來越大了,雖然楊家人很知趣,但楊靈芝實在是太不知收斂了,為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唯有將裴國公的勢力從朝中清除掉了。
楊靈芝拿著調查結果,「你說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龐琳想了想,道:「李嬪行事太不小心了,現在只能把她捨棄了,要不然皇上只怕會不高興的。」
楊靈芝想了想,道:「賜她一杯毒酒,你親自帶人去,看著她喝。」
龐琳應聲而去。
吳嬪李嬪是這場宮斗中的兩個犧牲品,得知楊靈芝毒死了李嬪,皇上勾唇冷笑,「最毒婦人心,出手還真是狠。」
日出日落,到了十月送寒衣的日子,徐朗和沈丹遐帶著五個兒子,和另外四房人,去徐奎的墳前焚燒竹扎紙糊的衣服鞋帽。
秋去冬來,到了立冬之日,皇上帥三公九卿,於北郊迎冬,徐蛜帶著兒女圍在火盆邊烤芋頭和花生吃,宮女匆匆進來,「娘娘,皇後娘娘來了,身邊還帶著十幾個侍衛。」
徐蛜唇邊閃過一抹冷笑,總算來了,拍拍手,道:「你們把皇子和公主帶回房去,本宮去見皇後娘娘。」
徐蛜的衣裳很隨意,並沒穿貴妃服飾,穿著一襲淡綠色宮裝,披上斗篷,就出去了;楊靈芝根本沒等通報,已經闖進來了,她是為了那個埋在樹下,已有數日的人偶而來,趁著皇上不在宮裡,來興師問罪了。
「妾身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不知道皇後娘娘前來有何要事?」徐蛜屈膝行禮問道。
「懿貴妃,有人舉報你在這宮裡行巫蠱之事,你可認罪?」楊靈芝問道。
徐蛜站直了身體,「此乃誣陷。」
「本宮知道你若不見到證據,你是不會承認,來人,搜宮。」楊靈芝下令道。
「慢著。」徐蛜看著楊靈芝,「皇後娘娘,您派人搜宮,可有問過皇上?」
「本宮乃後宮之主,後宮之事,本宮就可以作主,無須驚動皇上。」楊靈芝色厲內荏地道。
「妾身請問一下,何人舉報妾身的?妾身要與她當面對質。」徐蛜其實已看到藏在人群里,那個她宮裡負責種植花草的宮女。
「你不要在這裡拖延時間了,本宮若無確實證據,豈會過來搜宮?你讓開。」楊靈芝厲聲道。
「皇後娘娘,是真的要搜宮嗎?」徐蛜問道。
「本宮不是來和你開玩笑的。」楊靈芝冷冷地道。
「好,希望皇後娘娘不要後悔。」徐蛜把路讓開了。
楊靈芝沒把這話聽進去,領著人浩浩蕩蕩直奔一棵大樹下,「挖。」
徐蛜輕搖了下頭,這麼明顯的栽贓陷害,也只有楊靈芝這個蠢女人才做得出來。做戲也請做的認真點,這樣直奔目的地,當別人是傻子嗎?
內侍們拿鏟子鋤頭開始挖,挖出了一個大坑,也沒見著楊靈芝想看到的那個人偶,眉頭微皺,挖錯地方了?在她遲疑之時,龐琳上前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楊靈芝點點頭,繼續下令道:「圍著這樹挖一圈。」
就在楊靈芝帶著人闖進崇德宮時,壽安宮的趙太后也收到了消息,知楊靈芝說徐蛜行巫蠱一事,搖頭道:「胡鬧。」徐蛜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下的貴妃,又有兩子傍身,她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
「娘娘,這事要不要管?」宮女問道。
趙太后想了想,站起身道:「走,隨哀家去崇德宮看看。」
趙太后趕到時,楊靈芝的人在另一棵樹下找到了一個盒子,剛拿出來,還沒打開。趙太后看了眼神情平靜的徐蛜,唇角微揚,看來今天是楊靈芝設計,徐蛜是將計就計了,真是一出好戲。
「皇后,你這是在做什麼?是要將崇德宮給拆了嗎?」趙太后質問道。
楊靈芝見趙太後來了,趕緊道:「母后,兒臣接到人舉報,得知懿貴妃在宮中行巫蠱之事。」
趙太后目光轉向徐蛜,「懿貴妃,你怎麼說?」
「回太后的話,妾身沒有,是有人刻意誣陷,還請太後為妾身作主。」徐蛜的姿態放得很低。
「懿貴妃,東西都挖出來了,你居然還敢狡辯?」楊靈芝指著龐琳手中的盒子怒道。
「不過是個木盒子,能代表什麼?」徐蛜冷笑道。
趙太后抬抬手,道:「把盒子打開。」
龐琳將盒子打開,裡面不是她和楊靈芝想像中的人偶,而是一隻小鳥的屍體,還有乾枯的花。徐蛜唇邊浮現淡淡的笑,「二公主撿到一隻受傷的小鳥,養了幾日,小鳥死了,二公主就給它做了個小棺木,埋在這樹下。」
「這個隨她大姑姑,栶兒小時候也做過這樣的事。」趙太后笑道。
徐蛜和趙太后閑聊了幾句后,臉色一沉,「皇後娘娘,你將崇德宮挖得這亂糟糟的,還請給妾身一個說法。」
「皇后,你雖是後宮之主,但也不能這樣胡亂行事?」趙太后不滿地問道。
楊靈芝惘然,喃喃自問道:「怎麼會這樣?」
龐琳見狀,知計敗,目光一轉,道:「娘娘,都是這個賤婢,是她欺騙了您。」
那種花草的小宮女癱坐地上,「不是的,皇後娘娘……」
「閉嘴,你這個賤婢。」龐琳上前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打斷了她的話,「你不但欺騙皇後娘娘,還誣陷貴妃娘娘,罪無可恕。」
趙太后和徐蛜在一旁看著龐琳演戲,唇邊都帶著淡淡的嘲諷的冷笑。趙太后見龐琳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將那小宮女打得臉都腫,話都說不出來了,這才開口道:「行了,這小宮女,哀家就帶回壽安宮去審問,皇后回啟元宮吧,別在這裡打擾貴妃了。」
「母后,這事還是交給兒臣查辦吧。」楊靈芝不願把小宮女交給趙太后。
「皇后,你已被她欺騙過一次了,哀家怕你會再被她欺騙一次。」趙太后似笑非笑地道。
楊靈芝對上趙太后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不敢再多言,帶著人灰溜溜地走了。趙太后的人押著那小宮女也離開了,徐蛜看著那幾個坑,冷笑了一聲,並沒讓婢女收拾,而是返回了殿內。
「去皇子和公主帶過來,我們接著烤芋頭和花生吃。」徐蛜心態很好地道。
三皇子五皇子和二公主被宮女們重新帶回了殿內,先前的一切彷彿沒有發生,吃完東西,三皇子要回皇子所,出來看到地上的坑,眼中幽光一閃。
皇上迎冬回來,得知此事後,去了壽安宮,趙太后沒有將他拒之門外,讓宮女把他迎了進來;看著穿著明黃色袞服的皇上,趙太後有那麼一瞬的恍惚。
「母后,為何要這麼做?」皇上不解,徐蛜既然已猜到他母子失和,是絕對不會投靠趙太后,趙太后今日之舉,令人費解。
「楊氏太蠢,你遲早會廢掉她,哀家為了日子好過,提前賣個好給徐氏,只是沒想到徐氏很聰明,就算哀家不出面,她也能順利脫身。」趙太后直言不諱地道。
「不用拐彎抹角,說出你的目的,把那小宮女交出來。」皇上淡然道。
「栶兒年紀不小了,該給她指定駙馬了。」趙太后先前是捨不得女兒嫁,如今卻不得不嫁女兒了,再留下去,大長公主要成老姑娘了。
「母后看上誰了?」皇上問道。
「工部左侍郎徐奔的次子徐脭。」趙太后答道。
皇上笑,「母后的眼光真不錯,不過他似乎比大皇妹小。」
趙太后咳喘了一陣,道:「小兩三歲沒關係,民間不是常說,女大三抱金磚。哀家就剩這麼一個親生骨肉了,哀家不求其他,只想她平安活著。」展開捂嘴的帕子,上面一片猩紅,「哀家知道你不會讓哀家活太久的。」
皇上目光微閃,趙太后苦笑,皇上已掌權,又心狠心辣,她沒了娘家的支持,困在壽安宮,已無法再插手前朝的事,現在也只能向他低頭了,總不能把最後一點骨血都葬送了。
「朕會宣召他進宮,讓大皇妹相看,若大皇妹看中了,朕會下旨賜婚。」皇上鬆了口道。
「好。」趙太後放下一半的心,讓皇上帶著了那個小宮女。
過了幾日,皇上就宣召徐脭進宮了,讓大長公主隔著屏風相看了一次,徐家的男兒長得都不錯,雖不及徐朗那般的妖孽,卻也是相貌堂堂,儀錶不凡。
大長公主相中了,皇上下旨賜婚,命工部為大長公主修建公主府,並問過趙太后的意見后,給大長公主的封號是:福源。
公主的婚事由禮部準備,徐家大二房不需要準備聘禮,也不需要準備新房。尚主就像入贅,哪怕公主婚後為遷就駙馬住進夫家,但婚禮一定會在公主府里舉行。六禮的事,徐家也沒有插手的餘地。因為公主府還未建好,徐家大長房也還沒出孝,公主下降的日子定在明年的四月二十九日。
過了臘月就是年,正月初一,徐家給老太爺徐奎舉行了除服禮。徐家幾房人,在徐朗兄弟四人的帶領下,去徐奎的墳前進行祭祀,請了相國寺的和尚來做水陸道場,再撤了莊子里的靈堂白幔,徐奎的除服禮算完成了。
正月初十,為沈妧妧舉行了除服禮后,徐家三年的孝期結束了,孝服一除,沈丹遐立刻翻箱倒櫃找布料,準備給自己和徐朗裁製新衣;她本就偏愛鮮艷的顏色,可守孝三年穿了三年的素服,現在可以好了打扮一下了。
徐家出了孝,宮中元宵節的晚宴,沈丹遐這位睿國公夫人就必須參加了,頂著重達十斤左右的服飾,沈丹遐忍不住抱怨道:「當大官真是累人,大冷的天,還得進宮去應酬一些不想應酬的人。」雖說這一年多兩年,楊靈芝沒找她麻煩,但楊靈芝和徐蛜的爭鬥,時有耳聞,今天這個晚宴,只怕是宴無好宴。
「辛苦夫人了。」徐朗穿著絳紅的國公服,戴著國公冠,顯得大氣威嚴。
徐朗和沈丹遐沒帶五個兒子,夫妻倆坐著馬車進了宮;到了宮門口,下了馬車,換上軟轎。莫失機靈的給內侍塞了荷包,徐朗和沈丹遐分開了,徐朗去了龍翔殿,沈丹遐去了鳳儀殿。
鳳儀殿里已聚集了許多的外命婦,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閑聊;依照慣例,皇后在開席之前,是不會來前殿接見外命婦的,但是可以將一些親近的外命婦宣召到後殿。比如剛剛被宣召進去的裴國公夫人,比如戶部尚書夫人、兵部尚書夫人,還有仁義伯世子夫人。
能被皇后宣召,這是一種殊榮,表明家中有人,在朝堂上掌權,得皇上看重;沈丹遐無所謂,她並不想見楊靈芝,找到袁清音和嚴素馨,跟她們聊天。金氏受寒生病,已告假;陶氏沒來,是皇上特許的,初一朝拜,皇上也特許她可以不用進宮。皇上對陶氏的厚待,不僅讓楊靈芝氣憤不已,也讓趙太后百思不得其解。
酉時正,晚宴開始,楊靈芝領著兩位貴妃、曹賢妃、兩位貴嬪,還有福源長公主以及兩位公主到了前殿,眾外命婦和貴女們下跪行禮,「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懿貴妃娘娘萬福,昭貴妃娘娘萬福……」
楊靈芝抬了下手,宮女大聲道:「免禮。」
環佩叮噹過後,眾外命婦和貴女們站了起來。楊靈芝手微動了一下,宮女大聲道:「賜座。」
「謝皇後娘娘。」眾人道了謝,在位置上坐下。
宮女們提著食盒開始上菜,「哎呀!」一個宮女驚呼一聲,然後跪下,「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有心的。」
沈丹遐低頭看著,絳紅色綉仙鶴紋的長裙上,沾染上一大片湯漬,柳眉微蹙,「你叫什麼名?」
宮女磕頭道:「奴婢叫初蓮,是在玉芙宮做打掃的,今日缺人手,總管才把奴婢調過來的,求夫人恕罪。」
「你起來吧。」沈丹遐暗自慶幸有先見之明,她在誥命服里還穿著一件鱗絲緞做的襯裙,這湯水沒有浸進去,再者就是浸進去了,人家是無心之失,也不該計較。
「謝夫人,謝夫人。」初蓮欣喜地從地上爬起來,準備退出去,這時一個中年宮女走了過來。
「你這個笨手笨腳的東西,倒個酒怎麼撒到夫人身上去了?滾出去,看我一會不打死你。」中年宮女訓斥了初蓮一頓,轉頭看著沈丹遐,未語先笑,「夫人,都是這個奴婢笨手笨腳的,一會兒奴婢肯定會好好教訓她的。」
「她是無心的,算了吧。」沈丹遐淡然道。
「夫人,奴婢讓人帶您去長公主的寢宮換身衣裳吧。」那中年宮女也不等沈丹遐同意,就喚站在一旁的另一個宮女,「雅韻,還愣那兒做什麼?還不快帶夫人去長宮主的寢宮換身衣裳。」
沈丹遐眸色微凜,看著走過來的雅韻,薄唇勾起冷笑,「帶路吧。」
「夫人,請隨奴婢來。」雅韻領著沈丹遐往外走。
高居玉台之上的楊靈芝一直留意著這邊,見沈丹遐跟著人出去,陰謀得逞的笑容從臉上一閃而過,在場沒有人注意到。沈丹遐身邊有莫失莫忘,就算知道這是一個陰謀,她也不懼。
雅韻帶著沈丹遐主僕三人,七彎八拐到了一間房間,推開門,道:「夫人,請進去稍等,這位姐姐隨奴婢去拿衣裳吧。」雅韻首先支開的是路上與她說話的莫失,一直保持沉默的莫忘,她覺得有點難辦。
「不用了,你這身衣裳就挺不錯。」沈丹遐雖沒進過幾次宮,但也知道福源長公主的寢宮,不可能離鳳儀殿這麼近,雅韻已然露出了破綻;再者,房門打開,沈丹遐聞到了一股淡淡的,似有若無的合歡散的味道;制香已成了沈丹遐的另一個愛好,她雖不制這種淫邪的香片,但對氣味很敏感。房間里有這種香,很明顯,這是一個局了。
雅韻臉色一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莫忘一個手刀給劈昏過去。莫失掏出帕子,蒙出口鼻,進屋,點亮了油燈,退了出來,將門關上,取下帕子,大喘了兩口氣。
沈丹遐笑笑道:「時間這麼短,不會中招的,走吧,我們找個背人的地方,好好審審這宮女。」
雅韻被弄醒,剛要尖叫,就被莫失掐住了脖子;沈丹遐拍拍雅韻的臉,道:「時間緊迫,廢話沒必要說,你若是老實交待,我就放了你,否則,明年的今日就是忌日,同意就眨眨眼,不同意,就把眼睛再給我睜大些。」
雅韻現在脖子後頭都是痛的,而且她也怕死,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沈丹遐示意莫失鬆手,「這一切是誰安排的?想要做什麼?」
「是皇後娘娘安排的,至於做什麼,奴婢不知情,奴婢接到的任務就是把夫人引進那個房間里關起來。」雅韻這種底層小宮女,做的是實事,無法知道全部計劃。
「你還知道些什麼事?」沈丹遐不甘心只獲得這麼點信息。
雅韻想了一下,道:「我聽那些姑姑們說,給皇後娘娘出主意的人是皇後娘娘身邊的王雙木,王雙林臉上有一道很長很深的傷痕。」
「你帶我們去啟元宮。」沈丹遐不明白楊靈芝為什麼要對付她?她是徐蛜的三嫂,對付她就是對付徐蛜,可是她出事,對大局的影響,不說沒有,但不會太大。沈丹遐一番分析后,覺得楊靈芝對付她,不僅僅是因為徐蛜,還有其他原因。沈丹遐不願揣著這個疑惑,等楊靈芝的下次出招,她決定去啟元宮把那個王雙林擒來,好好審問一番。
雅韻老實的將主僕三人領到了啟元宮附近,莫失將雅韻再次劈暈,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安置她;元宵晚宴,不僅抽調了許多宮女內侍到龍翔殿和鳳儀殿伺候,一些不當差的宮女內侍還結伴,去宮門口的燈市去觀燈了;啟元宮裡沒有多少人,莫失擒住了一個小宮女,問出王雙木的住處。
龐琳臉上帶傷,楊靈芝從不讓她出席任何宴會,也不會讓她出來見那些夫人和貴女,這讓龐琳很受傷,現在她拿著一把銅鏡,在自怨自哀,對沈丹遐更是恨到了極點,摸著臉上的疤痕,咬牙切齒地道:「沈氏,我不會放過你的!」
門被人叩響了。
「誰?」龐琳問道。
「王姑娘,皇後娘娘有事吩咐。」莫失答道。將門踹開,會驚動禁衛,還是騙人開門比較好。
龐琳不疑有他,打開了門,莫失率先沖了進去,掐住了龐琳的脖子,將她控制住;沈丹遐走了進來,莫忘跟在後面,順手把門關上。
「這個人我瞧著怎麼這樣眼熟?」沈丹遐看著龐琳,時隔九年,沈丹遐有些不太認識龐琳了。
莫忘的記憶力不錯,「夫人,您還記得去余城路上,救過的那個人嗎?就是那個死皮賴臉,想要給國公爺做妾,後來嫁給穆家一個長老的孫子的那個女人。」
「想起來了,龐琳。」沈丹遐恍然大悟,「你居然還活著!」
龐琳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和沈丹遐再次見面,她知沈丹遐是個難纏的人,才會一直躲在暗處,但現在她暴露了,一臉死灰。盤問龐琳,用時不長,聽完龐琳的話后,沈丹遐很是無語,穆家村的滅亡,關她什麼事?龐琳的遭遇,她深表同情,但又不是害她,怎麼能怪到她身上來?
莫失將龐琳劈昏過去后,「夫人,這個女人是個禍害,不能留下她。」
「我也沒想留下她。」沈丹遐知道一切都是龐琳在搞鬼,對她自然也不會客氣,讓龐琳繼續留在楊靈芝身邊,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事來?這次陷害沒成功,下次萬一沒避開呢?沈丹遐不想冒險,也不願冒險,「找個井,把她丟進去,若是她這樣都能活下來,算她命大,我認栽。」
莫失找了團布,塞住龐琳的嘴,扛起她,離開了啟元宮,找到一口井,將龐琳丟了進去。是生是死,沈丹遐沒有管,尋了路,返回鳳儀殿,剛到那間散發著合歡散的房屋附近,就聽到一陣喧囂聲。
沈丹遐勾唇冷笑,該死的楊靈芝,這是打算帶人來「捉姦」了嗎?「我們繞到她們後面去。」
「你確定聽到裡面有怪聲?」楊靈芝在問一個報信的小宮女。
「奴婢確定裡面有咿咿啊啊的怪叫聲。」小宮女答道。
「來人,把門踹開。」楊靈芝下令道。
「皇后。」裴國公夫人喊了一聲,想要阻止楊靈芝。
「母親,我們這麼多人在,不用怕。」楊靈芝聲音裡帶著莫名的興奮,「踹,用力踹。」
門踹開了,楊靈芝率先走了進去,其他夫人也不得不跟著走了進去,然看清裡面的情景,眾人倒吸了口冷氣;屋裡一個半祼的、頭髮花白的男人在上下起伏。
「父親!」
「老爺!」
楊靈芝和裴國公夫人失聲喊道。
那個在行苟且之事的老男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國丈裴國公。眾夫人根本沒想到,跟著皇後來看熱鬧,看到的是裴國公的熱鬧,在場的人都不笨,見狀都意識到裴國公是遭人算計,可是誰這麼膽大敢算計裴國公呢?
這時,眾人發現被裴國公壓在身下的不是一個女子,而是一個長相清秀、面白無須的小公公,驚愕的嘴都張開了。
眾夫人皆知今日只怕不能善了啦。
楊靈芝在這時,又問了句蠢話,「睿國公夫人呢?」
此時不是應該處理屋裡的事,問睿國公夫人做什麼?
心念急轉,眾人瞬間明了,原來皇后要算計睿國公夫人啊!徐蛜、袁清音、嚴素馨以及與沈徐兩家交好的人家都怒目而視,好惡毒的手段,若現在房間里的人是沈丹遐,她除了死,別無出路。
「皇後娘娘,找臣婦有事?」沈丹遐清冷的聲音從人群後面傳來。徐蛜等人的臉色轉怒為喜,沈丹遐沒事。
眾夫人讓了條路出來,沈丹遐的身影暴露在了楊靈芝的面前,楊靈芝看著仍舊一身誥命服的沈丹遐,「你怎麼會在這裡?」
「臣婦不在這裡,娘娘覺得臣婦該在哪裡?」沈丹遐唇邊噙著一抹淺笑。
「這是怎麼回事?」楊靈芝問道。
沈丹遐還沒說話,裴國公夫人大吼一聲,「夠了。」事情都這麼清楚了,還問什麼問?還嫌不夠丟臉嗎?
「晚宴到此結束,各位夫人請出宮吧,裴國公夫人請留步。」趙忎之開口道。眾夫人紛紛離開,後面的事她們也不想參與,也不敢參與。
離那房間一段距離后,袁清音和嚴素馨迫不及待地問道:「九妹,你沒事吧?」旁邊有幾個夫人豎著耳朵偷聽,她們很好奇沈丹遐是如何逃過楊靈芝的算計的。
「我沒事,不過是在外面吹了一陣子冷風,如今有事的是裴國公。」沈丹遐不好細說,她沒想到徐朗會順勢算計裴國公。
出了鳳儀殿,就看到天空綻放著五顏六色的煙花,龍翔殿那邊似乎並沒有受影響;徐朗已在台階下方等著了,看著沈丹遐過來,上前迎了兩步,將手上拿著的斗篷,為她披上,牽著她的手,帶她上軟轎。
看著許多人一陣的羨慕。
出了宮,上了馬車,夫妻倆說起宮中的事,徐朗聽沈丹遐說完,皺眉,「善行未必有善報,我大致能猜到皇後為何知道穆維會在壽安宮外埋伏了。」
沈丹遐亦是一點就通,問道:「你懷疑是龐琳告的密?」
「十之八九。」徐朗答道。
「今晚的事,皇上會如何處理?」沈丹遐問道。
「皇上應該會趁機廢后。」徐朗淡然道。這也是他為什麼要將裴國公算計進來的原因之一,楊靈芝賞《女誡》羞辱沈丹遐的事,徐朗至今都沒有忘記。
裴國公清醒后,無顏再留在朝中為官,寫了致仕奏摺;皇上虛留了一次,在裴國公第二次上折后,就同意了。裴國公是憤怒的,可是他的怒火,卻無從發泄,設計的人是他的女兒,別人沒落入陷阱,他掉進去了。
在裴國公正式致仕后,皇上下旨廢后,聖旨上的話非常重,什麼心胸狹窄,什麼親信小人,什麼德行有虧,不配為後,故廢之。楊靈芝被廢了,但皇上看在大皇子的份上,並沒將她關進冷宮,而是將她送去了普寧寺,讓她削髮為尼,終身不得出。
後宮之權由懿貴妃徐蛜和昭貴妃共同掌管,皇上並沒有急著冊立皇后,這讓裴國公心裡好受了許多,也讓那些支持皇上登基的人,感到滿意,皇上還是念舊情的,都是皇后犯了大錯,才會被廢掉。
沈丹遐不管廢后不廢后,她讓人送了張帖子去曾家,表示要過府拜訪;雖然徐家的門第要高於曾家,但低頭娶媳。帖子送過去后,很快就收到了鄧苒的回帖。
要去曾家看兒媳婦,沈丹遐又興奮又有點緊張,找出四五套衣裙,拿在身上比試,「你覺得這套怎麼樣?會不會太艷?」
「不艷,很好。」徐朗抬眼看了看道。
「這花是白色的,不好。」沈丹遐捨棄了,又拿起另外一套,「這套如何?」
「很好。」徐朗覺得她穿什麼都好看。
「這顏色我穿會不會太嫩,我是要當婆婆的人了,這顏色比較適合小姑娘穿吧?」沈丹遐蹙眉道。
「不會,這顏色你穿很合適。」徐朗認真地答道。
沈丹遐想想,還是捨棄了,又拿起另外一套,左選右選,足足選了半個時辰,才決定穿那套落葉黃底子綉牡丹花鑲棕紅邊的對襟褙子,裡面打底的是淡青色立領中衣,下面是青碧綉黃花的馬面裙。
衣裙到是符合她這個年齡穿,但是沈丹遐保養的好,看著就不像一個快要娶兒媳的中年婦人,這樣暗沉的顏色,穿在她身上,只顯得她端莊,並不老氣。
晚上睡覺時,沈丹遐翻來覆去睡不著,徐朗摟著她,「這是怎麼了?不累,要不再來一次。」
「去你的,我是緊張明天去曾家的事。」沈丹遐輕捶了他一下,夫妻做得久,徐朗的動作越發的溫柔,有種細水長流之感,不但得了趣味,也沒那麼辛苦。
「這有什麼好緊張的?」徐朗不理解,又不是沒見過曾家丫頭。
「婆媳關係,是天下最複雜的關係,我不知道能不能和她相處的好啊?」沈丹遐愁眉苦臉地道。
「你要相信兒子的眼光。」徐朗笑道。
「我兒子的眼光肯定好。」沈丹遐笑,「等胖胖把曾家丫頭娶進門,我就把府里的事全交給她,我就過老封君的清閑日子,每天養花養草,下棋撫琴。」
「好,我陪著你。」徐朗握著她的手,十指相扣。
沈丹遐靠進了他的懷裡,唇角微揚,閉上了眼睛。
徐朗在她額上輕啄了一下,擁著她沉沉睡去。
泰祥元年四月,福源長公主下降徐家。
同年八月十日半夜,趙太後於壽安宮薨逝,與先帝合葬,謚號孝慧。死前曾問皇上,為何要如此厚待陶氏?是不是因為沈丹遐?
皇上笑笑道:「這是個秘密,還有不是你想得那樣,我對睿國公夫人沒有男女之情,朕待她如親妹。」
趙太后帶著滿腹疑惑斷了氣。
泰祥二年五月,睿國公徐朗上折請封,長子徐均炎被立為世子。
泰祥三年二月初二,大吉,睿國公世子徐均炎娶翰林院學士曾易之的長女曾悅鴻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