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8.2012
「沒錢怕什麼?」
張月凝視著金刀,眼睛里簡直就像有發光體一般,咬著自己的筷子,忽然歪頭道:
「我爸常說,不怕沒錢,就怕一輩子沒錢,那才可怕!」
怎麼突然沒頭沒腦,說到了她好少提及的她的父親?
金刀沒敢搭腔,而是抬手指了指一桌子飯菜,沒話找話道:
「這餐飯,還是算我的,等我酒吧發錢了,馬上給你。」
「當然算你的,而且以後都得算你的。」
「哼,誰讓你一聲不響睡到了人家床上——」
張月咬著筷子,臉上笑著,忽然直通通冒出這句話來。
啊,這就直接賴上了,看著她不像那種人呀?
金刀表面嚇得筷子都快扔掉,當然心裡卻是美滋滋的。
「瞧把你嚇得——」
張月嗔怪地看他一眼,忽然整個人恢復了常態,拿起一個油炸果子,低頭無聲地吃了起來。
吃完飯,金刀拿起自己用過的一次性餐盒,就要回去,卻被張月攔住。
「坐下待會兒,別吃完抹抹嘴就走,這跟那些渣男上床嘴上抹蜜,下床提褲子不認人有什麼區別?」
金刀摸摸鼻子,搖頭道:
「張月,你這比喻可不恰當。而且,而且——」
「有什麼不恰當的,食色性也,這可是聖人說過的話。」
「而且,而且什麼,是不是想說我這樣的女孩子,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
金刀無語了,只好摸著鼻子不再說話。
張月見他不說話了,撲哧一笑,一邊收拾著桌上的垃圾,一邊打量著他道:
「金刀,你知道昨天和今天,我最想對你說什麼嗎?」
「你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是嗎?」
金刀心裡一跳,目光躲閃道:
「這也是我想跟你說的話,我覺得,你好像也跟昨天很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你說說看?」
張月將金刀手中的垃圾,也搶了過去,歸攏到一起,將它提在手中,然後扔到門外垃圾箱,回身開始穿衣服。
金刀在一旁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邊回憶一邊也站起身道:
「你有時很潑辣,有時又很柔弱。有時很厲害,有時又很溫情。」
「我很難弄清楚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哪個又是戴面具的你。」
這時,張月已經穿好自己的外套,正對著鏡子左顧右盼。
聽到這裡,不覺又是撲哧一笑,然後毫無徵兆地沖著金刀拋來一個媚眼:
「我好看嗎?」
「就像我們現在一起呆在這樣的破屋子裡,以及一起在昨天那個劇組,演了好多天床戲。」
「唉,別說是你,就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哪一個才是我真正的自己。」
「所以,想那麼多幹嗎?」
「別想明天,這好像是你說的話,對吧小哥哥!」
金刀感覺自己徹底敗了。
就這一會兒時間,張月就好像換了幾個人似的。
不愧是表演專業高材生啊!
看到她說著,打開門,於是趕緊率先出門,正要趁機溜之乎也,回去補覺,衣袖就被張月拽住了。
「不許跑,你答應過我的,白天如果沒活干,你就陪我去做義工。」
義工?
金刀一下子懵了。
張月身上,怎麼還有這樣的故事?
「做、做什麼義工呀?
張月緊緊拽著他,一眼不眨地審視金刀,沉思道:
「你真的怕血、暈針呀?」
「放心啦,其實也不是你想的那種義工。」
「算了,你去了就知道,反正你都已經捐了八百塊錢。」
哦,金刀恍然大悟,原來那八百塊錢是這麼回事呀?
如此,看來自己非得跟這個愛心滿滿的小妞走一趟了。
兩人出了小區,換乘了幾趟公交,最後坐上了開往郊區的地鐵。
車廂里,人頭攢動。
儘管擁擠不堪,但還是有不少小情侶們,藉機擁抱在一起,腦袋抵著腦袋,低聲說著他們的悄悄話。
看了幾眼,金刀忽然靈智大開,扭頭看向張玥。
「我好像明白了一點什麼,咱倆兒是不是談過朋友?」
張月被他突兀地這麼一問,一時沒反應過來。
等到反應過來,馬上鄙視地撇撇嘴道:
「你覺得你配嗎?」
哦,金刀深以為然,摸摸鼻子改口道:
「那麼,就是我曾經向你表白過?」
張月終於投來一個讚許的目光,點點頭道:
「接近了事實,但還差了那麼一點。」
「又不是男女朋友,表白還不算,那還能剩下什麼?」
金刀想了半天,最後認命地搖搖頭道:
「算了,我想不出來,也懶得費腦筋去猜來猜去。」
張月再次鄙視了他一眼,嘴裡恨恨道:
「自己做過什麼,如果都可以裝失憶一笑了之,那這世界——」
「呵呵,還不如乾脆就快到2012算了!」
「——我做過什麼?」
金刀悲憤地乾嚎一聲,但下一句馬上就卡殼了,心中一道驚雷,轟然炸響:
張月剛才說什麼,2012?
對呀,我怎麼把這麼大一個時代事件和符號,給忘得無影無蹤了呢?
2012,2012。
如果可以的話,單憑這一個話題,在這個時空,自己就可以大有作為!
看到金刀忽然因為自己一句話,又變得失憶一般,張月不安起來,趕緊伸手碰碰他道:
「喂,你怎麼了,生氣了?」
「對不起,我收回我剛才說的話好吧。」
這小妞,如果照天上的那位說法,做女朋友其實也不錯。
金刀回過神,感受著張月胳膊肘子親昵地在自己腰間的碰撞,刻意享受了一會兒,方才哼哼道:
「男子漢大丈夫的,那樣那麼容易生氣的。」
「對了,我真的好些事都記不清,你剛說的2012,說的是一種世界末日對吧?」
「現在,社會上對這個問題,都有什麼看法?」
「世界末日嘛,還能有什麼看法——」
張月說著,忽然換了一種姿勢,前所未有的將腦袋輕輕靠在金刀的一側肩膀上,像一個真正的情侶那樣,慢慢閉上眼睛,嘴裡喃喃道:
「如果具體到我身上呢,老實說我當然心裡很害怕,也很絕望。」
「但轉頭一想,現在不是才2002年,離2012還有十年。」
「嗯,我會盡量享受現在的每一天。」
「然後好好找一個愛人,生一個孩子。」
「真到了2012,我就帶著我們一家三口,回到家鄉。」
「在最後一輪夕陽下,我們擁抱在一起,就讓那個該死的世界末日降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