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重頭再來
是呂東來呀,他說話的神采和語氣,讓她差點哭出來。
「你回來了嗎?你怎麼回來了?」她記得小黑貓是在雲州軍營那晚,她被海納等人算計時,便不見了蹤影,她被挖靈花以後,以為黑貓已被算計她的人所害,卻怎麼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還能看到小道士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看她努力想坐起來,呂東來再次囑咐道:「你好好躺著吧,先等著!」
說完,他快步出去,將剛熬好的葯端進來親手喂她喝下。
「苦!」
她喝過的葯不少,但這碗最苦,苦得渾身都沾上的苦澀,眼淚嘩嘩往下掉。
呂東來對她說:「這葯是治傷保命的,再苦也得喝!」
她聽完這話,點點頭,張口再喝。
一口葯比一口苦,但她再也不喊苦了!
喝完葯,她對呂東來說:「這一碗保命湯,就好像我從前的人生,要成為靈女,所受的磨難正如這湯藥一樣苦,她曾以為,只要將這碗苦藥喝完,便苦盡甘來,卻未曾想到,一切回到最初。」
最初她一無所有,孤身一人,那時,她未嫁過人,不識沈公子,更沒有那可承載萬靈的靈花。
「若與從前相比,我好像什麼也未失去……」
但是,她卻再也不能像曾經那個小道姑一樣快樂了!
接下來的日子,南昭在小茅屋裡養傷,外面所發生的事,她一概不知。
平日里,呂東來什麼也不做,這個季節山裡也沒什麼野菜,因為南昭需要恢復身體,所以不殺生的小道士練就了一身本事,大冬天光著腳在河邊用魚叉抓魚,說來也奇怪,那些魚平日里都難得見一條,每每他到河邊,魚群成群結隊而來,他很快就能背回一竹筐。
燒魚、烤魚、蒸魚、魚湯……
若不是曾見過他斬妖除魔時一身道氣,南昭會將屋外坐在火堆旁邊一臉灰的男子當作普通的鄉野少年。
她發現呂東來最近吃魚吃多了,身板都沒從前那樣單薄了,不僅如此,還長高了些。
休息了半月,終於可以下床走動了,她站在草屋門邊,正想出去透透風,呂東來拿著藥膏過來對她說:「該換藥了!」
她點點頭,就在旁邊的一塊原木凳子上坐下,伸手給呂東來。
以前換藥,她都不敢去看自己的手,今日終於鼓起勇氣看了看。
被挖靈花的地方已不像之前那般流血,經過呂東來的細心治療,以及他神奇藥膏的幫助下,原本雞蛋大的傷似縮小了些,但殘缺的傷口還在,可以想象得到,就算有一日完全養好,也極其難看。
她看著呂東來為她抹好葯,用藥布仔細包好后,才輕聲問道:「是他幫你回來的,對嗎?」
南昭醒來那日,問過他如何回來的,呂東來未答,後來便未再問過,因為身心俱疲,無暇去想。
「雲州鬧妖神那回,我自封命魂,身體氣斷當時,但魂魄卻被鎖在自身之中,那時,確實是他將我命魂解封,但要將魂魄回歸本身,卻還需等待七七四十九日,所以,那時藉助引玉人之力化作黑貓回到你身邊。」
等到時間一到,他靈魂則可回歸自己的肉身,也就是說,那時候他們開館未見屍身,卻放出了呂東來靈魂變幻而來的黑貓。
「那你的肉身又在哪兒?你下葬那日,我可是親眼看見棺槨入土的。」
呂東來一副你實在天真的神情回答:「我的屍身從未入過英烈陵,你們所看到我穿法袍入葬的,不過是幻術罷了!」
若是幻術,以她之眼自然可一自然可一眼識破,能迷惑她者,除了公子寐,想來世間也無他人了!
她嘆了口氣,轉頭看著遠處的州河畔道:「昨日,我見這茅草屋後面有座新墳,墳身不大,不像是埋的成人,該是一個孩子的墳,是李若嗎?」
呂東來聽到她突然提起那座墳和李若的名字並不驚訝,在他眼裡,南昭本身就很聰明,這麼多天過去了,也該想清楚了!
「那日養屍匠薛化來找我尋仇時,原本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做的夢裡的李若一直在保護我,還與我說了許多話,我一直以為那是夢,後來想想,那其實不是夢,李若始終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她之所以不普通,是因為她早就死了,在她身體里的,另有其人。」
那夜在破廟裡,她明明看到殺手傷了李若的脖子,後來卻未見血。
那是因為,李若本身就是是一具屍體,體內的血早就凝固了!
但她卻絲毫未察覺,因為在那具屍體里的不是鬼,他是個人,活生生的人。
鬼上身多見,人上身,除了那個人,她此生也想不到別人了,所以,她已推測到後來的事。
「薛化死了嗎?」
「死了,與他那具三頭屍一起,再也不會出來作惡了!」
她點點頭,苦笑道:「還是他救了我!」
呂東來回道:「我曾經也分外好奇,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你總說他無情,但在我看來,他用情之處,是普通世人無法去理解的!」
也許只有真正懂得大愛之人,才會獨善其身,保持清醒。
「那麼,你呢,回來了,又有何打算?」她看向呂東來。
呂東來甚是不爽她這個問題,看到她黯淡的雙眸,用手指頭點了她額頭一下,嚷道:「什麼我有何打算?當初是誰在封獄碑前與貧道說,要為正道為這天下蒼生?」
那時那個連生死都不懼怕的女子,去哪兒了?
南昭其實知道,每天天未亮,呂東來就會在屋外練幾個時辰的功,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
此時的他們,雖還像從前一樣,但他們已不一樣了!
呂東來還是南仙山裡修行有一身道骨的高人,而她南昭已不再是曾經手持靈花力的靈女了!
他們那個拯救蒼生,匡扶正道的目標,她再也沒有資格一起去完成了!
她變得鬱鬱寡歡、毫無鬥志,像一個已到暮年,看遍滄海桑田的老者,明天是晴是雨都無所謂,活著就只剩下呼吸。
沒有期盼、沒有愛人,有的,只是這一副等待痊癒的肉身……
小道士怎會不知她難過什麼,當即,去到旁邊的另一個屋子,那是柴屋,裡面的木柴都是他砍的。
沒多久,他從柴屋裡面拿出一個東西扔給南昭,那是一把木劍,他空時自己削的。
他說:「現在你傷也快好了,以後每日你就與貧道一起晨起練功,沒了靈花,你別忘了,在你未成為靈女之前,你也是修道之人,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生的絕境並非被奪走何物,而是你自己死了心!」
他聽到這番話,突然想到那天,在李若身體里的寐,也似說過差不多的話。
她也想保留那顆勇敢的心,但話容易說,做起來太難。
為了不讓小道士失望,她很聽他的話,次日天未亮,便起床與他一起晨練。
三日後的夜裡,兩人正坐在火堆前等烤魚熟,茅屋的背後,突然傳來『咔擦』一聲,呂東來機警的對她做了個手勢,拿起不遠處的一把斧頭就朝茅屋後面而去,但他沒多久就回了來,神情嚴肅的說:「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