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次交鋒
外頭天寒地凍,乾冷的北風一吹,溪草便踉蹌了一下,
押解自己的手臂猛然收緊,那力道捏得她的骨頭幾乎要碎了。
溪草瑟縮了一下,饒是膽大包天,可這一刻眼前男人散發的殺氣讓她不由對未知的前途心如擂鼓。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濃冬的寒意霎時讓她呼吸瀰漫出一層淺淡的白霧。
在這短暫的屏蔽間,溪草思索飛快,慶園春數年的生活早就練就了她一雙洞察世事的雙眸,想起方才白五爺震驚的眼神,一時也有些發獃。
誰能料到自己竟真的這麼不走運。
為了不被點燈,她前頭從一位來花樓中尋歡的軍官那裡偷了一份作戰圖,給另一方勢力用以交換自由。
對方遲遲未送來贖身銀兩,溪草便察覺不對,可惜三番兩次逃跑都被捉住,這一下卻是東窗事發。
想起關於謝洛白的傳聞,溪草只覺渾身的力氣瞬間抽離。
打雁終被雁啄,其實這並不意外,只是想到自己很快便會一命嗚呼,或許死狀還會很難看很凄慘,溪草便再也無法釋然。
她還有那麼多事沒有做,沒有獲得自由身,沒有找到妹妹潤沁,沒有懲處恩將仇報的家奴劉世襄。
就這樣不聲不息的沒了,她怎能……甘心?
想到這裡,溪草渾身止不住發抖,她猛地抬起眼睛,極力控制的顫抖落在旁人眼中更似一場徒勞的掙扎,讓面前人臉上的危險顏色越濃。
溪草蒼白著一張臉,說起來兩人真正的對視不過幾個呼吸,可只一個瞬間誰勝誰敗毫無懸念。
然而她還來不及向他開口求饒,身體卻已經被人強硬的扭了過去,當兵的粗糙,那人顯然也沒有客氣,溪草霎時疼得大腦一片空白,與此同時耳邊有人狠聲道。
「二爺,這人怎麼處置?!」
何副官紅了眼睛。
「害了咱們幾百個兄弟,一槍斃了她實在便宜!」
他眼中的悲傷不似作假,夾雜的還有另一種稱為惱羞成怒的憤懣,一如謝洛白,被一個姑娘玩弄於鼓掌后的羞憤。
謝洛白轉過頭,語氣平常。
「既是個女子,留個全屍,屍首掛西左城門,我倒要看看誰還有膽子再和蓉城謝二作對!」
雖然這個女子註定死無葬身之地,可是聽到他的處置,身後的三人不由還是愣了一愣。
而溪草更是腦中轟然,這是她第一次聽清了謝洛白的聲音,明明聲線微沉清冽,是女人慣常喜愛的磁性,可吐露的內容卻是如此殺氣騰騰。
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溪草撲將過去,竟意外地掙脫了何副官與小四的鉗制,她一把拔下堵住嘴的香怕,瘋了似地撲跪向謝洛白。
「謝二爺,我知道錯了,求,求你繞我一命,便是做什麼我都願意!」
她伏在謝洛白面前,磕頭如搗蒜,髮髻散開,頭上釵環落了滿地。
破碎的聲音夾雜著泣音讓這個身著一身紅袍的女子宛若一朵飄搖風雨的嬌花,彷彿下一秒便會被狂風驟雨撕爛。
謝洛白表情沒有一絲動容,甚至帶著淡淡的嘲諷,彷彿在觀看一場拙劣的表演。
倒是旁側的傅鈞言露出惻隱之色。
傅鈞言也算慶園春的常客,溪草此前專替樓里姑娘做跑腿雜役。
印象里這丫頭總穿著老式的灰藍夾襖,壓低腦袋竄來竄去,像個躲躲閃閃的小耗子,沒人稀罕多看一眼,若非今日開臉,竟不知她原來是個美人坯子。
一向憐香惜玉的傅鈞言忍不住道。
「謝二,你也調查過了,這丫頭九歲就被人販子賣進慶園春,來路清白,並不是徐巍山的間諜,做這樁事,不過是為了擺脫那老色鬼,其實也怪可憐的……」
聽見傅鈞言為自己求情,溪草馬上爬到他腳邊,邊哭邊抓住他的褲腿不放。
「傅少、求傅少救救我!」
傅鈞言被她哭得心煩意亂,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彎腰去扶。
「哎,這事我說了不算,你……」
話未說完,便覺眼前一花,迎面撒來的黃沙猝不及防鑽進他眼中。
刺痛之下,傅鈞言本能地閉眼去揉,脖子卻被一股力道猛地鉤住,待他回神,尖銳的金釵尾端已抵住他的太陽穴。
「放我走,否則我立刻刺下去!」
溪草坐在地上,細弱的手臂緊緊勒住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眼眸冷靜又狠厲,與方才可憐且無助的弱女判若兩人。
幾十把手槍紛紛拔出,黑洞洞的槍口全都對準了她。
一不做二不休,溪草手中的金釵毫不猶豫往裡送進一寸,滾熱的血珠滴落,傅鈞言遍體生寒。
「你……」
謝洛白抬手示意何副官帶人退後些,自己慢騰騰地往前走了兩步,居高臨下望著她。
「你故意讓金釵滑落,又借磕頭順勢藏於袖中,左手不忘抓住泥沙做掩護,倒是考慮周全,這招本準備用來對付我吧?但沒有十足把握,你不敢貿然出手,還好傅鈞言傻乎乎跳出來,給你送了人頭。」
傅鈞言聽了,氣得瞠目結舌。
「謝二!你既然看出來了,怎麼不早點阻止!我好歹是你的表弟!還有人性嗎你?」
謝洛白沒有理會他,繼續問。
「剛才你的眼睛多次瞟向何副官腰間,難道是想奪槍不成?你會用槍?」
溪草沒有回答,她的心劇烈狂跳,手也忍不住微微顫抖。
謝洛白看穿了她,就像逮住老鼠的貓,會故意先玩弄一番,再撲上去一口咬死。
她意志開始動搖,失去了方才當機立斷的冷靜。
分神間,手肘一麻,金釵脫手飛了出去,釘入黃沙之中,同時,傅鈞言掙開了她的桎梏。
溪草還不待反應,就被謝洛白反扭雙臂提起來,牢牢禁錮在掌中。
男人四肢修長,並不如何健壯,力量卻大得出奇,她狠命咬牙不叫出聲,絕望地閉上雙眼。
「傅鈞言說你不是間諜,我看你倒有當間諜的潛力。」
說完,謝洛白冷笑一聲,像扔小雞仔般將她拋給何副官。
「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