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御天恆直接去了醫院,躺在病床上。
他幽幽地睜開雙眼,就著日光燈望住忙碌的醫生,隨即從病床上坐起,道:「醫生,看出問題來了嗎?」
正在儀器屏幕上調取檢查結果的醫生凝著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遲疑了好一陣才答道:「依舊檢查結果來看,您的大腦神經似被狠狠地傷過,也許是摔的,所以才會失憶,失憶的人對某些重要的事情有感覺也是正常的,所以恆少您不用擔心,只要把心態和心情放好一點,休息好慢慢就會沒事了。」
「重要的事情……。」御天恆低低地呢喃。
那個總是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總是呼喚他為歡歡的小女孩……她在他的生命里是重要的人物?可為什麼他一點都不記得呢?
她到底在自己的人生中扮演過什麼角色,才會這樣如影隨行地糾纏著他,跟隨著他!
「有機會治好么?」御天恆再度開口尋問。
自己人生里被丟棄的十年,他一直都很希望可以找回來,當初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為什麼失憶他自己是一點印象都沒有的。只是在某個早晨醒來的時候,記憶就不見了,他變成了一個連自己都不認識的人!
醫生想了想道:「這個不好說,不過我會儘力而為的,恆少平時藥物治療的時候也可以自己試著找尋記憶,比如去一些自己以前常到的、比較有意義的地方,刺激大腦,記憶就會恢復得快些。」
「我知道了,謝謝。」御天恆點頭,起身整整身上的衣服走出檢查室。
這一夜,簡千凝都是在失眠中度過的,她害怕御天恆死了心要跟自己離婚,他是那樣冷酷無情的人,基本上是沒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的呀!
這一夜,御天恆一夜未歸,早上也沒有回來,就連每天都會堅持的送孩子上學的事情都忘記了。
此刻他會在什麼地方呢?還在某個女人的懷裡熟睡嗎?
簡千凝晃了晃腦袋,決定不去想他的下落了,反正他去哪都跟自己沒有關係。
她從大床上爬起,梳洗乾淨後走出卧房,邁出去的那一刻,很碰巧地看到了正一邊往樓下走,一邊揉著脖子的安少。
兩人四目以對,簡千凝慌忙垂下雙眸,迅速地迴避,腳步也為之停留。她原本是打算讓開位子給安少過去的,安少卻在看到她的時候停在腳步,打量著她問道:「眼睛幹嘛腫成這樣?昨晚沒睡好?」
簡千凝不自在地搖搖頭:「不,睡前水喝多了,大哥早安。」
她叫他大哥,不是安少,也不是御安。安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黯然,目光透過她的肩窩望向空蕩蕩的大卧房:「天恆一夜未歸?」
「嗯……。」
「他還真捨得。」安少嘲諷地一笑,重新邁步往樓下走去,走了幾步后回過頭來,望住她一臉平靜道:「千凝,昨晚謝謝你送我回來。」
「不用謝,我是碰巧看到了,所以……。」她隨著他笑,笑得極不自在。她發覺自己真的很難面對安少,畢竟她現在的身份特殊啊!
幸好安少沒有再問什麼,轉身下樓去了。
城東一處海邊別墅內,漂亮的花園一會傳出孩子們銀鈴的笑聲,一會傳出吵架聲或者女傭們的勸架聲,守在花園裡的女傭們忙得不可開交。
而製造忙碌的正是霸道的哲哲和可愛的昕昕,雖然昕昕總是在謙讓,但霸道的哲哲還是在不高興的時候沖著她大吼大叫。
二樓的陽台上,坐著一位五官精緻,身材高挑,面容有些蒼白的婦人,婦人的目光一直注視花園裡的哲哲和昕昕,唇邊蕩漾著柔和欣慰的微笑。
婦人輕輕地噫嘆一聲,柔聲道:「天恆,孩子都這麼大了,也都懂事了,就好好過吧,為何一定要離婚呢?」
「媽,這是我跟簡千凝之間的事,我會好好解決的,你就別操心了,好么?」御天恆抬手,體貼地拽了拽婦人身上的溥毯,含笑道。
婦人名叫容秀舒,是御天恆的親生母親,一個在御家沒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女人!
容秀舒又是一聲噫嘆,眼眸中盡顯悵然的神情,輕拍著御天恆的手背語說:「天恆,簡千凝是個不錯的女孩,我想你是誤會她了,給點時間彼此慢慢適應,你們一定會合得來的。」
「媽,別再提她了。」御天恆的表情出現了一絲厭惡,現在不管是誰,替簡千凝說了什麼好話,他都是聽不進去的。在他的心裡,簡千凝就是個為錢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的女人!
「天恆,難道你就不打算為孩子們著想一下么?你不怕他們被人笑是沒有媽咪的野孩子?我想……那種被同學朋友嘲笑的感覺你是最能感同身受的,難道你不心疼?」
御天恆的心,慚慚地揪緊了……。
誰說他不心疼?這一刻,單單聽到容秀舒這麼說他就心疼得快要窒息了。
這些年來,他被同學嘲笑,被朋友嘲笑,被親戚嘲笑……幾乎全濱城的人都認為他是個私生子,是御老爺和野女人在外面生的野種。
那種被嘲笑的感覺,刻骨銘心,終身難忘……。
二十年前,他被人嘲笑的時候,總是一個人縮在教室的角落裡哭,然後聽著他們越發放肆的嘲諷。那個時候,就連老師都對他冷冷冰冰的,鄙夷十足的。
後來有一次,有個男生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大聲嘲笑他的媽咪是野女人,他是野女人生的野孩子。他終於火了,將鉛筆狠狠地扎進那男生的眼睛里,他就是在那一刻開始成長,在萬人不恥的目光下成長起來的。
他要感謝那個男生,是他讓他變得鋼強,變得冷酷,變得無情……。
「天恆……。」容秀舒見御天恆雙目黯淡,知道他定又想起過去事情了,每次提到這個問題,他總會流露出這種讓人心疼的黯然。
這些年來,容秀舒一般不會提這些傷心往事,剛剛情急之下才不小心提起的。她後悔了,後悔地撫摸著他的肩,像安慰一個受了傷害的小孩:「天恆,對不起,媽不該提這些的……。」
「媽,我沒事。」御天恆突然掀起眉頭,眼眸中傷感閃過,強顏歡笑道。
心裡仍然是痛的,這個藏在他心底的傷口,每次被人觸及都會重新鮮活起來,然後鮮血淋漓。他不希望容秀舒太擔心自己,所以不得不強裝出一副無事人的樣子。
自己的兒子在想什麼,容秀舒又怎會不知道呢?她無奈地繼續嘆氣:「我只是不希望你和簡千凝離婚,不希望哲哲和昕昕被同學嘲笑沒有媽咪,天恆,你要好好考慮清楚了。」
「媽,我會的了。」御天恆點頭答應著,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如是轉口問道:「媽,最近請的看護怎麼樣?可以么?」
「唉,我這病呀,你也是知道的,有個能說說話解解悶的人才是最重要。」
「媽,改天我給你找個嘴巴靈巧一點的。」御天恆微笑著說。
容秀舒苦澀地笑:「嘴巴再靈巧也是外人,算了。」
御天恆動容,心疼地承諾:「這幾天哲哲和昕昕會住在這裡,我也會每天來看你的。」
「這樣不合適,你爸媽會不高興的。」
「媽,我不在乎他們高不高興,只要你高興就好了。」
「天恆,你不能這樣,你要時刻記得,那裡才是你的家。」容秀舒說得有些激動,御天恆無奈極了。每次只要他一提出要離開御家,搬到這裡來住,容秀舒就會反應特別激動,如今又開始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