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母子倆都沒有吃午飯，下午是非常難熬的，才過去一半時間，哲哲就又開始發飆了。簡千凝拿過課本放於桌面上，望著他道：「哲哲，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你今天只用上一節課，上完我們就出去吃飯，這樣總可以了吧？」

哲哲已經被關得快要發瘋了，雖然心裡很不甘心，但為了自由只得不甘不願地答應。

簡千凝看到他點頭，心裡頓時欣喜不已，表面上卻顯得很平靜，指指對面的椅子要他坐下。而哲哲也很難得地乖乖就範，只不過在她低下頭翻書的時候，死命沖他扮鬼臉。

他的小動作簡千凝都看在眼裡，只不過沒有理會他罷了，而是替他翻開書本，開始給他上第一堂課。簡千凝以前也總給昕昕上課，所以上起來很得心應手。

第一堂課講的便是尊老愛幼，是簡千凝特意挑出來講的，而很顯然，哲哲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的。一會開小差一會趴在桌子上喊餓，還在簡千凝背過身在小黑板上寫字的時候，將尊老愛幼那一頁撕下來，折成飛機飛到簡千凝的面前。

簡千凝瞪著緩緩飄落下來的紙飛機，頓時很有吐血的衝動，而身後是他得意洋洋的笑聲。閉閉眼，深吸口氣，簡千凝旋過身來的時候臉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情緒，從旁邊拿過另一本新的課本，往他面前一放，道：「沒關係，這是新的，我看你能撕多少本。」

嘶的一聲，新課本被他對半撕開，他就是有這個膽量！

「這是第三本，如果你還撕，你今天就不用出這道門了！」啪的一聲，簡千凝將第三本新書拍在她面前，語氣中有了實實在在的慍怒。

哲哲抓起書本，在準備用同樣的方式撕毀的時候，剛好接觸到簡千凝嚴厲的目光，一雙小手不自覺地一頓，隨即將書本砸在簡千凝的面前。他沒有撕，終究還是沒有撕掉這第三本，畢竟簡千凝的耐力他是見識到了，這麼撕下去永遠得不到自由。

簡千凝心裡暗暗地鬆了口氣，只要他還有點顧忌，自己就還是有勝算的可能！

這一拖又是幾十分鐘過去，待到簡千凝把課上完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哲哲雖然一直都坐在椅子上，但簡千凝很清楚他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了。

他肯坐在椅子上聽她廢話已經是一種進步了，簡千凝也不敢奢望他第一節課就能聽進去。她收拾好書本，微笑著對哲哲道：「好了，時間到，下課！」

哲哲一聽到下課二字，立刻風一般衝到卧房門口，一雙小手不停地拍打著門板：「開門！開門！我要吃巧克力！我要吃冰淇淋！我還要吃芝士蛋糕……！」

簡千凝捧著一堆被哲哲撕碎的書本從椅子上站起，額頭上的痛楚和一天沒盡食的飢餓感使得她身子一個不穩，差點栽回沙發上。她艱難地穩住身子，走到哲哲面前一臉嚴肅道：「御哲小朋友，肚子餓的時候不可以吃冰淇淋，吃飯才是最健康的。」

她知道哲哲的肚子肯定要餓壞了，因為她也餓，心裡湧起一陣心疼的感覺。

簡千凝之前就已經吩咐張媽把飯菜準備好，一拉開門，張媽便已經端著飯菜守在門口了。張媽一邊迫不及待地將飯菜送了進來，一邊心疼道：「少夫人，小少爺，你們一定都餓壞了吧？張媽給你們煮了很多好吃的，快點過來趁熱吃。」

說著端起小哲哲專用的瓷碗，乘好飯菜，甚至用勺子舀好了準備餵給哲哲吃。

哲哲看到桌面上的美味，立刻一臉垂涎地趴了過來，完全將他的巧克力和冰淇淋忘在腦後。指著盤裡的牛排嚷嚷道：「我要吃牛排！要大塊一點的！」

張媽笑眯眯地誘哄道：「小少爺先吃口飯才吃牛扒，來，乖乖張口……。」

「我不要吃飯！我要吃牛排！快點給我夾牛排！」

「御哲！」簡千凝面色嚴肅地走過去，端過張媽手裡的碗往他面前一放，道：「你已經滿五歲，應該學會自己吃飯了，不可以每天都要張媽來喂你吃知道么？」

「我就是要張媽喂！關你什麼事？！又不是要你喂！」御哲沖她橫眉豎眼。

「從今天起，你必須自己吃飯！誰也不會喂你吃！」簡千凝也不示弱。

「少夫人……。」張媽看不過眼了，小心翼翼地說道：「小少爺還小，以前也都是我喂他吃的……你讓他自己吃，這怎麼可能啊？他吃不了啊……。」

簡千凝輕吸口氣，緩和下聲音道：「每個人都有第一次，什麼事都是從第一次學起，昕昕能做的事情，哲哲為什麼不能做？張媽，你去忙吧，這裡有我就行了。」

張媽輕輕地哦了一聲，一步三回頭地走出去了。卧房內瞬間又只剩下簡千凝和哲哲兩個人，而哲哲一臉氣憤地將放在面前的飯碗一推，氣憤地嚷道：「我不吃了！」

飯菜撒了一地，簡千凝怔了一怔，彎腰默默地收拾地上的殘局。然後抬起頭來，將自己的那碗飯推到他面前，輕聲道：「媽咪這一碗給你吃，如果再撒就沒有了，你自己看著辦。」

香噴噴的飯菜煎熬著兩個人的食慾，簡千凝確實餓了，但這個時候她並沒有開始吃飯，而是坐在一旁看著哲哲，她想起當初第一次教昕昕吃飯時的艱辛和困難。如今有機會教哲哲了，她的心裡又是期待又是感動，即便是餓她三天她也願意啊！

僵持了一陣，哲哲最終還是抵不住食慾的煎熬，拿起勺子開始自己吃了起來。不管是拿勺子還是舀飯的手勢都是那麼的生疏，讓人一看就知道平時沒有自己動手過飯。

簡千凝再度鬆了口氣，用筷子夾了塊沒有帶骨頭的牛排放在他的碗里，寵溺地微笑道：「這是你最想吃的牛排，小心點……別吃到碗外面去了，另一隻手交碗扶好……。」

簡千凝坐在他的面前，不停地指揮著，不停地給他夾好吃的，還得不停地用紙巾給他擦拭沾滿油漬的嘴角，體貼得就像是他的小保姆。

雖然她已經很賣力的在指揮了，可第一次親自動手的哲哲還是把飯吃得滿桌子都是。不僅桌面上滿是飯粒，就連地面上也一樣，吃進肚子里的飯立都還不知道有沒有一半。

就在哲哲吃得正起勁的時候，卧房門口傳來幾聲敲門聲，不等簡千凝答應，來人便推門走了進來。簡千凝不用抬頭，就已經感受到御天恆的獨特氣息了，她抬起頭，接觸到他滿是憤怒的眸子，這股憤怒將她小小地震驚了一下，替哲哲擦拭嘴角的手僵在半空中。

而被欺壓了一天的哲哲，一看到御天恆便哇的一聲，邊哭邊委屈巴巴地從椅子上滑了下去，一頭衝進御天恆的懷裡告狀：「爸爸……這個死女人虐待我，不給我出房間，還不給我飯吃，我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好餓啊……嗚嗚……！」

簡千凝也從椅子上站起，注視著臉帶怒火的御天恆，平靜地喚了聲：「天恆，你回來了。」

御天恆睨了一眼桌面上亂七八糟的飯菜，還有哭得傷心不已的哲哲，最後將視線重新調回她身上，睨著她漠然道：「簡千凝，這就是你自以為是的教育孩子的方法嗎？把他關在屋裡一天？不給他飯吃？你想餓死他不成？」

哲哲一聽到御天恆沖簡千凝發火，立刻氣勢見漲，用手指指住簡千凝道：「爸爸！她是個壞女人，快點把她趕出去，我不要她做我的老師！」

簡千凝立在卧房中間，輕輕地吸了口氣，臉色依舊平靜：「天恆，也許這個方法是有點殘忍，有點不太人道，可是只要有成果就行了不是么？哲哲是我的兒子，我自己有分寸，絕對不會餓死他，也不會悶死他的，你放心吧。」

「成果？能有什麼成果？你這樣逼他，就不怕他被你逼成心理疾病來？」御天恆心裡極度不滿，他剛剛一回來就聽到玲姐報告說簡千凝將哲哲關在卧房裡一整天，一整天都沒有出來過，也沒有吃中午飯，甚至連晚飯都才剛端上來的。

他一聽就心疼了，心急了，所以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就往這裡趕。

「剛剛你也看到了，他自己在吃飯，這就是成果，這就是進步。哲哲已經被寵壞了，誰都拿他沒辦法，既然什麼辦法都不行，你就應該試著接受我的教育方式。」

御天恆的眉頭皺了下來，表情也冷了幾分，咬牙：「你在埋怨我把他寵壞了么？」

哲哲是個寵壞了的孩子，他承認，一直都在心裡承認的。可他覺得這還輪不到簡千凝來教訓他，責怪他，他那麼自尊自強的一個人，是絕對不接受一個女人的責怪的！

簡千凝輕輕地搖頭，說：「沒有什麼好埋怨的，我也不是在埋怨你，只是說出這個事實罷了。你自己也知道哲哲需要管教，既然要管，就要狠得下心來，哪怕他是你的親生兒子。」

簡千凝說完，幽幽地走了過去，拉了拉哲哲的手臂道：「哲哲，你不是說餓了么？回去把飯吃完吧，再不吃就冷了。」

有了靠山的哲哲現在自然不會聽她的，反手便將她的手甩了出去：「走開啦！我要爸爸喂！我不要自己吃飯，嗚嗚……爸爸……我不要自己吃飯啦……！」

他的眼淚一向都是御天恆的死穴，看他哭得那麼傷心，御天恆便再也理不了管教不管教了。抱起他便往屋裡走，一邊撫摸著他的小腦袋安慰道：「哲哲不哭了，爸爸喂你。」

御天恆抱著他走到桌子旁邊，端起瓷碗，用勺子舀好遞到哲哲的嘴邊。哲哲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張嘴吃了一口，趁著御天恆低頭夾菜的時候揚起漂亮的小臉，得意洋洋地沖著簡千凝撇嘴，那樣子分明是在宣揚他的勝利！

簡千凝看著這一切，心裡有些傷心，更有黯然，但她只能無奈地轉身走出去。

御天恆不贊成她的做法，他太寵愛孩子了，寵到過了火，寵到沒了節制。她不敢想象，如果昕昕也在御家長大的話，會不會也跟哲哲一樣驕傲任性，無法無天。

御天恆已經明確表明不支持她的做法了，明天，她還能再繼續下去么？

一整個晚上，簡千凝都在用透明膠粘被哲哲撕碎的那兩本書，課本不是很厚，但幾乎每一頁都被撕爛了，所以她不得不將它們一頁一頁地粘回去。

因為今天的事情，她不僅被御天恆責備了，還被御老爺訓斥了一通。御老爺是在吃晚飯的時候當著御家所有人的面訓她的，御老爺和御天恆一樣覺得她這麼做太過份了。

心裡的委屈無處可訴，簡千凝沒吃幾口飯就躲回卧房裡粘課本了，粘了一個晚上連一本都沒有粘好。腰酸背痛的她坐直身子，捶了捶腰身後埋頭繼續苦幹。

御天恆從書房裡面回到卧房，剛好看到她為了粘一頁被撕成幾半的紙，不知如何下手的樣子。她低頭頭，額前的髮絲垂在一側，被哲哲用水晶擺設砸出來的傷口在發間若隱若現。傷口滲著淡淡的血絲，紅腫得讓人看著心疼。

而她卻像無事人一樣，眉頭深鎖地愁著怎麼才能粘好那一張書頁。

不用問，也能知道傷口是被哲哲打出來的，他太了解哲哲的個性了。在哲哲急著告狀的時候，她卻什麼都沒有說，甚至還想要繼續當哲哲的家教，這個女人的忍耐力還真是強大！

御天恆邁開腳步走了過去，伸出修長的手指替她摁住桌面上的書頁，那讓她不知該如何下手的書頁立刻整齊了。而簡千凝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抬頭，訝然地望著他。

他的臉色平靜，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怒火，簡千凝道了聲謝謝，將透明膠粘了上去。

等她粘好后，御天恆收回手指，直起腰身道：「沒必要浪費這個時間，再買二十本就是。」

簡千凝淡淡地笑，繼續著手中的活兒：「沒關係，粘了一層透明膠上去，下次哲哲要撕的時候就不會那麼容易爛了。」她抬起頭來，接著說：「熱水我已經幫你放好了，你去泡個熱水澡吧，如果覺得水溫不夠，自己加點冷水進去。」她說完又低下頭去。

御天恆注視著她額頭上被髮絲遮去一半的傷口，紅唇微動，想要提醒她去上點葯，最終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轉身快步往浴室裡面走去。

他並不喜歡這個樣子的簡千凝，因為……這樣的她會使他原本堅硬的心慚慚地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