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到御家大宅,簡千凝看到御天恆的車子時,心裡頓時鬆了一口氣。他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她一路上都在擔心著他有沒有回家,如果沒有回家又會在哪裡?
現在看到他的車子,整顆心都安定了,她停好車子,輕手輕腳地往二樓卧房走。進門,看到御天恆坐在沙發上抽悶煙,他又在抽煙,看來他的心裡還是很陰鬱。
他沒有開燈,任由著自己置身於這一室的黑暗中,就連簡千凝走進去都沒有感覺到。
「天恆,怎麼不開燈呢?」簡千凝柔聲問道,然後走到床頭旁邊開了檯燈。雖然屋裡依舊很暗,但至少已經可以看到人影了,不會顯得那麼壓抑了。
開了燈,簡千凝行至他的面前,然後在他旁邊坐下。遲疑了好一陣才輕聲道:「天恆,為什麼一定要追究過去呢?其實像現在這樣挺好的,對不對……?」
「你什麼都不懂!」御天恆粗聲粗氣地打斷她。
簡千凝被他唬得張嘴結舌,她確實不懂,不懂他為什麼會那麼執著於追求過去,更不懂他為什麼會突然想起『樂樂』這個人,她也很想懂,可是他總是不願意跟自己好好說話。
「我媽現在怎麼樣了?」御天恆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些,轉而問道。
「媽她很好,已經睡下了。天恆,馬上就要天亮了,你也該到床上睡覺去了。」既然他不願意跟自己說話,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問得好,省得他心煩。
御天恆從沙發上站起,但並不是到床上去睡覺,而是走到酒櫃旁邊,拿出一支昂貴的威士忌酒,拉開瓶蓋就這麼倒了一杯至高腳杯內,然後仰頭一口喝盡。那高濃度的酒液,划入他的喉嚨,如被火燒,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反而順手又倒了一杯。
一旁的簡千凝被他將酒當白開水喝的樣子嚇著了,慌忙走上去,將他手中的杯子奪了下來。心急道:「天恆,不能這麼喝酒,這麼喝很傷身體的呀。」
御天恆倒也不跟她搶,雙手握成拳頭,撐在櫃檯上,昏暗中鷹眸如炬,熊熊地燃燒出火光。簡千凝看多了暴怒不已的他,卻是極少看到他這樣壓抑自己的怒火,也許是因為他發火的對象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不能罵不能打,只能這樣壓抑著……。
「別這樣,天恆……別這樣傷害自己。」簡千凝纖細的小手輕輕地撫上他緊握成拳的手背,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既是這樣的冰冷,這冰冷得使她心疼。
「她憑什麼這樣安排我的人生?就因為她是我媽嗎?她殘忍地摘去了我的記憶,卻又不完完整整地摘除掉,非要留下些蛛絲馬跡糾纏我,折磨我。她根本就不知道我這些年來過得有多痛苦,每天都活在惡夢裡的那種感覺,她根本就不懂!」
「……」簡千凝無言以對,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些什麼好,他頭一次開口跟自己說感受,說過去。她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給他安慰嗎?他根本不需要!
「他逼我跟自己不愛的女人結婚,逼我進入御氏,搬入御家宅子,這些都不是我自己要的生活。」御天恆冷冷一笑,猛地吸了一口煙:「可她是我的天,我的地,她的話我不能不聽,你知道么?我從來沒有被人這麼壓迫過,可對於這樣一個人,我還不能恨她!」
「因為她是你的親生母親,我知道。」簡千凝抓住他的手,心疼地注視著他:「天恆,和我結婚真的讓你那麼痛苦么?其實你可以試著把我當成夢裡的那個小女孩,我會努力讓自己成為她,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直到你厭倦的那一天為止。」
「你要成為她?」御天恆冷聲嗤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過她,在乎過她,你要怎麼成為她?」
沒錯,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那個綁著蝴蝶結,名字叫作『樂樂』的小女孩糾纏得快要發瘋了。其它的什麼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過去和她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
他的話讓簡千凝一時語滯,她都快要忘記了,御天恆根本不記得過去的事情。只是隱隱約約知道有樂樂這個人。不過她還是滿意地笑了,只要他還記得就好,哪怕只是隱隱約約的記得,這樣就不枉她等他那麼多年,喜歡了他那麼多年了!
「你喜歡她的,不然怎麼會單單記得她呢?」簡千凝微微地笑,伸出手臂,頭一次主動抱了他。小臉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聞著他身上濃濃的男性氣息,柔聲低喃:「天恆,我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成為她,也許我和她本身就是同一個人呢?」
御天恆微微一怵,低頭凝視著她,不知為何,聽了她這句話,他的心裡會突然湧起一陣奇怪的感覺。她怎麼可能和那個小女孩是同一個人?可為何每次抱她,吻她的時候,那個夢境不像夢境,回憶不像回憶的場景,會來得更加頻繁呢?
他那麼恨她,她那麼虛榮,他和她在這之前不可能有交集的。
「你不可能是她……。」御天恆定定地說完,但還是低頭吻了她的唇,鬼使神差地,他就是想吻她那雙水潤唇,所以他吻了。
簡千凝嘗到了他唇齒間的酒香,正是威士忌的獨特香氣,她瞬間就醉倒在其中了。
他抱著她轉了個身,兩人一頭栽到床上……
終於,他睡著了,呼吸均勻緩和。簡千凝滿意地笑了,想起小時候哄昕昕睡覺時也是這樣。昕昕在她的懷裡哭,她在一旁邊輕輕地哄,哄著哄著就睡著了。
不管他再怎麼成長,再怎麼改變,在她的心裡,他就是個孩子,一個需要別人疼愛的孩子。而她就是那個一輩子站在搖籃邊上,給予他最深切最無私的愛的母親。
他睡著了,簡千凝微微撐起身子,拉過被子蓋在他的身上。然後將身體往下滑了一些,滑入被窩,抱著他。也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可以這麼安靜地抱他。
天空已經開始慚慚地放亮,這一夜折騰得太久,她也累了。靠著他,閉上眼,心裡祥和一片,希望一覺醒來的時候,會是一個很好的艷陽天!
由於昨晚一夜沒睡,御天恆一覺睡到快中午才醒來。醒來的時候,枕邊已空,旁邊的位子也已經冷卻,簡千凝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他翻身坐起身子,睏倦地揉揉雙眼,然後下床開始洗涑。站在浴室的大鏡子前,看著鏡中狼狽不堪的自己,突然想起昨晚。那奇怪的惡夢,容秀舒的怒火,簡千凝的柔情萬千……。
一夜之間既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彷彿一場夢境……。
洗漱乾淨,換好衣服,御天恆終於又回歸了那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已經是十一點了,公司有大把的事情要忙,他居然還在睡覺!
「二少爺,您醒啦?」正在準備午餐的張媽看到御天恆下來,立刻笑呵呵地招呼說:「少夫人說您昨晚沒睡好,不要叫您,您先坐會,我現在就去給您準備午餐。」
張媽說著轉身走進廚房,御天恆剛睡醒,根本沒有胃口吃飯,道:「不用了,我不想吃。」說完頓了一下,轉口問道:「少夫人呢?她什麼時候出去的?」
「少夫人一大早送了小小姐去上學,還去了夫人那邊,不過九點多就回來了,這會正在給小少爺上課呢。」張媽一邊整理今天買回來的菜一邊說。
她這麼早就起床了?御天恆心下想著,昨晚她也是一夜沒睡,還被他很不溫柔地強要了一翻,這會應該是很累才對。他想起她說自己也許就是『樂樂』的神情,那樣勾人心弦。
他不自覺地轉身往二樓哲哲的卧房走去,卧房門板緊閉,站在門口隱約可以聽到哲哲的大呼小叫。因為門板隔音太好,聽不見簡千凝在說些什麼。
他的心裡還是很好奇巧簡千凝是用什麼方法在迫使哲哲同意上課的,但又不好打擾,如是悄然用鑰匙將門板開出一條門縫,裡面的聲音終於清晰了。首先傳入耳中的便是哲哲那不服氣的嚷嚷:「牛頓的蘋果是因為從上往下掉,所以才會掉到地上的,才不是什麼地球的引力!你怎麼那麼笨啊!還說教我上課呢!我告訴爸爸去!」
哲哲說著就要往門口走,簡千凝慌忙將他拉了回來,好聲安慰道:「不要吵到爸爸睡覺,爸爸平時工作累了,哲哲,爸爸很辛苦,你要懂得疼爸爸知道么?」
「爸爸才不辛苦呢!老師都說了,御哲的爸爸是全天下最幸福最有錢的人!」
「哲哲,錢是買不到快樂的。」
「誰說買不到?兒童公園那麼多人花錢進去玩,不就是為了快樂么?」哲哲振振有詞,簡千凝被他塞得瞠目結舌,一時間既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反駁他。
站在門口偷聽的御天恆忍俊不禁地笑了,他這個惡魔兒子就是有這種本事,將別人氣得說不上話來,學校的老師很多也被他氣得三番兩次地向自己告狀。
簡千凝想了想,終於開口道:「那不一樣,嗯……就比如說,假如你失去了最心愛的爸爸,然後每天都帶你去兒童公園玩,你會玩得很開心么?」
「爸爸又能沒有失去誰!」哲哲與她抗爭到底。簡千凝再次語塞,終於,她妥協了,點點頭,改口道:「好吧,這個問題我們先不討論,以後長大后你會明白的,現在我們接著看課本內容,也就是剛剛那個問題,地球為什麼會有引力。」
「地球才沒有引力,我要去問爸爸,爸爸比你聰明!」哲哲說。
簡千凝放下課本,雙手環胸地凝視他:「如果爸爸說地球有引力呢?你打算怎麼辦?」
「那我就從陽台上跳下去。」哲哲大言不慚道,心想著反正爸爸最疼他了,他要地球沒引力,爸爸絕對不會說地球有引力。大大的眼睛閃動著惡毒的情素,他接著說:「如果爸爸說地球沒有引力,那你就要從陽台上跳下去,還有!以後不準再當我的老師,也不準再逼我自己吃飯!死女人!敢不敢賭?!」
「御哲小朋友都敢跳,我有什麼不敢的?賭就賭。」簡千凝大方應戰。
「我去看爸爸醒了沒有。」哲哲騰地從椅子上站起,轉身往房門口跑,簡千凝在身後叫:「哲哲!等一下再去!爸爸現在還沒有起床!」
哲哲才不管御天恆有沒有起床,一溜煙地就往門口跑,他剛拉開門,就看到御天恆站在門口。漂亮的小臉立刻綻放出大大的笑容,歡快地叫道:「爸爸!你來得正好!」
簡千凝怔了一怔,抬頭看到立在門口的御天恆,隨即微微一笑:「你醒了。」
「嗯。」御天恆輕輕地應了聲,抬手摸摸哲哲的小腦瓜子,微笑著問:「哲哲,今天乖不乖?有沒有好好聽課?」他在明知故問,剛剛在門口就已經聽到哲哲的無理反駁了。
哲哲攀住他的雙腿,大聲道:「爸爸,你告訴這個死女人,地球是沒有引力的!」
御天恆抬眸看了簡千凝一眼,見她一臉靜靜地看著自己,剛剛母子倆的賭注他聽見了,總之不管他怎麼回答,總要有一個人從二樓陽台上跳下去。他的心裡甚至有些氣憤簡千凝作為一個成年人,居然幼稚得跟一個五歲小孩下這種賭注。
害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回答沒有的話,是在說謊,而且誤導哲哲物理知識。回答有的話,他這個小惡魔不是要從二樓跳下去,從此一了百了了?
他抱著哲哲猶豫了半晌,才遲疑地開口:「嗯……這個東西……。」
「御二少爺!」簡千凝突然開口打斷他,定定地注視著他,一本正經道:「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也是常識性問題,希望你能嚴肅回答,畢竟站在你面前的是你親生兒子。」
御天恆原本打算隨口敷衍說沒有的,被簡千凝這麼一警告,一時間既答不上來。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兒子去跳樓吧?總之這個問題很難答,很難辦。
最終,他還是蹲下身子,雙手握著哲哲的肩頭,打量著他一本正經道:「哲哲,地球是有引力的,所以蘋果會從樹上掉到地上,人從高處跳下來的時候,也是一種引力,明白么?」
「才不是!爸爸在騙人!」哲哲一聽到御天恆這麼回答,立刻氣急敗壞地叫囂起來。他沒有想到御天恆會這麼回答,他氣憤地叫道:「爸爸老是偏心!爸爸不愛哲哲了!」
御天恆就知道自己回答後會是這個結果,頭痛地皺皺眉頭,耐心地解釋道:「哲哲,爸爸不能說謊的不是么?你要相信老師說的話,老師是不會騙你的,懂么?」
「我才不要相信她的話!她也不是我的老師!」哲哲正擔心著自己一會要去跳樓,無論別人說什麼都是聽不進去的了,總之這一刻他就是姓賴的,總之他就是不跳樓!
簡千凝看到他這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忍俊不禁地笑了,不過她很快就將臉上的表情恢復成了嚴肅的樣子。邁步走了過來,沖哲哲伸出手,道:「御哲小朋友,男子漢大丈夫說話要算話,現在你可以去跳樓了,這可是你自己出的賭注哦。」
哲哲哼了一聲,別過頭去耍賴道:「我偏不跳,你能拿我怎麼樣?」
「可是說話一定要算話,這是做人的基本原則,其實二樓也不高,不會摔死你的。」簡千凝拉住他的手,強行將他從御天恆的身後拉了出來,往陽台外面走去。
哲哲被她拖著出陽台,嚇得更加氣急敗壞地大叫:「不要!我不要跳樓!爸爸救命啊!」
御天恆也被嚇壞了,忙不迭地跟上去,瞪著簡千凝道:「簡千凝,你不是真的要他跳下去吧?你就不擔心他這麼跳下去會摔死?凡事要適可而止!」
「這是我跟御哲之間的事情,天恆你不必操心。」簡千凝將哲哲拉到露台最外面,沒有理會急得蹦蹦跳跳的他,瞪著不算高,但也足以讓她腿軟的高度,在心裡暗暗地吸了口氣,穩了穩『怦怦』直跳的心臟,道:「御哲小朋友,今天我們加一個課程,那就是誠實守信,說到做到。剛剛你自己說要跟我賭的,願賭服輸,不過……。」
「我不賭了!嗚……我說我不賭了嘛……!」哲哲叫囂著打斷她。
簡千凝依舊緊緊地拽著他的手腕,接著說:「不過今天這樓我會替你跳,因為我是你的媽咪,媽咪願意替你,只要你記住媽咪剛剛說過的話就行了!」
簡千凝說完,鬆開哲哲的手,在御天恆和哲哲都沒有反應過來她話里的意思時,縱身一躍往樓下跳去。她真的往下跳了,真的願意為了哲哲去跳樓!
『怦』的一聲,簡千凝摔在一樓的花園裡,也幸好一樓是花園……。
站在二樓的御天恆和哲哲都呆住了,錯愕地瞪著趴在花園裡的簡千凝,哲哲甚至連眼眶中的淚水都沒有來得及擦,掛滿了整個眼眶。
御天恆呆了一陣后,眉頭一擰,立刻轉身快步往樓下走去,哲哲也跟著下樓了。
父子倆趕到花園的時候,簡千凝正艱難地從地上爬起身子,從二樓跳下來的那一刻,她是雙膝先著地的,這下子直覺得雙腰疼痛不已,抓開被管一看,上回剛好了不久的傷口再次裂開了,滲出了嫣紅的血水,染得整個膝蓋都是紅色的。
從簡千凝跳下來的那一刻,園藝工人以為有人玩跳樓,就在大呼救命了,這會正有一大幫人往這邊涌,將簡千凝實實地圍在正中間。有的指指點點議論,也有的跑去找劉醫生。
後面趕來的哲哲一看到這個樣子的簡千凝,立刻心虛地退到人群後面,心虛地低下頭去。而御天恆則推開人群,二話不說地將簡千凝從地上抱起,然後擠出人群往屋裡走。
他的臉色陰沉,步子邁得很大,下人們一看到他那張陰沉的臉,都紛紛往旁邊避去。
簡千凝被他抱在懷中,心裡自然是感動的,他這麼著急地抱自己回房,是因為擔心么?他終於也學會擔心自己了?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他會做的事情?
「天恆,你不用這樣抱著我,傷口不疼。」簡千凝望著他,輕輕地說道。
「你覺得這樣很好玩么?誰會需要你這樣的付出?誰會需要你把自己抬得這麼偉大?」明明就是關懷的話,從他的嘴裡出來卻是滿滿的責備。他就是這個樣子,總是不願意把自己的真實感情表達出來,聽著他的責備,簡千凝卻輕輕地笑了。
「二樓也不是很高,樓下還是花園,我以為不會有什麼事的。」她說,如果不是膝蓋上原本有傷口,她也不會流血的。不過眼下看來,流點血是福!至少他是真的關懷了。
御天恆不再說話,依舊冷著一張臉,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了。他確實是挺氣憤的,即便是為了哲哲,她也不該這樣輕賤自己,不該衝動行事。
簡千凝見他不說話,遲疑著繼續開口道:「嗯……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只有刻骨銘心的教訓,才能讓哲哲真正改正自己,他就是需要這樣的教育方式。」
他將她放在床上,立在一旁,等著劉醫生的到來。簡千凝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扯了扯,輕輕地喚:「天恆,你怎麼了?幹嘛不出聲?如果你不喜歡我這麼做的話……。」
「簡千凝!」御天恆打斷她,旋即俯下身下,冷冷地注視著她咬牙道:「不要總是把自己表現得這麼偉大,我是哲哲的父親,你這麼做只會讓我覺得難堪,慚愧。這樣只會顯得我這個做父親的除了會慣壞孩子外就什麼作用都沒有了,而你卻偉大得像個女神!」
簡千凝一怵,這是他此刻的想法嗎?難道剛剛自己所看到的關懷又是一種錯覺?
御天恆被她盯得極不自在,迅速地轉過身去,避開她那逼人的視線。剛剛他所說的話確實也是心裡的話,但更多的是對她的關懷,他不希望她用這種方式教育孩子,這樣太危險!
御天恆很快又轉過身來,淡淡地拋下一句:「我去上班了。」便轉身往卧房門口走去。
「天恆!」簡千凝急急地叫住他,對著他停留下來的背影問道:「下午我陪你去看看媽。」
御天恆回過身來,睨了她流血的膝蓋一眼,說:「不必了,我自己會去。」說完,他走了,她都傷成這樣了,即便她沒有受傷,他也可以不需要她的陪伴。
劉醫生來了,小心翼翼地替簡千凝清洗了傷口,替她包紮好,一切弄好后,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叮囑道:「少夫人,傷口沒有什麼大礙,但還是得盡量不碰到生水。」
「嗯,我知道的。」簡千凝自己也是護士,這些問題自己當然懂,一掃眼間,發現哲哲正躲在門口偷看自己。她的心思一動,在劉醫生離開后,立刻捂著傷口『唉喲唉喲』地呻吟起來,一邊用眼角餘光偷看門口那顆小腦瓜的動靜。
終於,在她『唉喲』了好幾聲后,哲哲按奈不住地跑進來了,站在她面前大刺刺地問道:「喂!你怎麼樣啊?是不是很疼啊?幹嘛剛剛不告訴醫生啊?!」
簡千凝垂著眸,不讓他看出自己眼底的笑意,捂著傷口點頭:「是很疼,剛剛醫生已經幫我上過葯了,可還是很疼,唉喲……疼死了……。」
「那怎麼辦啊?要怎麼樣才不疼啊?!」哲哲的語氣跟他老豆是一個樣,明明就是關懷的話語,偏要用吼的說出來,果真是親生的父子!
「嗯……。」簡千凝故作沉吟地想了想,道:「如果你能給我倒一杯白開水過來的話,應該就不會那麼疼了,麻煩你嘍……御哲小朋友。」
哲哲猶豫了一下,才邁步走了進來,拿起桌面上的杯子到飲水機前倒了杯水,然後走了過來,將水杯遞到簡千凝面前,沒好氣道:「哪!白水給你倒來了。」
簡千凝著著眼前翻著小小『巨浪』的杯子,心裡暖暖地舒展開來,她還是頭一次看到哲哲伺候人的樣子,雖然太度很欠抽,也很不體貼地給她倒了杯冰水。可她的心裡還是暖得像被烤爐烘培了一般,微笑著伸手接過杯子,道了聲:「謝謝哲哲。」
冰水滑過喉嚨,直達胃部,在這麼涼的天里,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
「你是不是不疼了?不疼的話我走了啊!」哲哲盯著她大聲問道。
簡千凝聽到他這麼問,立刻皺起眉頭:「嗯……還是有點疼,可能是屋裡的空氣不好吧,你幫我把窗帘拉開好不好?」這個時候的她就像個貪婪的小孩,貪婪地想要哲哲為她做更多的事情。因為這個時候的哲哲太可愛了,太招人喜歡了,她捨不得他離開。
哲哲皺了皺眉頭,不甘不願地走到落地窗前,將窗帘整個拉開。看得出來他幹得很不爽,那皺眉的樣子像極了御天恆,平時的御天恆只要有一點不滿,就會習慣性地皺眉。而哲哲除了繼承他那絕世的『美貌』,居然連這個習慣也繼承下來了!
簡千凝靠在床頭上,靜靜地看著他,彷彿在欣賞一件可愛的藝術品。
哲哲卻完全感覺不到她的柔情,拉完窗帘後轉過身來,瞪著她不耐煩地說道:「這些事情你叫春兒她們做好了,我又不是傭人,幹嘛老讓我幹活!」
簡千凝看著他極度不滿的神情,笑笑地說:「學校老師沒有教過你么?人有兩件寶,雙手和大腦,雙手要做工,大腦要思考,做到這兩樣才算是一個乖小孩啊。」
「無聊!」哲哲翻翻白眼,撇下這句話後轉身往卧房門口走去。
卧房內再度安靜下來,正午的陽光暖暖地曬在窗棱上,光線太亮,照得簡千凝雙眼生疼。手裡握著哲哲端給她的玻璃杯子,她垂下眼眸,傻傻地笑了。她的哲哲原來也會感覺到愧疚的,原來也會關心別人的,這一發現實在讓她感覺到太幸福了。
看來這一跳真的是在因禍得福,很值,至少讓她看到了哲哲的另一面,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