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簡千凝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是跟安少一起離開的,剛剛來的時候,御天恆明明就很溫柔地幫她戴了首飾,還給她補買了結婚戒指,使得她傻傻地湧起一種被寵愛的錯覺。
如果御天恆逼她出席宴會,為的就是這樣羞辱她,傷害她,那麼他真的做到了。此刻她真的很難堪,也很難受,心裡彷彿被壓了一塊大石頭,沉得生疼。
窗過的路燈迅速地刷過她的面龐,將她臉上的憂鬱照得若隱若現,而她就這樣靜靜地靠在椅背上,不言不語,那安靜憂鬱的樣子讓人看了心生憐憫。
安少在後視鏡中看了她一眼,也沒有開口說話,而是暗測測地將車子調到另一個方向,那是一個與御家大宅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簡千凝居然絲毫沒有發覺。
直到車子在一處空曠的沙灘上停下時,簡千凝才突然驚醒過來,坐直身子打量著一片漆黑的四周。發現目光所處的位置居然是在海邊,她微微一怵,道:「為什麼來這裡?」
安少率先解開安全帶,然後幫她的也解開,並且體貼地替她推開車門后,才說:「我看你心情不好,回去肯定也是吵架的,不如到這裡來散散心,下車吧。」
簡千凝呆坐在車廂內,心想著安少和御天恆果然是親兄弟,連做事風格都一樣霸道獨斷。完全不用徵求她的同意就把她拉來海邊了,難道他不認為晚回去,就更容易吵架么?
她抬頭定定地望著安少,而安少也在望著她,望得那樣心安理得,理所當然。他用下頜指了一記外面,簡千凝終於沒有再遲疑,彎著身子從車廂內鑽了出去。
下了車,迎面的海風瞬間撲面而來,那種帶著咸濕味道的海風,在這一刻吹在臉上既是這樣的舒服。也許是今晚在晚會現場悶得太久了,也壓抑得太久了。
她忍不住地往前邁了一步,高跟鞋陷入柔軟的沙土,沙粒擱得她腳底生疼。可她的臉上卻出現了一抹欣悅,她太需要這種釋放性的感覺了。
「把鞋子脫了,放到車上去。」安少望著她道。
簡千凝低頭看了一眼陷入沙土內的涼鞋,彎腰脫鞋,可是因為天太黑,只能仰靠天上的那半輪弦月帶來微光。她看得很不清楚,鞋扣又很複雜,她搗弄了半天也解不開。
安少走上去,在她的腳邊蹲下道:「你站好,我幫你解。」
「不用了,我自己來。」簡千凝忙道,她從來沒有讓一個男人給自己脫過鞋子,她覺得這樣不好。可安少卻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的,強行將她的手從鞋扣上撥開,打開手機屏幕燈,很輕鬆地替她解開鞋扣,然後用一隻手握著她的足踝,另一隻手扣穩鞋子,將鞋子從她腳上拿了下來,放到車座椅下面,整個過程又迅速又簡潔。
脫了鞋子踩在沙灘上終於不那麼難受了,簡千凝雙手拽住過長的禮服裙擺,一步步地往前方的大海走去。海水黑乎乎的一片,波濤洶湧,浪聲繞滿雙耳。
腳下的沙土慚慚地由干到濕,沁涼的感覺由腳底湧上心尖,她感受到了海水的清涼。在這夜深人靜時,只著一身露肩禮服的她,實在有些冷。可她並未在意,反而將裙子拉到膝蓋處,任由清涼的海水穿過雙腿,沖向岸邊,再一點一點地倒退回來。
「千凝,回來!」安少站在離她幾十米的地方,沖著她大聲喊。
簡千凝回過頭去,隱隱間可以看到他臉上的焦急,心裡不禁有些苦澀,他怕自己會想不開么?怎麼可能?在昕昕和哲哲還在的時候,她是不會捨得離開的。
「小心水裡有蛇!」安少再次開口叫喊,簡千凝尖叫一聲,轉身便往回跑。跑近一看,安少臉上儘是壞壞的邪肆,他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蛇,他在故意嚇唬她!
簡千凝氣鼓鼓地望著他,裙擺拽起至膝,纖瘦的雙腿在月光下仿若白玉,因為冷,身體有些微的發抖。安少將脫下的西裝外套罩上她雙肩,然後用手指在她的鼻子上颳了一下,說:「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我沒有在嚇唬你,水蛇都喜歡在晚上出動的。」
他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顯鬆鬆垮垮,上面還留有他的體溫,那溫度一下就暖入了她的皮肉。她用雙手拽了拽過大的西裝外套,雙膝一屈,席地坐在沙灘上。
安少轉身走回車上,拿出一疊報紙,說:「坐到報紙上,不會那麼臟,也沒那麼冷。」
「謝謝。」簡千凝感激地將報紙墊在沙灘上,仰起小臉望著他,問道:「安少,你今晚這麼早從會場離開,會不會不好?還有雲姐,她會不會不高興?」
簡千凝想起那個優雅秀氣的雲姐,心想著安少突然離開了,她一定要傷心死了吧。
「沒什麼不好的,其實有天恆和琴兒去就行了,爸非讓我也去。至於雲兒,你放心吧,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她不會不高興的,她兒子都兩歲了。」安少笑笑,在她身邊坐下。
「嗯?是么?真沒看出來是個當媽***女人了。」
「現在的女人都懂得保養,誰會像你一樣,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瞎忙什麼,把自己熬得像個人干。」安少扭過身來,用手指托起她的下頜,用深邃的目光打量著。就是這張不懂得保養的臉,不管是從六年前,還是六年後的今天,都可以深深地吸引她。
龍飛總說他是個眼光錯亂的人,也許真的是這樣的,這一點他不得不承認!
簡千凝小臉被他托著,雙眸被月光照得星光點點,她低低地笑著,笑著問他:「是么?真的很殘么?今晚是不是給天恆丟臉了?所以他才這樣對我?」
她想起柳秘書昨天早上的話,她說御天恆帶她出席宴會只會丟自己的臉,她說她像村婦,像竹竿。她不在乎自己像什麼,長得美不美,她只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給御天恆丟臉了。他這樣對自己,這樣給自己難堪,是這個原因嗎?除了這個還有什麼?
眸中不自覺地染上一抹水氣,閃爍出更加璀璨的星光點點,她不得不垂下眼瞼。
「不是殘,是瘦得讓人心疼。」安少手臂一撈,將她帶入自己的懷中,面頰貼著她的髮絲:「天恆他不懂你,所以不珍惜,你一定要好好愛自己,明白么?」
好好愛自己,簡千凝在心裡苦笑,她一直都很愛自己,小的時候因為不懂事,大點的時候為了父母,這幾年來是為了孩子,哪怕是為了他們,她會好好愛自己的。
「安少,你還愛著我么?」她靠在他的肩上,力道很輕,生怕壓疼了他一般,聲音也很輕,怕嚇著他一般。可是這個問題……真的很難讓兩人的心情輕鬆下來。
安少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會這麼問,不管她問的目的為何,都不會是他所期待的那樣。所以,他只是平淡地說:「這個問題我想已經沒有必要再回答了,因為沒有意義,等你哪天真正需要我回答的時候,我會回答的。」
等她需要,他了解她,知道她是個極堅持的人,只怕這輩子也不會需要了。
簡千凝從他的懷裡退了出來,定定地注視著他深邃眸子,裡面流淌著的柔情,讓她一下就明白過來了,也知道答案了,他還愛著她!這也是她最怕看到的結果。
他為了她撇下女伴提高離開宴會現場,為了她跑來這裡吹海風,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關心。而她問出了這個明知故問的問題,是因為想聽到他否認的答案,想勸他別再盲目地對自己好了。那樣只會害了他自己,畢竟御夫人天天都在盼著他結婚生子。
「找一個合適自己的女人結婚生子吧,兩個的生活總比一個人要好些。」她輕輕地說。
安少不以為然地笑,扭過臉去,望著翻滾著海浪的遠方:「就像你和天恆那樣么?千凝,你問問自己的良心,你過的真的快樂么?幸福么?六年前的你很活潑很開朗,渾身上下都透露著青春的氣息。可現在呢?看看你自己都變成什麼樣子了?嫁給天恆,過上了兩個人的生活,在御家這麼久,我從來沒有見你真正的笑過,連笑都不會了,何來幸福?」
「我……。」簡千凝一窒,一時間被他說得無話可接。而他說得沒錯,嫁給御天恆后,她真的就沒有笑過了,應該說自從哲哲失蹤后,她就沒有好好的笑過。
「只要能一家人每天生活在一起,就是幸福快樂的。」猶豫了半晌,她才說出這麼一句。
「安少,夫人因為你的事情,頭髮都快要急白了,每天都在念叨著希望你能早點成家,難道你就不打算為了她快點結婚,給她生幾個孫子解解悶么?」
「千凝,別跟我討論這個問題,即便是勸我成家,也不該是由你出面的,不要再說了。」安少淡淡地說,簡千凝剛剛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的刺耳,他實在很難不惱火。
她這樣用心地勸他,是因為害怕自己會影響到她么?怕自己會給她帶來煩惱?
簡千凝拉了拉身上的西裝外套,果然沒有再開口說話,其實她也知道安少是不會聽自己的話的,可她還是忍不住地說了。因為實在不想看到他再因為自己失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