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御琴和伊夢兒走了,安少也駕車離去,簡千凝帶著昕昕回屋時,看到昕昕那位主治醫生的助理吳助理從一輛車子上面走下來。簡千凝微微一怔,吳助理開口:「少夫人好。」
「嗯,你好,請問你是來找天恆的么?」簡千凝攥著昕昕手腕的纖指一緊,不知為何,每次看到他來,她的心裡都會有一種很沉重的感覺,也許是因為擔心昕昕。
「是的,請問恆少在什麼地方?」
「他在書房,我帶你上去。」簡千凝放開昕昕的手,低頭沖她道:「昕昕,你自己玩,媽咪帶這位先生上去找爸爸,晚點再去看你好不好?」
「好啊,媽咪有事情就先去忙吧!」昕昕懂事地點點頭,吳助理看了昕昕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而是跟著簡千凝往二樓的書房走去。
簡千凝帶著吳助理穿過大廳,上了旋梯,穿過一要走廊才到了御天恆的書房。敲門走進去的時候,御天恆正在資料架前翻找著什麼東西,她立在門邊:「天恆,吳助理來了。」
御天恆轉過身來,用下頜指了一記沙發的方向:「吳助理坐吧,千凝,你出去。」
簡千凝接觸到他趕人的目光,但她並沒有離開,而是走到飲水機旁給吳助理倒了杯溫水,放在桌面上,然後對御天恆道:「吳助理是來談昕昕手術的吧,我是昕昕的媽咪,還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么?吳助理你只管說吧。」說著轉向吳助理。
吳助理有些為難地望向御天恆,得到他的允許后,才小心翼翼地說道:「恆少,少夫人,昕昕的栓查報告上顯示血樣不適合馬上手術,最好先調養一段時間才做。」
「昕昕的血樣有什麼問題?」簡千凝焦急地問道。御天恆的眉頭也微微一緊,訝然地望著吳助理。而吳助理只是搖搖頭,慌忙安撫道:「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就是血樣檢測顯示比一般人要特殊點,所以歐陽先生建義等她再長大一點再進行手術。」
吳助理的話里有所保留,只顧著擔憂的御天恆和簡千凝都沒有發覺到,書房內一時陷入無聲的沉默中。好一陣御天恆才道:「好吧,那就等過段時間再說。」
「嗯,好,詳細情況等我回去研究清楚再跟恆少和夫人說。」吳助理從沙發上站起,簡千凝雖有疑問,但卻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只好起身送他下樓。
吳助理抬起腳步要走,御天恆突然叫住他,道:「吳助理,你先等一下,你還沒有告訴我張總那邊的合同簽了沒有,城西別墅什麼時候可以動工?」
「噢,對不起,我一下子忘記了。」吳助理走了進去,簡千凝立在門邊,然後離去。明知道御天恆有意想支走自己,她卻不得不走,畢竟人家都已經扯到工作上去了。
「合同已經簽了,下個月就可以動工。」吳助理恭敬地說。
御天恆端起桌面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身子深深地陷入沙發裡頭望著他:「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吧,昕昕到底是什麼問題?她的血樣跟手術有什麼關係?」
「這個……。」吳助理一怵,隨即乖乖地回答道:「歐陽先生說了,只是血小板過低,可能是年紀還小的原因。恆少放心吧,昕昕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希望真的如此。」御天恆輕輕地搖晃杯子,然後將杯里的溫水一口飲盡。隨即笑笑:「既然昕昕的手術要往後推,那就我先做吧,你去跟程醫生說一下。」
「恆少……。」吳助理憂心地低喚,第無數次不怕死地勸道:「您真的確定要做手術了?不再考慮考慮?要不您還是再考慮幾天吧……。」
「不必了,你只管幫我去跟程醫生聯繫就好。」這種勸阻御天恆已經聽多了,一早就厭煩了,程醫生總是在他面前耳提面命,吳助理也三天兩頭地勸他不要做手術。
吳助理知道自己再多說也是無益,御天恆決定的事情一向來都不是別人可以左右的。他只好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出去了。
書房內瞬間安靜下來,御天恆幽幽地將身體靠入椅背,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擔心,可是擔心又有什麼用呢?與其日日被惡夢折磨,還不如冒一次險,也許險鏡過後就是光明了。
自從上次半夜到過海邊別墅后,簡千凝就沒有再到過了,一方面是因為腿上的傷,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太忙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在等著她。
今天再到海邊別墅,她沒有向任何人說起,其實也沒有說的對象,御天恆一天到晚忙著工作,也懶得理她去哪裡,或者在幹什麼。而且自晚宴過後,彼此說話的機會就更少了。
「少夫人,您來啦?」一位小女傭看到簡千凝走進來,微笑著迎上來說:「夫人在二樓卧房看電視,要不要幫您去打聲招呼。」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吧。」簡千凝回她禮貌的微笑,邁步往二樓容秀舒的卧房走。
海邊別墅除了幾位服侍容秀舒的女傭和看護,還有兩位保全人員,這個時候都各忙各的去了。簡千凝一路走到樓上,也沒能看到第二個人影,反而在走到容秀舒門前時,聽到裡面傳來隱隱約約的交談聲:「……城西別墅下個月就要開工了,夫人還等不了一個月么?到時一定會讓御安嘗到失敗滋味的,夫人安心再等一個月吧。」
「我已經等不及了,御家的人對天恆虎視眈眈,再不快點把御安除掉,到時被除掉的一定會是天恆。成林啊,就下周吧,永山花園駿工的那天……。」
簡千凝舉起的手掌僵在半空中,卧房內傳出的聲音正是容秀舒的,至於另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她還是頭一次聽到。她被兩人交談的內容驚住了,容秀舒要除掉安少?看起來那麼溫柔善良的一位婦人,做起事情來居然比御夫人還要狠!
之前她就覺得容秀舒不像表面上那麼溫和,今天再次從她口裡聽到這麼殘忍的話,仍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驚愕,她甚至不敢相信,那會是容秀舒親口說出來的。
簡千凝覺得自己應該快點離開這裡,腳步一轉,卻不小心打翻了旁邊的一束乾花。砰的一聲,她驚住了,小臉燥熱,腳步定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誰在外面?」卧房內傳來容秀舒突然冷冽下來的聲音,簡千凝的一顆心更加懸到了嗓子眼。門板呼的一聲被人從裡面拉開,一個年輕的陌生男子赫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男子長得很高,面容鋼毅,眼神犀利,簡千凝只一眼便忍不住也往後退了一步。不自在地乾笑:「呃……你好,我……對不起,我是來找夫人的……。」
「啊,是千凝啊,進來吧。」聽到簡千凝的聲音,容秀舒不怒反而微笑地揚聲道。
簡千凝尷尬地沖陌生男子笑笑,從他身邊擠了過去,走到容秀舒的面前微笑道:「媽,我剛到,準備過來看看你的,你最近身體還好吧?」
「挺好的,謝謝你。」容秀舒說著改口道:「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千凝,這位是成林成先生。成林,這位是天恆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兒媳婦,今天你們是第一次見面吧?」
「成先生你好。」簡千凝扭過頭去,禮貌地沖成林含首至意。
「少夫人好。」成林也笑,犀利的眸子慚慚地緩和了一些,終於不那麼嚇人了,他打完招呼后對容秀舒道:「夫人,沒事我就先回去了,改日有空再來看你。」
容秀舒並未挽留,對著他點頭:「好,你去吧。」
成林離開了,簡千凝正猶豫著該說些什麼好,容秀舒便冷冷地問道:「你來很久了?」她的語氣冷漠,瞬間沒有了剛開始的柔和,這一轉變把簡千凝驚了一下。
她搖頭,定定地注視著她平靜道:「不久,不過很剛好地聽到你們最後說的那兩句話。」
「果然是聽到了。」容秀舒倒吸口氣,掀起眼瞼望住她,語氣依舊冷淡:「那你聽了有什麼感想?我希望你的感想跟我是一樣的,因為我們是一家人,千凝。」
一家人,簡千凝痛心地閉了閉眼,一家人就要聯合起來去傷害別人嗎?為什麼非要去除掉誰?有錢人家的人,難道就註定了要上演這種港劇的戲碼么?
「媽,你想對安少做什麼?」沉默了一陣,她才微顫著聲音問。
容秀舒冷冷一笑,道:「他母親曾經對我做過什麼,我就要加倍奉還在他的身上,我要讓他也嘗嘗那種對生活絕望的感覺。」
「我不知道御夫人當年對你做過什麼,可安少是無辜的,你不能報復都落到他頭上啊。」
「御安跟他媽還有那個三小姐都是一條道上的人,千凝,你以為他回國來做什麼?就是為了將天恆從御家擠出去。你不要被他的外表矇騙了,御安他從小就討厭天恆,天恆擁有的東西,他都要搶。天恆投標工程,他故意向對手透露價格,讓天恆差一點踢出董事局。」
「媽,你一定是誤會他了,他不是這樣的人。」簡千凝搖著頭打斷她,安少不是這種人,他從來不會做出那種小人的事情來的,和安少在一起兩年,雖然她不完全了解他,可是無來由地,她就是相信他,相信他不是容秀舒口中那樣的人。
容秀舒打量著她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又是一翻冷笑:「千凝,你以為他真的喜歡你嗎?別傻了,他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傷害天恆,報復天恆。哪天你跟天恆離婚了,他就不會再對你有興趣,不信你試試看好了。在御家,御安才是藏得最深的那個人!」
「不可能!媽,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簡千凝氣急敗壞地用手掌捂住雙耳,小臉蒼白,心跳急促。所有的一切都在預示著,她的心因為容秀舒的話亂了。
其實容秀舒的話她都聽進去了,一字一句不漏地聽進去了,畢竟對安少了解得太少,對他有再多的信任也經不住別人的這般反覆忠告啊。
她突然想起安少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情景,在茫茫人海中,她不是最出眾的那個,卻一下子被他點中了。他笑著對她說:我們好像在哪見過……。
之前她就一直覺得安少出現得太過詭異,太過不現實,那時候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怎麼可能吸引得了王子般的安少?真的太不現實了!
難道真像容秀舒說的?安少接近她,是為了報復御天恆,可御天恆一早就將她忘記了呀……。六年前她和御天恆根本就沒有半點交集,這一切都是怎麼回事?
容秀舒看著她的淚水從眼眶中滑了下來,同情地一笑:「傻孩子,不會是真的對他動情了吧?御安他確實是很有魅力的,也不怪你會喜歡上他。」
「我沒有……。」簡千凝痛苦地搖著頭否認,她早就不愛安少了,她痛的是……他居然會是這種人,他所留給她的第一次美麗遇見,既然很有可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他在她心裡的形象瞬間就改變了,而她,這一刻除了暗暗祈禱容秀舒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外,別無辦法。
「不管你想不想聽,他就是那樣的人,不信你自己去問天恆好了。」容秀舒說完,嘆息著吐了口氣,挪動輪椅走了過來,拉住她的手緩和下聲音道:「千凝,別為了這樣一個男人傷心了,不管他對你是真心還是假意,都不重要了,因為你已經是天恆的妻子,和天恆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你現在所要做的是幫助他,照顧他,讓他過得更幸福些。」
「就算你不為了天恆,也該為了哲哲和昕昕著想的不是么?天恆垮了,哲哲和昕昕就沒有爸爸了,輪到御安當家的時候,你也會被趕出御家。千凝……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媽說?」
簡千凝仰起小臉,迅速地眨去眼眶中的淚水,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她輕吸口氣,淡淡地說:「媽,我知道自己的責任,也會好好照顧天恆,可我認為沒有必要對安少做出什麼人身傷害的事情來,就算老天允許,法律也不允許。」
「你沒聽說過么?一山不能容二虎,假如我們現在不出手,等到想出手的時候,御安已經是大贏家了。千凝,你在糾護御安?你怎麼可以因為個人感情而不顧天恆的性命安全?」
「我相信安少不會做出那麼出格的事情來的,媽,一定是你想多了。」簡千凝輕輕地說道,她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安少是那樣的人,即便是,她也不贊成他跟御天恆為了御氏爭得頭破血流。她更寧願大家都好好的,雖然這似乎很難!
容秀舒聽到她這麼說,心裡有些氣結,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語氣再度揚高:「我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也算是看著御安長大的,還沒有你了解他么?千凝,如果你不幫天恆也行,那麼你就好好帶你的孩子,上你的班,別的事情都不用你管。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心,那就當作今天什麼都沒有聽到,也別跟第二個人提起。」
簡千凝黯然地望著她,問:「包括天恆么?」
「沒錯!」
「媽,可不可以告訴我,天恆他知道你做這些么?他是不是也和你一樣恨安少?」簡千凝問道,她只知道御天恆跟安少之間很冷淡,一點都不像親兄弟,但並不知道天恆是不是和容秀舒一樣恨安少,是不是和容秀舒一樣在暗暗準備對付安少。
容秀舒卻並不理會她,而是轉過臉去,面無表情地說:「既然你都不願意站在他那邊,問這些有什麼意義?你回去吧,回去告訴你的安少,我容秀舒準備陷害他!」
「媽,你別說這些氣話來傷害自己。」
「出去!」
簡千凝看著她絕烈的背影,心裡一痛,沒有再開口說話。遲疑了一刻后,轉身往卧房門口走去。她走得很快,彷彿在逃離什麼東西一般,今天所見到的容秀舒確實是可怕的,她會逃得那麼快,正是因為沒有辦法接受這樣子的容秀舒。
剛走出主屋,就看到御天恆的車子緩緩地停在主屋前,她的腳步一頓,立在門口。
御天恆從車廂內出來,就看到她臉色不太對勁地立在那裡,心頭劃過一絲不解,他甩上車門走過來。立在她的面前打量著她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出什麼事了?」
「沒……沒事。」簡千凝搖搖頭,看著帥氣不已的他,腦海中不斷地閃過一些殘忍的畫面。他為了報復安少,使盡了各種手段,甚至不惜傷他性命……。
「我先走了。」簡千凝晃了晃腦袋,把那些血腥的畫面甩到腦後,這麼帥氣的一個男人,這麼堅強正值,實力不凡的男人,不該是那種電視劇里經常演的陰險小人,不該啊!
她的反常卻更加激起了御天恆的疑惑,他伸出手一把將她拽了回來,逼迫她正視自己,咬牙道:「你這算是什麼意思?打算對我擺臉色擺到什麼時候?一輩子嗎?」
「你放開我!臉長在我身上,要怎麼擺是我自己的事情!」簡千凝氣急敗壞地掙扎著,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既然讓她給掙脫了。得到自由的她立刻轉過身子,逃也似地往大門口跑去,留下氣得在原地吹鬍子瞪眼的御天恆。
自從宴后那晚過後,簡千凝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變得比以前更加冷淡,變得無理取鬧。而他的忍耐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偏偏她還這麼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