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季風亞洲―一個完整的研究學習單元(2)
毫不奇怪,季風亞洲在相對溫暖、潮濕且擁有大片平原、河谷及三角洲的土地上發展起來的獨特文化,是以其高效率的農業為基礎的。最早的亞洲文明出現在一個大河谷的農業基地上,而農業今天仍然是季風亞洲除日本外的幾乎所有地區居支配地位的行業和產品的主要源頭。正是農業財富支持了傳統季風亞洲歷代帝國和燦爛文化,也是農業財富曾經維持了亞洲人總體上比其他任何地方更高的物質生活水平。馬可·波羅時代以來的歐洲觀察家就指出過,直到不久前,即18世紀某個時候之前,亞洲要比歐洲富裕。中華帝國勢力的擴張從公元前2世紀的漢代開始,逐漸將許多與季風亞洲總體特徵不很一致的地區納入其統治之下。由於西面和北面不存在政治上和軍事上強大的競爭對手,中國首先征服了現在稱為新疆的地方。這是一個主要為乾燥沙漠的地區。為了免受游牧民族的侵擾,之後又征服了氣候乾燥的蒙古的很大一部分,以及西藏喜馬拉雅山區大片土地。最後,在17世紀,本來是游牧民族的滿族人征服了中國,並把他們的滿洲故鄉併入了中華帝國版圖。我們將滿洲划入季風亞洲是因為它那並不充沛的夏季降雨的大部分是季風機理作用的結果,但是它的冬季漫長而嚴寒,土地大多貧瘠,不適於發展農業。蒙古和新疆的大部分過於乾燥,亦不宜農作,它們在氣候上或文化上都屬於中亞範疇。西藏則是一個荒涼的高原,太乾燥、太冷、海拔也太高,除很少幾小塊地方外,都不利於農業。這些荒涼地區加在一起,超過了中國國土面積的一半;西藏、新疆和蒙古,每一處都與西歐面積相近,而人口則遠不及中國總人口的1%。即使是滿洲,其人口也不到中國人口的10%。大多數中國人及中華文明的根源和主體一直是在農業占極大優勢的中國東部和南部。中華帝國向上述各個地區擴張時未曾遇到地形上的障礙(西藏除外),但在喜馬拉雅山脈及其北延山脈等一連串高山前受到了限制,這些山脈也就形成了西藏和新疆的西面和北面的邊界;其他山脈則限制了中國向蒙古北部的擴張。另一個從自然地理角度看頂多可認為處於季風亞洲邊緣的重要地區是巴基斯坦,那裡從遠古時起就有屬於印度文化主流的人居住,它也確實目睹了印度次大陸文明的誕生。巴基斯坦的很大部分是沙漠或半沙漠,但新石器時代後期以來的灌溉,特別是在沿印度河及其支流地區,卻使得發展高效農業和繁殖大量人口成為可能。和中國西北部一樣,巴基斯坦位於季風亞洲的邊緣,雖然從氣候上看比較荒涼,它的大部分土地仍然在季風作用下獲得了有限的夏季降雨。構成巴基斯坦西和西北邊境的高而陡峭的山脈,一直是將印度次大陸人民及文化與其西方中東地區的波斯和阿拉伯人民及文化截然隔離開來的一道分界線,就像區分季風亞洲與亞洲其餘部分之間的總體差別一樣,這條線也最清楚地表明了兩者在人口密度上的差別。共同的文化特點季風亞洲除了它那最重要的特點——位於阿富汗以東和前蘇聯以南、人口密度為世界之冠——之外,還具有其他一些有著普遍意義的特徵,使得它成為一個合適的完整學習單元。雖然季風亞洲僅為亞洲的一個部分,它卻是一個很大的區域,它的面積幾乎是直到烏拉爾山脈的整個歐洲的兩倍,它被山脈和海洋分隔成許多產生了不同文化的次級區域,在很多地區居住著不同人種的居民。季風亞洲的四個主要次級區域——印度、中國、東南亞和日本——在很多方面彼此不同,它們中的每一個又可以在不同程度上進一步細分為不同性質的更小的區域。但是,存在著大量各種各樣具有傳統亞洲特點的制度、思想、道德準則、規則條款以及辦事原則,它們對季風亞洲所有四個主要地區顯然是共同的,卻至少在程度上與其他任何地方相異,它們是在亞洲這片土地上以其獨特的方式演變而成。這些共同的文化特點包括:大家庭和家族關係網及其多重功能所具有的根本重要性;以純粹獲取知識為目的,或以獲取知識作為通向世俗名譽地位之手段,而尊重知識、重視知識;尊重長輩以及長輩真實的或臆想的智慧和權威;至少在公開場合,婦女總是處於屈從和謙卑的傳統地位(儘管東南亞和印度南部是例外);社會等級結構;了解並重視傳統的過去;集體福利優先於個人利益;以及其他許多季風亞洲所有地區共有的帶強烈亞洲色彩的文化特徵。農業除1920年代以來的日本外,亞洲的大部分地區傳統上一直是而且繼續是以農業為基礎的經濟。亞洲的農業,包括今天日本的農業,從來都以勞動集約性著稱於世,很多地區仍以人力勞動為主,包括花費在建造和維護灌溉體系的勞動。這種情況可以上溯到偉大亞洲文明的發端,因為亞洲文明就是在以手工為主的勞動集約型耕種,加上適宜的灌溉體系所生產的剩餘農產品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從古時起,亞洲農作物的單位面積產量就比世界其他任何地方高。後來懂得了施肥,加上近代化肥的使用,其產量仍然是世界最高的,尤其是在日本。高產農業維持了季風亞洲聚居在平原、河谷及三角洲的大量人口,那裡的平地和肥沃沖積土壤(江河沉積淤泥),最大限度地提高了這一氣候溫和、作物生長期長、雨量充沛地區的農業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