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與T-Shirt(1)
走在大街上,我覺得自己真的是犯賤。下雨的時候躺在床上哀嘆雨期綿綿,人都下得多愁善感了,還弄了幾個未雨綢繆的散文出來感嘆世事無常,一出太陽又覺得熱得簡直不像話,去開空調我媽就舉著抹布吼我神經病,才五月份就開空調了。在街上一個人無精打采地走了半個小時,看著落地玻璃上照出我的身影,總是側過臉去看。看著看著我就又想起了江翔,要是他現在從加拿大回來,保證不認得我這樣了。陽光很刺眼,也照著我醜陋的樣子無所遁形,想笑又想哭,發現大街上空空蕩蕩的,像是我現在的心情。走到家門口摸鑰匙,發現褲兜里空空的,就很用力地拍門。門一開,就看見我爸黑著臉站在門口,感覺就像我上高中時班主任剛剛向他告了狀的神情。我知道理虧,把鞋換了整整齊齊地放在鞋架上。一進屋就看到我媽又在擦地板。我更加理虧,輕手輕腳地走著,生怕揚起一點灰塵。我媽見我正要坐下,高聲尖叫,死人你幹嗎呢,我不是給你說了嗎,從外面回來要擦了褲子才能坐,你看看多臟,真是不是你洗衣服就不知道愛乾淨,以後你自己洗你自己的衣服,我不管你了。我小聲地說我又沒和叫花子坐一張凳子擦什麼擦啊。一抬頭看見我爸的臉黑得比我那電腦的黑屏還嚇人,只好悻悻地去廁所拿了條濕毛巾抹了抹屁股。我估計我老了的時候哪兒都不風濕,就屁股鬧風濕。拉開椅子坐下,一摸椅子也是我媽剛擦過的,還沒幹。我心想管他媽的呢,破罐子破摔,反正估計已經是重度風濕了。打開QQ,就烤鴨在線。我說你這爛人又打傳奇啊。等了好一會兒烤鴨才回我消息,她說什麼傳奇啊,庸俗!我現在聊ICQ。我說你那樣兒連「FUCKYOU」都不曉得怎麼念的人聊ICQ?哄我從山區來的啊。她乾脆甩都不甩我,我再一看,她賤人居然直接用隱身來唬我。晚上吃飯的時候我說這天好熱啊,我爸說你自找的,有短袖不穿,穿著件長袖在太陽底下曬。我說我這不是沒大號的衣服了嘛。一下想起了那件ADIDAS的T-Shirt,有點傷感的情緒就又要來了。一抬頭髮現我媽正滿臉疑惑的看著我,趕緊裝出一個下級對上級的標準笑容說,媽我明天就回學校了,下個月才回來。老媽一下就燦爛了,說回學校要認真讀書啊,你看你都大二了還沒過4級呢,回去要和寢室里的人搞好關係,要勤換內衣內褲,記得走的時候帶點葯……我媽一聽到這個話題時就笑得特燦爛,因為又有羅嗦的機會了。我媽就這樣,潔癖加羅嗦,那潔癖潔得就只有我爸受得了。上午我吃水果那核給掉地上了,我媽硬是讓我拿著拖布把整個客廳和我走過的地方擦了一遍。有時候我都覺得我不是我媽生的,一點都不像我媽,用我爸的話說就是懶得燒蛇吃,你懶得連蛇都抓不到。小時候每次聽到老爸這樣形容就有點找不著北的感覺。蛇和懶有什麼關係啊?吃了飯我進房間清衣服裝行李,把那件從來沒穿過的T-Shirt拿了出來,想起5年前江翔就用這一件破衣服騙了我的初吻。人家都說初吻無價,我的初吻是標了價的,那標籤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價錢呢。那天晚自習我對定逸師太說我要上廁所,定逸師太用眼角瞟了瞟我說就你事多,快去快回!去後花園的時候江翔已經站那兒了,拿著給我的生日禮物。我走近了他,覺得他的眼睛細長得特好看。他把禮物給了我,皮笑肉不笑地說生日快樂。其實我接過禮物就知道他想幹嗎了,有時候我都懷疑我是不是他肚子里的一條蟲,以至後來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真像打蛔蟲一樣把我給打掉了。他說我送你禮物了,你要還禮啊。我說還什麼啊,送我東西那是你應該的。他那時也特膽大,一把抱住我,我迷迷糊糊地聞著他的味道,有點醉過去了的感覺。就這樣他把他的嘴唇放在了我的嘴唇上,我腳都軟了。那時校長最喜歡打著個手電筒來後花園轉悠,專逮這些早戀的人。我心想逮著我我他媽就完了,我老爸還在我隔壁班守晚自習呢,暴光了我今晚只有在太平間睡覺了。我估計我那時的心跳起碼一分鐘兩百下,他的呼吸打在我臉上,我在心裡狂喊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從今天起劉胡蘭就是我我就是劉胡蘭,生得偉大死得光榮。後來我們一前一後地走了。我先走的,進教室前我把T-Shirt從後門塞給烤鴨,然後走到前門喊了聲報告。定逸師太看了我一眼說,沈曉野,廁所填滿沒啊?我嬉皮笑臉地說還差一公分呢。全班大笑,老太太也笑了。我坐下來,腿都在抖。下第一節自習的時候,我讓烤鴨把T-Shirt給我,她扔給我時用一種看破紅塵的語氣說,看你那樣,幸福過了吧。我嚇得問她怎麼知道,她說你看你進門那樣,笑起來像便秘,噁心。關上衣櫃,我照了照鏡子。我估計我的腰現在起碼二尺四,打死我我也不敢量,我怕量出來是二尺五我更難受。兩年長30斤,要是換成我媽那個人人瘦得像根菜的知青年代,我保準是個挨批鬥的人。烤鴨說我該減肥了,可他媽這20多斤有增不減啊。以前二尺七的臀圍一尺九的腰圍恍如隔世,自從上大學,我買褲子的碼兒就一個比一個大,大到現在穿三尺二了。再說了,我減給誰看?我一沒男朋友二不慌找工作,我不減誰還敢給我絕交了怎麼的?